第28章 发表感谢支持正版~

裴肆之再度睁开眼时,他已经漂浮在了半空中,身体是半透明的。

此时似乎距离他死后隔了不少时间,中央军事广场满地残骸,处处凋落。

他的尸体也不见了,这里空无一人,远处被拉上警戒线。

裴肆之静静站在原地,虚踩在那大片大片暗淡的血迹上。

系统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宿主,你要不要留在这个世界观看后续剧情?】

裴肆之抬起眼睑,笑得散漫。

“不了,直接去下一个世界吧。”

【好的!】

话音刚落,裴肆之的魂魄就渐渐消散在了空中。

最后一束光点从他的指尖湮灭,像一缕风轻轻被吹散。

而在他彻底消失前,不远处的艾瑞克似有所感,抬起头,朝联盟国的方向遥遥看了一眼。

*

在裴肆之死去之后,除了中央广场沉默着见证了那次浩劫,似乎一切又重归平淡。

艾瑞克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国太子,位高权重,威望赫赫。

只是他再也没去过地牢,也不曾亲身审问过俘虏。

他将全部的精力放到了战斗和政事上,日日住在边境线,几乎没有让自己有空闲的时间。

在外人的眼中,裴肆之的死去就像小石子落入水中,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联盟国依旧被帝国压着打,甚至在艾瑞克如同疯狗一般的打法下,已经失去了第一条边境线。

谢里登常常心惊胆战的看着殿下身上又多出的一道伤口,却又无可奈何。

倘若他小心翼翼提起那个人,艾瑞克只会轻哼一声,表情冷淡。

“只是一个俘虏罢了,提他干什么。”

艾瑞克内心的想法宛如一块坚冰,无人可以触及,无人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而真正见证过那位年轻少将死去现场的,几乎没有多少人。

那时从高台上传来的庞大能量爆裂,瞬间轰炸了周围所有的监控机器人,一个不剩。

从此裴肆之的尸体,伴随着死亡的真相,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为了应对帝国死咬不放的攻击,长老会很快就推出了新的联盟之星。

他们试图让那个新人取代裴肆之的位置,继续守护边境线。

但令所有人失望的是,新人完全驾驶不了黥祭号,在战斗意识上也远不如裴肆之。

不要说是对抗帝擎号了,他甚至无力抗衡帝国入侵的速度。

被这么空降一个指挥混乱,能力不足的长官,驻扎点的军人也心怀不满。

看着接连战败,帝国的军队越来越逼近主星,习惯了裴肆之次次凯旋而归的民众完全接受不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开始怀念起拥有裴肆之的日子,怀念起从前平和安稳的日子。

艾瑞克重新整顿了军队,严肃纪律,双倍加大的训练力度快压趴所有人,但效果也是显著的。

星元235年,帝国冲破联盟主星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道防御线甚至是联盟国某位高层长老私自开启的。

待到那位长老跟随在艾瑞克身后,踏入主星的那刻起,联盟民众才恍然大悟。

他竟是在帝国潜伏了这么多年的卧底!

但这时明白已经晚了。

艾瑞克攻入主星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长老会,将包括韦布长老在内的十数人均斩首,更是雷厉风行收编了联盟军队。

早有听闻艾瑞克暴戾大名的民众很是绝望。

战败国向来不会得到什么好结局。

运气不好可能就是直接死亡,运气好点也是充入低等民众,一辈子做着苦劳力。

意料之外的是,帝国颁布的第一条有关战俘的法令,却显得有些温和了。

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就可以直接成为帝国的公民。

审查条件很奇怪,需要他们提交自己的星网账号,至于审查结果,没人知道是根据什么来判定的。

后来他们逐渐对应了一下账号的差异,发现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多年前有关裴肆之的死刑案,他们的发言和立场。

