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跟我结婚 他是我的

高高的瞭望塔上,风声呼啸,一人放下手中望远镜,吐出了一口气,偏头刚想和这新来的说点注意事项,扭过头,却是把自己想说什么都给忘了。

“唉唉……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年轻的清俊男人神色不复刚才的阴郁,神情怔愣,眼尾和鼻尖处都带着一点绯红,清透的水顺着他的眼尾流淌而下,整个人像是被挖空了,魂都出窍飞走了,神色透着说不出来诡异。

他听到了这句话,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手拿着望远镜,另一只手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脸。

泪痕早被这风给吹凉了,擦了几下,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双手胡乱的在脸上擦拭了几下,挡住了脸。

“你没事儿吧?”另外那人有些怕他临时掉链子,亲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人看过太多了,看他这一副像死了老公的小寡妇一样的做派,没敢说重话,怕人一冲动,直接跳下去殉情了。

“没事儿。”黎弛嗓子干涩的滚动,声音从捂着脸的手后闷声传出来,“风太大了,吹得眼睛干。”

“哦哦,我这有眼药水,你要用吗?”

“不用了。”黎弛谢绝了他的好意,宕机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五感的知觉重新回归到了身体里。

他迟钝的想,他的反应是不是太冷淡了?

他怎么……怎么只“嗯”了声呢?

祁倦听到了吗?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对他说这种话?

是在哄他,还是……怕以后没机会再说。

心跳不同寻常的快,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砸在他脑袋里,他握紧了望远镜,切切实实的体会了一遭心乱如麻,那点甜头过后,胸口像是破了个大口子,风从洞里穿过,又麻又疼。

但没有时间给他调节心情,他擦干了脸,除却还有点红没下去,脸上已经回归于平静,望远镜挡住了他泛红的眼尾,他一点点的扩散感知。

望远镜里密密麻麻的丧尸和人让人望而止步,而站在上方,能够完全的俯瞰,也更能了解整个区域的情况。

今天风不算太大,视野情况不错。

这次丧尸围城攻势猛烈,基地外围着三层防线,祁倦打眼看过去,乌泱泱的一片,一张张青灰色血管明显的脸,衣衫褴褛,有些还拖着身上的一些组织,胆小的人能直接吓得腿软呕吐。

祁倦庆幸今天早上没吃得太撑。

异能者大多身体素质不错,但在基地里能比得过他的基本没有,所以他敢对项鹰说出他是最合适的执行者这种话。

速度、力量、反应能力,在之前,祁倦水平就已经能超过绝大多数的人,不然也没法拖家带口的带着黎弛走那么远。

体质改变之后,他的身体更是摸不到边界的在提升。

很多异能者在末世之前,也只是普通人,拥有异能发挥出的能力有强有弱,大部分更擅长远攻,而祁倦两者都很擅长。

所以,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当黎弛的执行者。

其实还有话没有和黎弛说完,但他想,有些话,还是等结束之后再说吧。

丧尸还有二十米远,已经从空气里闻到了腥臭味,底下的视角和上方不同,他们看到的是密密麻麻攻来的丧尸,多得让人头皮发麻,甚至令人心生绝望。

战线被不断拉长。

人群里的呐喊,惊恐的尖叫,都被淹没在嘈杂的声音中,丧尸突破了第一层的防线,队伍里出现了逃兵,腿软的朝后面退去。

祁倦好像听到了项鹰的声音,在鼓舞着士气。

上了场,就没有了后退的路。

人们在一次又一次的灾难中顽强存活,这样被打倒,又怎么能甘心!

祁倦失笑,他什么时候也相信起了这种虚无缥缈的话。

但当湿咸的风刮过耳畔,他脚下始终没有往后退却一步。

他的身后有很多人,也有他最爱的人。

爆发力强大的手臂甩出一颗网球,丧尸被命中倒地,他维持着一个很平均的时间击中丧尸。

耳机里响起“滋滋啦啦”的声音,两秒后,清冷有些失真:

“西南方向,五百米……正常。”

祁倦喘着气:“收到。”

……

“以你为中心点……一千米……正常。”

……

“A区,正常。”

耳机里陆陆续续的传来播报声,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简短。

“收到。”祁倦抽空回他。

这场组团刷怪,死亡没有复活点,机会只有一次,容不了一点的失误。

-

快点……再快点……

黎弛脑袋针扎一般传来密密麻麻的疼,还是没有停下来,甚至加快了速度,因为他听到旁边的人道:

“呼叫,C队沦陷,请求支援。”

异能者不似丧尸,体能会耗尽,身体有极限,拖的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它一定在现场,黎弛额角冒着细密的汗,控制这么多丧尸,它无法离得太远。

在更远的地方吗?

