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牵手

这份诚心真正的有多少,也只有晏渡自己知道了。

但在这之后,晏渡的确上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尽心尽力”。

当晚,晏渡在阳台打电话和厉褚英复盘:“一起吃饭的话,得了解一下对方的口味,比如姜听寒,他不吃葱。”

厉褚英:“你怎么知道他不吃葱?”

“你不知道?”

“……”

“上次在食堂看到了,他把碗里的葱都挑出来了。”

“你观察得还挺细。”

晏渡:“收钱办事嘛。”

电话里静了几秒,漫不经心的问:“……那你呢?”

“我?”

“不是你说的,了解口味?”

晏渡饶有趣味道:“我啊,我不喜欢吃蒜……”

……

这顿饭后没两天的一个傍晚,晏渡接到厉褚英的电话,电话里干脆利落的只有“下楼”两个字。

“我不在宿舍。”晏渡说。

“在哪?”

“操场。”

操场的风刮着,操场没什么人,晏渡刚跑完两圈,正准备回宿舍洗个澡去吃饭,汗水淋湿了灰色发带,他拎着外套往回走,电话还没挂,那头厉褚英让他动作快点。

听着心情不怎么爽利。

身后一个女生叫住了他,把他落下的半瓶水递给他,他道了声谢。

“我这几天经常看到你哎,能不能加个好友,下次一起来跑啊。”

“不了。”晏渡说,“我的速度你跟不上。”

女生:“……”

电话里的厉褚英听到这句话,差点没笑出声。

就晏渡这样的,他都不担心他在背地里找别的什么人整幺蛾子,他那张缺德的嘴和超直男性格,谁受得了。

今天公司一堆糟心事,项目出了点小问题,停工了,那一群都快退休的老头子又来指点江山,周旋了大半天,厉褚英这会脑袋胀疼。

挂了电话,他下了车透气,靠在车边,抽了根烟,烟雾蒙着眼,等待的过程似变得漫长,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才过去了两分钟。

妈的。

晏渡在洗手池下洗了洗手,捧了两把水泼脸上,放在一边外套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他去拿了手机。

来电人还是厉褚英,他接了电话。

“你他妈开拖拉机呢?这么慢。”

晏渡抹了把脸上的水,对厉褚英这狗脾气已经适应了,跟饿了哐哐砸桌似的。

“学校拖拉机不让进。”

“你……”

“别急,马上来。”

电话那头的话止住,晏渡离宿舍楼下没几步了,他从阶梯上下去时,便看见了那辆黑色小车旁边靠着的男人。

来往的学生不多,但基本上都会暗暗的看一眼他。

厉褚英靠在车边,白衬衫扣得整齐,嘴上叼着烟,通身带着丝矜贵气质,气场很强,存在感大过了他身后那辆低调奢侈的小车。

他看向厉褚英时,厉褚英也看向了他。

青年穿着黑色短T,拎着外套朝他走来,脸上布着汗,额头上的灰色发带很有运动风,他微微喘着气,大步迈过来的步伐洒脱。

看着他这模样,厉褚英那堵塞的心情算是好了些,还没全好,“还没人敢让我等这么久——”

“五分钟还不到。”晏渡看了眼时间,这么急呢。

“……上车。”

“去哪?”

“吃饭。”

“我刚跑完,一身汗臭味,我先去换个衣服?”

“动作快点,黄花菜都凉了。”厉褚英弹了弹烟灰道。

晏渡:“主要是怕熏着你。”

厉褚英音量降了点:“我闻闻。”

晏渡凑近他,厉褚英倾身在他脖子那块闻了下。

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都有点臭烘烘的,不太讲究,晏渡身上却不是,出了汗也不臭,还似发挥出一点体香,厉褚英垂眸,视线落在晏渡覆着一层薄汗的脖子上。

“怎么样?”晏渡问。

“还行吧。”厉褚英咬着烟,“没那么臭。”

晏渡上楼去冲凉了,卫生间内,他摸了摸自己脖子,厉褚英凑近时,让他感觉似成了被盯上的猎物,刺激感从灵魂深处传来了颤栗的兴奋。

他仰起头,摸了两把脖子。

这是他的禁区,同时也因为是禁区,而变得敏感。

晏渡快速的洗了个澡,套上衣服下了楼,厉褚英来找他似只是和他出去吃个饭,饭桌上交上了上次复盘的答卷,点的菜还顾及了晏渡的口味。

“你脖子怎么回事?”厉褚英伸手碰了一下他一片红的脖子,刚在楼下还好好的。

晏渡下意识躲开了,摸了摸脖子,随口道:“刮痧了。”

“……你刮一个给我看看。”

晏渡看向了厉褚英的脖子:“不好吧。”

厉褚英:“谁让你刮我的,我让你刮你自己的!”

隔了两秒,他又道了句:“什么毛病,还不能碰,又不是摸你鸡儿。”

晏渡抚了抚颈间:“你想摸,也不是不行。”

厉褚英:“你能不能有点节操?”

骚不死他,什么男大学生清纯,都是骗人的。

厉褚英这心情本来挺糟糕。

也不知道这小金丝雀下了什么蛊,见到他之后,心情又变得不错了。

“嗯?”晏渡转回脸,“我说摸脖子,厉总,你想什么啊?”

厉褚英:“……我也是说摸脖子。”

菜上桌,这个话题盖了过去,厉褚英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晏渡:“不合口味?”

“不饿。”厉褚英说,“你吃你的。”

晏渡:“这个鱼不错,没刺,尝尝?”