更是有不少被查出来当时在星网上煽风点火,叫嚣着判死刑的人,被帝国打入了低等星系。

这道回旋镖终于在很多年后,狠狠扎进了这些人身上。

*

听说帝国下达这个指令后,脸上已经添了些皱纹的谢里登愣了半晌。

他停下了自己擦拭枪/支的手,深深拧起眉。

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殿下早该淡忘了,却不想……

谢里登披上大衣,急匆匆朝着宫殿的方向走去。

等他站在殿外时,却有些踌躇。

自从那个人死去之后,殿下的脾气变得更加冷硬,平时除了战斗就是待在寝殿,几乎无人敢踏入其中。

上一个敢向里面窥视的人,尸体怕是都已经成灰了。

谢里登远远看了一眼,正准备转身离开,忽地听到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进来吧。”

脚步一顿,谢里登心中暗暗生惊,到底是谨慎推开了那扇门。

和谢里登想象中的不一样,殿内的布置竟是意外的亮堂华丽。

艾瑞克正坐在床边,纯白的纱帘隐约遮住他半边身子。

他没有给走过来的谢里登眼神,金色长发落在他的颈边,目光专注的放在自己身侧。

谢里登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他望着自家殿下,心里愈发觉得怪异。

“殿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里登小心询问着。

同样的问题,这次谢里登却没有收到同样的回答。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时间都仿佛停滞,空气都寸寸凝固下来。

在最后的最后,谢里登险些以为殿下没有听清,正欲问第二遍,却听到了对方极轻的声音。

“谢里登,我想,也许我后悔了。”

艾瑞克低声呢喃着,他的眼底浮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痛意。

谢里登看不到被纱帘遮住的殿下此时是什么神情,却还是忍不住内心大为振动。

他们帝国的太子,战场上的杀神,向来只知道刀刎过脖颈的触感,他就像一柄利刃,出鞘即染血。

谢里登从小跟随在殿下的身后,看着他执拗向前的背影,从不回头,从不后悔。

但现在,殿下却说他后悔了。

后悔些什么,他没有说明白,但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谢里登沉默了许久,也没能接下话。

安慰的话?劝说的话?

在此时此刻都显得有些虚伪和无力。

但艾瑞克似乎也没想让他给予答复,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已经听不到的人对话。

望着殿下一改往日的颓丧,谢里登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

为什么殿下长达数年如一日的在战场厮杀,为什么殿下非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吞并联盟国。

也许只有忙碌起来,脑子里才会短暂遗忘掉某些东西。

直到谢里登离开寝殿,两人也没有再说第二句话。

但就在谢里登抬脚准备退下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意外瞥到了纱帘后面,隐约还有一个人影。

原来床上并非只有艾瑞克一个人,他的视线始终都凝聚在那个人的身上。

多年前一件曾微不足道的小事忽然在此时窜入谢里登的脑子里。

那时殿下忽然下令,让皇家研究所秘密制造了一个恒冷零度的治疗舱。

殿下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当时谢里登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又是在搞什么新型的研究。

此时联系上那道人影,再加上那位裴少将消失的躯体,一个惊人的念头浮现。

谢里登竭力遏制着自己想要再往那边看一眼的冲动,按下心跳声,保持安静走出大门。

他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

*

两国混战的局面已经结束,原联盟国的公民大多都开始融入帝国的统治。

艾瑞克雷厉风行的手段迅速肃清了所有意图反对的人。

在这期间,他惩治一位小军官的消息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只有因担忧而时刻关注着他的谢里登才发觉不对,特意去调查了那位小军官。

从履历上看,那名军官并没有出现明显的错误,经历也很是平凡。

如果说殿下唯一和他可能存在的交集,就是多年前演武星巡游时他曾担任过守夜员。

想起这个,谢里登敏锐捕捉到了一个点,他立刻抽调出了这位军官的星网账号。

果不其然,谢里登在他的星网账号上翻到了那条匿名的论坛帖子。

就是这条帖子点燃了导火索,造成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不可控的事情。

也间接性造成了裴肆之的死亡。

谢里登停下了翻找的手,深深叹了口气,眼眸里满是无奈。

只有这些不着痕迹的小事,谢里登才能看到殿下始终没有放下的心思。

但他藏的太好。

在平日,艾瑞克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毫无弱点的。

战争胜利后,殿下甚至连战斗都已经无法酣畅淋漓。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虚拟战场上练手。

随着时间的流逝,艾瑞克身上的伤痕不再增加,取而代之的是超负荷的精神力。

其实高超的治疗仪已经完全可以做到修复疤痕,但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始终没有使用过治疗仪。