还是……

黎弛感觉到一瞬间不同的波动,瞳孔紧缩。

不是在更远的地方,就在他们的眼前。

嘈杂的声音中,祁倦耳机里又响起了黎弛的声音,他报了一个方位,精准的描述出了对方的样子:“黑色上衣,长发,女性。”

“——收到。”

男人利落的走位穿梭在人群中,犹如猎豹一般,撑着沙袋翻过障碍物,蹲在高位扫视了一圈,很快有了目标。

四周混乱又嘈杂,所有一切都像成为了慢动作。

“啊!”丧尸的手伸了过来,一个卷发男人抱头惨叫。

呜呜呜,他坚持不住了,阿门,请保佑他回归天堂吧。

他闭上了眼睛。

头顶一阵风划过,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高大的男人撂倒了近在眼前的丧尸,他愣了愣,只看到他半张侧脸。

他好像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祁倦找到了丧尸群里的bss,那是一个脸部较为完好的丧尸。

他拖住了那丧尸,几次险境差点被挠到,随后的支援到位。

“不对!”耳机里传来了黎弛急切低沉的声音。

在黎弛说话的同时,祁倦瞥到了一只一百米远处,在丧尸的遮掩,一只丧尸悄无声息的刨开了一名倒下的异能者的肚子,画面一闪而过,被丧尸遮挡住。

黎弛:“左边,第二排的西装丧尸。”

瞭望塔上,黎弛捏着望远镜的手发紧,他看到西装丧尸似察觉到了什么,想要跑了,但被迫被暴露在空气中,它呲牙咧嘴的哈着气,后面的丧尸为它开了路,它没能跑掉,前面的路被轰炸了。

硝烟弥漫,望远镜的画面摇晃。

他害怕让祁倦分心晃神,在那句话后没再开过口,屏息凝神的等烟雾散去些许,他背脊倏地寒毛卓竖,心仿佛被倒挂悬在了半空中。

男人和那丧尸几乎是贴面搏斗——在一群被轰炸过的丧尸的尸体上。

祁倦太难缠,丧尸和他几个来回,不分上下,它放弃了这难嚼的猎物,往丧尸群里靠近,丧尸也在向它靠近,它知道那样能将自己隐藏。

“祁倦,回来!”黎弛喊道,“回来!”

耳机……没有声音了。

没电了吗?为什么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了?

“怎么了?”旁边的人瞥到黎弛的动作,拽住了六神无主的人,“你去哪儿?”

“下去。”黎弛额角青筋暴起,“我要下去!”

那些人——为了杀掉丧尸,想要直接轰炸,祁倦会死的。

这基地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要祁倦活着。

这丧尸的速度很快,周围还有不断靠拢的丧尸,祁倦两头忙,脱不开身,一道紫色电光在灰尘弥漫的空中闪现,那道电光离祁倦越来越近。

他低低骂了声“操”,躬身一躲,电光落在了他面前的这丧尸身上。

这只丧尸明显比之前那女性丧尸更难打,它会护着自己的脑袋,还皮糙血厚,被这么粗的一道电打了,也只散发着点焦味儿,换别的丧尸早倒下了。

……烤肉味。

妈的,以后都不想吃烤肉了。

项鹰来了。

祁倦握着匕首的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祁倦和别人不处于同一范围,他的身上仿佛加了二倍速,快得像一阵风,体力消耗了点儿,速度也微乎其微的慢下了点儿。

而这丧尸,和他处在同一纬度。

不断的攻击下,丧尸这身厚皮多多少少被消磨了点儿,就在此时,它嘶吼了一声。

周遭的丧尸有一瞬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紧接着,面前的丧尸进入了狂暴模式,攻击又提升了一个维度,还记仇的专逮着祁倦咬。

祁倦好几次险些被他咬到,他喘着气分析着对方的弱点,脑子跟运动过度一般的有些模糊,他咬了咬牙,就在这时。

“……祁倦!”他耳边响起了黎弛的声音,清透的似在大汗淋漓时的一盆清水,叫他大脑清明。

丧尸脸上呆滞的迟钝了两秒,就是现在!