所有的伤口,疼痛,他都一起承受了下来。

简直——就像是在忏悔。

星元241年,早已不露面的前帝国皇帝去世,艾瑞克正式执掌大权。

这些年帝国和联盟国早已成功融合成一个国家,公民生活欣欣向荣,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走。

而艾瑞克本就是众人眼中约定俗成的实际掌权人,庆贺大典顺利进行。

已经逐渐褪去年轻时的锋芒,变得稍显深沉些的太子殿下,在所有人的拥簇下走上了最高的位置。

从念祝贺词,到最后的赋予冠冕,一切都风平浪静。

艾瑞克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他深蓝的眼眸毫无情绪。

但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那节台阶,周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一身黑衣的男人不知道隐藏在人群多久了,在艾瑞克背对着他的时候脚下一蹬。

他的手中持着一柄锋锐的匕首,直直朝着艾瑞克的心口扎去。

庆贺大典不允许任何武器携带进入,但像匕首这样的古时代兵器,实在是被忽视掉了。

没人能想到这样老旧,杀伤力低下的武器能刺伤艾瑞克。

但或许在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也或许艾瑞克太过松懈。

“噗呲”一声轻响。

那小巧的匕首竟然真的刺入了他的心脏!

黑衣人似乎格外痛恨艾瑞克,丝毫没有让他活下来的打算,见一击得手,又狠狠地往深处捅了进去。

远远在旁守卫着的谢里登大惊,几乎是瞬间就拔出武器对准了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朝他开了一枪。

黑衣人也是有备而来,早就防着其他人的攻击。

他就一个目标,杀了艾瑞克。

除此之外再无他意。

被狠狠捅了这么一刀的艾瑞克也并不好受,那已经是致命伤了。

毫无疑问,如果他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很可能会大出血死亡。

但艾瑞克却抬起手,制止了周围人的攻击。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黑衣人被帽子掩盖的面容暴露在艾瑞克的面前。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数年前艾瑞克见过这张脸很多次,在裴肆之的身后。

只是那时他的注意力从没给过这个人。

那人的帽子被吹起之后,也干脆不遮掩了,

他一双满含着恨意的眼睛,紧盯着艾瑞克。

仿佛从喉咙深处逼出来的声音,低沉沙哑,“你该死,下地狱去吧!”

艾瑞克平静的对上这人的视线,语气毫无波动。

“卡莱尔,好久不见。”

“住嘴,你不配喊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只有队长能叫!”

这些年隐姓埋名,只为了寻找刺杀艾瑞克最好时机,已经很久没被叫过这个名字。

卡莱尔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就被仇恨取代。

他更加用力,简直就像是不要命一般拔出匕首,又捅进艾瑞克的胸口。

艾瑞克全程没有任何反抗的举止。

他的嘴唇已经丧失了血色,耀眼灿烂的金发被血液打湿,黏在脖颈边。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何曾这般狼狈过。

他向来喜欢对旁人这般,轻易的伤害别人,又如同看戏般旁观。

他为无数人带来了痛苦,耻辱和伤疤,又毫不在意的转身离去。

如今也终于轮到他被人伤害。

明明周遭有着无数人为艾瑞克担忧,惊惧着。

他站在那里,却仿若独身一人,孤寂又伤感,眼里只有满身杀意的卡莱尔。

失血过多带来的失重感,让艾瑞克开始变得精神恍惚,明明暗暗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的面容逐渐和卡莱尔重合,最终完全取代了对方。

依旧是满身杀意,漂亮的黑曜石般的眼睛溢满厌恶,表情唯恐避之不及。

艾瑞克的视线毫无焦距,近乎痴迷的望着眼前的人。

在这一刻,他遗忘了所有来自外界的声音,也听不到对面谢里登撕心裂肺的呐喊。

艾瑞克只是伸出手,虚无的描摹着对方的脸颊,低声笑了出来。

“是啊……这样就对了,恨着我,厌恶我。”

艾瑞克又沉默了数秒,才轻轻说出下一句话。

“比起床上安安静静的你,我还是喜欢这样的你。”

感受着体内逐渐流失的力量,艾瑞克脚下一个踉跄,缓缓倒下了。

倒在了帝国最高的位置前,倒在了登基的前夕。

直到他闭上眼的那一刻,艾瑞克的瞳孔深处,依旧倒映着那名冷漠锋利的联盟国前任少将。

*

艾瑞克倒下不久,几乎是同时,谢里登飞扑上前,拿下了卡莱尔。

彼时的卡莱尔甚至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匕首,若不是他的双手被反制住,毫无疑问他绝对能做出鞭尸的举动。

如今的帝国刚恢复生机,随着艾瑞克的死亡也变得躁动了起来。

但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谢里登就重新维持了往日秩序,一切和艾瑞克在位时没什么区别。

艾瑞克没有子嗣,于是从旁支挑选了一名机灵乖巧的孩子培养,以担当大权。

卡莱尔被关入了牢狱,焦头烂额的谢里登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处理他。

太子殿下的突然死亡留下太多的麻烦,甚至谢里登无瑕去悲伤。

正因如此,等到局面稳定之后,他才在艾瑞克的寝宫里发现了一封书信。

那是一封很早就写好的信,收信人填的是谢里登的名字。

信中究竟写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那晚谢里登久久没从寝宫中走出,整整待了一个晚上。

而在第二日,谢里登突然下达了释放卡莱尔的命令,同时掀起了一件尘封已久的旧案。

——裴肆之少将的叛国案。

他重新召开军事法庭,逐一推翻了当时所有控告裴肆之的罪名,也包括当时出场的一些人证。

他们说出了当时被长老会威胁,朝裴肆之身上泼脏水的事情,也愧疚痛苦的表示自己的过错。

一时间竟在整个国度都闹的沸沸扬扬。

不论真假,所有人都在为裴肆之忏悔,祈求他的谅解。

谢里登对外宣称寻到了裴肆之的尸骨,为他举办了一场最为盛大的入葬仪式。

在帝国的中央,安静屹立在那里的墓碑前鲜花不断,每日都有人来探望,再静悄悄的离去。

那些证人们在法庭上的坦白,也被投放到帝国境内所有光脑投屏上。

刚从牢狱中走出来的卡莱尔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大屏幕。

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做出陌生的表情。

从当年的怒气愤慨到现在的痛哭流涕,竟是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卡莱尔扯了扯唇角,格外讥诮的笑了。

时隔数年,裴肆之终于拿到了迟来的清白。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长老会,如今的帝国,不论是污蔑还是澄清,都不过是上位人虚伪的作态。

而队长,终究回不来了。

——

——

——

新皇登基,本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但此时的京城氛围却格外压抑。

路上人丁稀落,即使偶尔能见到几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的样子,恨不得立刻钻进家门。

以往大街上吆喝的商贩也销声匿迹了。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新皇的霉头。

新皇登基的过程就像历史上任何一位皇子般,勾心斗角,权势利益。

踩着无数兄弟的鲜血登基。

唯一不同的是,当今圣上的兄弟并没有死,而是被发配到了荒蛮之地,生死由天。

偶有几个胆子大的,还敢低声在饭桌前议论几句。

“听说这两天圣上搜查出了沈相贪污受贿的证据。你们说,皇上会怎么对待沈相?”

“要我看呀,估摸着就是抄家流放呗。”

“倒是可怜了沈相,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一流放焉能留住性命。”

“沈相为人清廉,你我皆知,贪污怕不是由头罢了。”

“毕竟当初谁也没想到最后登上皇位的竟然不是靖王,沈相作为靖王的派系之一,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嘘,你们胆子也忒大了,这两位也是我们平头百姓能议论的?噤声噤声!”

眼见着他们的话题愈发朝着危险的边缘走,有人连忙打断了对话。

于是大家也都闭口不言了。

与此同时,被整个京城密切关注着的丞相府中,一袭白衣平躺在床上的男人睫毛轻颤。

那是一个用言语无法描述的男子。

气质温润如玉,身如玉树,但嘴唇轻抿起来时又带上了些清冷淡然。

贴身的纯白内衬勾勒出他瘦削的腰身,一点泛着淡粉色的泪痣坠在眼角,平白添上丝丝惑人情愫。

他的唇瓣毫无血色,仿若刚大病一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房间中响起。

等这一通咳嗽过去,男人重新开口,这次却是在和空气说话。

“这就是新的世界了?”