项鹰手中一道雷电还没丢出去,看到祁倦的身影跟个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匕首扎进了丧尸的脑门。

丧尸身体挺起,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回落了下去。

在这丧尸倒下之后,后排看不到人的那些丧尸的攻击力明显的下降了很多,跟菜市场凑热闹来凑数的似的,只有前排的还是兴奋得不行。

没有组织没有纪律就是一盘散沙,但是数量很可观。

基地边上,藤蔓拔地而起,结成了一张张的网。

历经了整整一天,这场声势浩大的战斗渐渐平息,跟一场梦似的,祁倦从基地门口搭建的棚子里出来。

听说黎弛晕过去了。

他向人问医疗部在哪,一路问了过去。

他到了医疗部,还没进去,就看到了里面一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清俊的脸上沾了一抹灰,头发凌乱,眼眶睡眠不足的泛着红。

祁倦看到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更狼狈,但是……就特别的,想见他,顾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想见他。

他大步往前走去。

两人对视半晌。

“你摔了?”祁倦问。

黎弛“嗯”了声,小声说:“没什么大事儿。”

祁倦问:“摔到哪了?”

“已经好了。”黎弛说,“你受伤了吗?”

他以为祁倦来这儿,是伤了。

“严重……”黎弛张了张嘴,倏地被揽进了一个怀抱。

“黎弛。”祁倦想问的话挺多,话到嘴边,最终化成了一句,“跟我结婚。”

黎弛:“……”

这次不是隔着耳机失真的声音,而是真真切切的在他耳边的声音,黎弛被这句话给砸蒙了。

他脸上茫然又空白。

祁倦刚才……说什么了?

“我……操!”祁倦一抬眼。

黎弛身后开着的房门,黎冉面无表情的端着一个托盘,看着门口的他们。

“黎弛,和我结婚。”她学嘴道。

黎弛:“……”

祁倦:“……”

操。

操操操。

这不亚于恐怖片效果,特么直接给他吓萎了。

黎弛刚才还苍白的面色,只一秒钟,涨红了脸,心脏砰砰砰的撞着胸膛,冰凉的浑身回了温。

祁倦说要跟他结婚。

不是幻听,他姐也听到了!

“你走路没声呢?”祁倦松开了站得笔直的黎弛。

“有啊。”黎冉说,“你哪还注意得到别人。”

祁倦搭着黎弛肩膀:“人都被你吓着了。”

黎冉:“……”是被她吓着的?

黎弛面上红润,黑眸沉静,除了嘴唇还有点干涩,气色没有之前那么差了。

“人也来了,甭着急了。”她这话是对着黎弛说的,“先进来。”

黎弛在下瞭望塔的时候摔下去了,脑袋撞伤了,但是这会儿,掀开他额前的头发,他伤口都快愈合了。

黎冉忙去了,把他们两人扔在了那儿,黎弛坐在沙发上,手搭在腿上,指尖蜷缩着,垂着的睫毛轻颤,瞥向一旁祁倦的大腿。

祁倦在胶布,抬起黎弛的脸,还是给他额角那地方贴上了纱布。

虽然被黎冉撞见,但祁倦脸皮厚,尴尬不到几分钟,已经是没事人了。

说了那话的人,说了就完事儿,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本该是疲倦的时候,黎弛反倒精神得不行了,心底这会儿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事儿。

“饿了没?”祁倦说,“我去弄点吃的。”

黎弛一下睁开了眼,抓住了他的手:“别走。”

祁倦说不远,就在门外。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黎弛起了身。

“怎么着,我还能走丢?”祁倦哼笑道。

黎弛抿唇不说话。

两人一道朝外面走,走到门口,祁倦摸了下黎弛的后脑勺:“还生气呢?”