【是的宿主!同时上个世界结算的积分也到账啦~】

【任务完成的奖励,加上成就积分一些其他的来源,一共获得了23800积分,已经放入余额中】

001欢欣雀跃的声音蹦出,它勤勤恳恳盘点着第一个任务世界的收获,越看越开心。

床上的男子,也就是裴肆之轻笑着,等到001计算完所有积分,才对它说道。

【小零,把剧情和任务要求传输给我吧】

【好的宿主!】

这是一个架空的古代世界,楚为国姓。

原主名为沈端砚,出身名门,才华横溢,被先皇立为丞相。

他深受先皇信任,在朝堂上几乎是一人天下,党羽遍布。

原主很快就凭一己之力捋清如同乱麻般的朝政,站稳第一权臣的脚跟。

如果说他有什么失误决策的话,莫过于这次的夺嫡之争。

沈端砚扶持身为嫡长子的大殿下靖王,但最后继位的却是三殿下离王。

历来站错位的权臣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况且人人皆知,靖王离王两人向来不合。

离王刚登基,就明升暗贬,将靖王发配到了地处偏僻,人尽罕见的黔州。

紧接着就用贪污腐败的理由要求彻查沈端砚一家,目前案件已经交由大理寺负责。

为此沈端砚特意入宫求见皇上,却一直被闭门不见。

原主身体本就不好,长时间在烈日照耀下,最后没撑住昏迷过去。

现在正是醒来的第二日。

裴肆之稍微捋了一下现状。

“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是离王,也就是皇帝楚渊?”

【是的宿主】

【离王楚渊,先皇第三子,现已登基为帝】

【楚渊小时候不受先皇喜爱,经常缺衣少食,被靖王楚应彦及其玩伴殴打取乐,仇怨就此结下】

【离王手段狠辣阴毒,在一次狩猎活动中派人废了靖王的双腿,虽然救治及时,可是也留下来跛脚的毛病】

【跛脚的皇子注定与皇位无缘,加之二皇子生性不爱权势,很早就自领封地,远离京城,先皇病逝后楚渊成为皇帝】

【本次的任务依旧是攻略气运之子,并达成BE结局】

裴肆之似笑非笑,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的笑意微微上扬。

“你真会挑,这次开局又是这样的地狱难度。”

001有些心虚:【我也不想的……这都是随机选择的】

“罢了,这个身份也不是不能用,最多就是费点功夫。”

正当裴肆之闭目接收原主的记忆时,外头似乎有人听到里面有动静,一道清脆的女声隔着房门外唤着。

“沈大人,您醒了吗?”

“嗯,进来吧。”

外面站着的是他的贴身侍女倚云,从小跟着沈端砚长大的。

穿着一身紫衣的女子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她手中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脸上写满了担忧,又在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展现出来。

“沈大人,您先把药喝了吧。”

倚云望着裴肆之苍白的脸色,语气格外小心翼翼道。

“嗯。”

裴肆之支起身子,从倚云手里接过那碗汤药,面不改色一口喝下。

苦涩如麻的中药划过裴肆之的喉咙,即使是已经咽下,也残留着说不清的难闻气味,久久不散。

好苦……

裴肆之简直是用了自己平生最好的演技才能保持脸色不变。

他真怕一个不小心龇牙咧嘴,直接崩人设垂直弹出任务世界。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裴肆之心中冒出。

【小零,我该不会要一直喝这个药吧?】

【是哎,原主人设之一就是病弱,要靠中药钓着命】

裴肆之眼前一黑。

他觉得,自己遭遇了任务滑铁卢。

小黑屋?没关系。

虐恋?没关系。

相爱相杀?更是完全能接受。

但是喝药这件事,真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接受。

而这熟悉的苦味更是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裴肆之小时候脾气不好,长大之后更甚,经常和其他人约架,身上的伤都没消失过。

那时候有个人从始至终都陪着他身边,盯着裴肆之喝药。

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苦色和不耐烦的表情,就会忙不迭的找来冰糖,紧张兮兮地哄着裴肆之。

但后来,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会哄自己一辈子的人,最后却从他的世界里消失,直至再也不见。

裴肆之出神了片刻,又意识到什么,表情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他轻轻摇头,将脑海中不该出现的那个人影甩走。

这一打岔,导致裴肆之的心情有些低落。

他心情不好,就喜欢搞点事,折腾别人。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这个传言中阴郁狠毒的气运之子】

裴肆之微微眯起眼睛,笑意盈盈。

“倚云,准备轿子,我要入宫。”

等嘴里的苦味散去,裴肆之轻声对倚云说道。

倚云回想着昨日眼睁睁看着自家大人昏厥,却束手无策干着急的滋味,一下子红了眼眶,隐隐带着哭腔。

“大人,您今日在府中休憩一下吧,不要再入宫了,您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莫担忧,我终归是要面对这些的。”

最后裴肆之还是坐上了前往皇宫的步辇。

*

“沈大人,皇上正在小憩,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请恕老奴无法进去通传一声。”

裴肆之温和朝那名总管太监笑了笑,没有为难他。

“不劳烦常公公,我等在这里便是。”

见状常生也就不在多言,同时心下叹了口气。

他们都心知肚明,楚渊哪里是在小憩,分明是故意找个由头刁难沈端砚。

但没办法,裴肆之只能站在殿外,等待着对方愿意见他的时候。

倚云急匆匆拿出纸伞,撑在裴肆之的头顶,帮他稍微遮挡一下。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都逐渐移到了顶上,在肆无忌惮挥发着自己的光芒。

长乐殿中始终静谧,任由裴肆之在外等了两个时辰,也没出声唤他进来。

裴肆之倒也清楚他怕是没怎么轻易见到楚渊。

毕竟这一看就是对方要逼沈端砚主动示弱,不互相拉扯个十天半月,怕是出不来结果。

但裴肆之可没打算和他拉扯。

【小零,兑换一个“防雨防晒我依旧美丽”道具】

【已兑换,道具生效中~】

和这个道具名字一样,即使你身处大雨滂沱中,即使你被烈阳高晒,也依旧会保持脆弱的美丽。

时效不长,兑换积分只需要八百,与之相应也只能维持半天时间。

不过已经够用了。

裴肆之长身玉立站在阴影处,沉默良久,他缓步向前走了些,走出纸伞外,正正站在殿门外。

接着他一只腿微微屈起,同时掀起白色长袍,低垂着眉眼,竟是径直跪在了那里!

“臣,恳请陛下,莫要牵连沈家其余无辜之人。”

“臣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和过错。”

他的声线温雅柔和,却又掷地有声,字字句句恳切异常,宛如石子砸进所有人心中,掀起阵阵浪潮。

瘦削的后背笔挺,如同白杨树般挺秀坚韧,又带着他特有的温润清冷。

即使跪在地上,姿态也依旧静宁安然。

倚云险些惊呼出声,又慌乱捂住嘴,目光心痛又不忍,只能勉强扭过头。

常生见状连忙上前,急声唤道:“哎哟,沈大人您身上还有病,这是何必呢?等陛下醒了自然就唤您进去了。”

裴肆之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提醒,从始至终不置一词。

他就那样跪着,跪到烈阳高照,跪到夕阳半落。

薄薄的外衫几近被汗水打湿,清晰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

微风轻轻吹过他的发丝,露出他浅淡琉璃般的瞳色。

跪的时间久了,从膝盖处到小腿处已经失去感知,只能察觉到麻木的痛。

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冰寒让裴肆之微微打着颤,不受控制的发抖。

一滴又一滴的冷汗从他的额间落到下巴,又砸到地面。

这副场景光是外人看着都要下意识感觉到痛苦,可裴肆之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的肤色是一种常年不见光的病态白皙,但被咬的泛红的唇合在一起看,竟带着一些难以言说的诱人。