黎弛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他应该还是生气的,但这么折腾下来,气早消了。

“没有。”黎弛说,“这会没力气生气。”

祁倦:“……”

他乐了声。

“你下次,有事能不能先跟我商量?”黎弛说。

祁倦:“这事跟你商量了你能答应?”

黎弛又气了:“所以不管怎么样,你决定的事儿都不会采取我的意见是吗?”

“……”祁倦停下了脚步。

他感觉说这话的黎弛,不是质问,只是在发泄他的情绪,紧绷着唇角,嗓子发紧,如紧绷的弦,不定戳到哪个点他就炸了。

理性来讲,这件事这么安排的确是更合适,但感性而言,黎弛不一定不知道,只是接受不了这种结果。

祁倦明白,所以他没有和黎弛分析他曾经和项鹰讲过的那些话。

“哭什么?”祁倦擦拭了下黎弛发红的眼尾,“床上哭都够要我命了,床下哭是要叫我心疼死吗?”

黎弛:“……”哪有他这么安慰人的。

“祁倦,我很害怕。”良久,他颤着嗓音低声说。

祁倦顿了顿,轻轻牵扯了下唇角。

谁不怕呢。

要不是因为害怕失去他,又怎么会和提出请求。

祁倦牵住了他的手。

掌心一热,黎弛指尖蜷缩了两下,回握住了那只手。

“又叫我的名字,不是说了,得叫哥哥。”

“……不叫。”

“脾气不小。”祁倦说,“还是想留着到别的地方叫?”

“我又不是你弟弟。”黎弛说,“我是你男朋友。”

“知道了,男朋友。”

“……”

……

基地外面进出的人忙碌,来往的人皆是风尘仆仆。

祁倦又饿又困,但实际上没多想吃东西,还没缓过劲儿来,他难得的没什么胃口,买了吃的,他们又回了一趟医疗部,进门便听到里面反复的问话声。

“什么?这里疼?不是?那是什么?”

没营养的问话来回进行了好几遍,只是因为对方是个外国人,男人一头自然卷的卷发,五官深邃,有着很明显的国外人特征,开口是一口德语。

他抓耳挠腮的想描述,可眼前的人听不懂他的话,他又差得蹩脚。

“他说想喝水。”祁倦道。

那男人看到他,眸子一亮:“你还记得我吗?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他说完,又想起他们听不懂他的话,有些苦恼。

祁倦没什么印象,用德语回了他,道不用在意。

男人见他能听懂他的话,态度更为热忱了,救命恩人加语言的亲切感,让他想要和这个英俊的东方男人亲近。

黎弛问祁倦他们在聊什么,祁倦告诉他,男人在说他旅个游很倒霉的碰上了这种事儿。

“哥。”

祁倦耳边一道温热的风卷过,黎弛在他耳边悄声说:“不要和陌生人交流太深。”

他听不懂祁倦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

“他不是善茬,他手上的茧子,还有惯常受伤的疤,你看他的右手……”

他极力的在证明自己话里的真实性。

他讨厌男人看向祁倦眼神里的热忱。

祁倦耳朵很敏感,黎弛这么靠着他说话,热气全喷洒在了他的耳朵上,酥酥麻麻的发痒,他注意力浑然已经不在黎弛说了什么话上面,只扫了眼男人的手。

“他看你的眼神也好奇怪。”黎弛说。

祁倦心道他更奇怪:“是吗?”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黎弛垂眸说。

可能因为黎弛一直趴在他身上,和他距离明显的超过了正常朋友的距离,男人多看了黎弛两眼。

“你弟弟长得很可爱。”男人想说他也长得很帅,只是前半句话刚说出去,就见祁倦把黎弛的脑袋从他肩膀上摁了下去,半边肩头挡住了黎弛的身形。

“就算可爱,你一直盯着也太失礼了。”祁倦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话里流露的侵略性令空气也紧绷了一瞬。

男人道了声抱歉:“或许你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祁倦掀了掀眼,言简意赅道:“Hesyby。”

突然转换的英文通俗易懂。

男人愣了愣,把这一句听明白的黎弛也愣了愣,心中一动,甜滋滋的红了耳垂,闭上那张抹黑别人的嘴。

——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