眼尾点缀着的淡色泪痣更是添了些多情。

这一幕全然被藏在暗处的某人看在眼里。

又过了一个时辰,这漫漫时间成了裴肆之最难熬的折磨,轻微动一动就传来钻心彻骨的疼痛。

倚云焦急着望着裴肆之跪着的身影,心像是在火焰上反复熔炼,却又毫无办法。

沈大人的病症是娘胎里带着的,从小都被沈家父兄好生养着,不敢受凉,生怕他哪一日病症加重,留下后遗症。

这下短短几日功夫就这般糟蹋身体,即使是正常人怕也受不了,更何况是身体本就羸弱的沈端砚。

但他却不能倒下。

如果倒在这里,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他的父亲,兄长嫂嫂,沈家上下百十号人口的性命,此时都挂在沈端砚一人身上。

贪污受贿的罪名可大可小,全看皇帝的心情定义。

一个不小心,牵连全家流放都是幸运的,说不定还会有杀头之灾。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裴肆之的视线都已经无法聚焦,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白茫茫一片。

甚至有一种浑身轻飘飘的往下坠的感觉。

昏昏沉沉落入黑暗前,遥远如同在彼岸,又宛如天籁般的声音终于响起。

“沈大人,圣上叫您进去呢。”

而此时天色渐暗,最后一抹夕阳刚刚消散在天边。

常生总算看到自家陛下有了动静,心下暗松了口气,着急忙慌的叫裴肆之起来。

倚云早就候在一旁,忙搀扶着裴肆之起身。

许久没有动弹,加之过于酸软的膝盖,让裴肆之完全站不稳,近半的气力都不得不依靠着倚云的手臂。

动作牵起神经,迟钝的麻木感在此时才浮上身体,像是针扎般的刺痛感。

但此时裴肆之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刚刚站稳,就松开了倚云的手,踉跄着跟在常生身后,走入了殿内。

常生有些心惊胆战,手始终虚扶着一侧,生怕裴肆之摔倒。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尽管裴肆之走的很慢,但每一步的落点都很扎实,走的竟然还算平稳。

从他挺直的腰杆上完全看不出跪了近四个时辰。

等到裴肆之步伐缓慢走到殿前,一袭玄色衣裳的男人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上面。

他鼻梁硬挺,剑眉斜飞,眼眸细长又蕴含着凌厉,远远望去冷峻异常。

男人居高临下的睨着裴肆之,眼神玩味。

他慢条斯理斟了一杯茶,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

“关于沈家贪污受贿,大理寺自然会秉公处理,沈相此番入宫,倒是让朕很为难。”

“臣来此只想恳求陛下开恩,放我父兄一条生路,不要牵连其他人。”

裴肆之刚一进来,还尚未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就再度踉跄着跪下。

重重的膝盖碰撞声听的人生疼,但裴肆之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绷紧了脸色。

“沈相倒是能屈能伸,当年你那般看重朕那亲爱的大皇兄,若是将你流放到他那里,怕是也会心生欢喜吧。”

“或许还会和皇兄一同起兵逼朕退位。”

楚渊似笑非笑,幽深的眸子折射出阴翳的寒光。

裴肆之无言。

先前的立场他无从辩驳,也无力解释,只是眼神黯淡了一点。

楚渊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裴肆之瘦削的身体。

先前被打湿的衣衫尚未干燥,隐隐约约透出些弧度。

即使完全看不清,也让人忍不住把视线放在上面。

美人美在骨,莫过于此。

半晌楚渊才移开视线,随即走至裴肆之的眼前,俯身上前掐住他的下巴,戏谑开口。

“既如此,朕倒是有一个好意见。”

“沈相不若主动卸职,以戏子的身份入住后宫伶人馆,有你在朕自然会放心。”

丞相成为戏子,入住后宫……

毫无疑问这是楚渊摆在明面上对他的羞辱。

不管裴肆之选什么,最终的结果都对他百利无一害。

拒绝,那就等待着沈家所有人跟着自己被流放。

同意,顺理成章收回权势,沈端砚作为质子待在楚渊身边,不用担心沈家转头投靠靖王。

但其实沈端砚的选择早已注定。

他只有一条路能走。

【这个气运之子可真会算计,不过倒是我喜欢的个性】

裴肆之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