厉褚英拿起筷子又吃了两口。

晏渡吃到好吃的让他来两口,厉褚英从一开始不想吃,到吃到了撑,饭后,晏渡问他要不要去消消食:“附近江边风挺舒服的。”

两人走到江边,江边种植着一片树,这一片树在夏天很招蚊虫,胜在环境不错。

傍晚的江边散步的人不少,前面还有一家三口,夫妻俩牵着手,推着婴儿车。

见晏渡看着前面的夫妻,他往晏渡那双手上瞥了眼,哼笑:“怎么,想女人了?”

“想什么女人?”

“羡慕人家散步都还有能牵手的人,你……”

晏渡漫无目的的视线聚焦,看到了前面的夫妻:“哦,你要牵吗?”

“……”

“要不要……”晏渡的手伸出来,“提前试试,跟男人牵手的感觉,积累点经验?”

厉褚英看向他那只腕骨弧线漂亮的手。

“你喜欢怎么牵?”晏渡问。

厉褚英:“牵手还有讲究?”

“有啊。”晏渡说,“有人习惯整个手掌被握住,有人喜欢圈住别人虎口这块儿……被牵还是牵人,看你喜欢哪种。”

厉褚英的手垂在腿边,他用手圈了圈厉褚英的手掌和虎口的位置。

厉褚英舌尖舔了舔后牙,指尖微动:“你喜欢哪种?”

“我啊。”晏渡轻轻一勾唇,手指一点点的挤进了厉褚英的指缝中,扣紧,“我比较喜欢十指相扣。”

厉褚英:“……”

江边的凉风吹拂过来,吹过年轻男人的发梢,以及那张掩不住灿烂阳光的面庞。

突然有些心悸得厉害。

和那群老家伙吵架气过头了?

-

黑色小车开到A大时,天色已经入夜,学校大路上的路灯亮着,零星几只蚊虫萦绕在灯边,飞蛾扑火,那是因为飞蛾喜欢亮着光的东西。

车子停在路边,晏渡下了车,关上车门,走了没两步,回头见那搭在车窗上的手臂,他转回身,又走了回来。

“还有什么……”厉褚英话还没问完,晏渡俯下了身。

他将手肘搭在车窗边上,弯着腰,伸手轻轻拽住厉褚英的领带,将他往窗边带了带,在他耳边低语道:“谈恋爱告别的时候,可以用亲吻来代替。”

拽着他领带的力道松了,厉褚英瞳孔中映出了晏渡的身影。

“我们的话……下次见。”晏渡直起身,转过身后摆了摆手。

厉褚英看着那道潇洒离去的身影,眸子被路边的路灯刺得眯了下眼,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回过头,和后视镜里司机的目光对上。

司机若无其事的别开眼看向了前方。

“厉总,我们走吗?”

“走吧。”

那辆黑色小车开着走了。

分叉路口,晏渡看着不远处提着一袋子东西的姜听寒,脚步停顿两秒,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去,从他身边路过时,姜听寒问他去了哪。

“怎么?”晏渡侧头。

姜听寒:“今天晚上社团的活动你没参加。”

“我和社长说过了。”

“玩物丧志。”

晏渡顿了顿,偏头哂笑:“那又怎么样呢?”

晏渡没兴趣和的无关紧要的人讲道理,因此每次都能将擅长气人这点发挥到极致。

国庆假期结束,晏渡开始隔三差五的出校,有时是和厉褚英去吃饭,有时是和他参加一些聚餐,厉褚英偶尔会很晚来,喝了酒头疼,来了让他给按脑袋。

两人间的气氛愈发的暧昧,又都心照不宣,一个没提出来,一个没拒绝。

天气开始转冷了。

厉褚英最近的下班时间变得早了起来,加班频率都下降了,浑身都泛着活络,跟吃了什么补足精神的药似的,工作效率都提升了。

就连他司机都觉着,最近厉总去A大频繁了许多,有时憋着一身低气压去,回来那低气压都缓和了不少,月底周末,厉褚英从公司出去,车开到半道,他又改口道“去A大”。

司机去A大接人,没接着人。

晏渡不在学校,明天不上课,今晚也不查寝,男大学生总得有点夜生活,晏渡在台球室,厉褚英打电话过来时,他这边正吵着。

冯世镜他女神差点被一个男的揩油,两人这会儿产生了摩擦,双方的人马一窝的涌上去,晏渡接了手机放裤兜里,贴着一层布料,手机振动得让他腿上一阵一阵的麻,他看到来电人,接了。

“厉总?”

“下……”那头似听见他这边的吵闹声,话到嘴边一拐,“你在哪?”

“台球室。”晏渡把手机贴在耳边,“怎么了?”

“哪个台球室这么吵?”那边问。

晏渡进来时看了眼台球室的名字,这会儿说了出来,现场太吵,电话声音难以听清,和他们起矛盾的那边人也不愿意退让道歉,场面越来越紧张,晏渡冲电话道了声“等会说”,挂了电话。

厉褚英捏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声音,“哈”的笑了声。

恃宠而骄,恃宠而骄!

前面司机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耳朵听着后面的动静,有些担心厉褚英把这手机给砸了。

厉褚英没砸手机,手机接连又响了几声,溪汶清给他发了消息,他点开一看,见是几张照片。

【溪汶清:厉总,你家小朋友好像惹麻烦了啊。】

【溪汶清:要不要我过去帮帮忙?】

这要开口让人帮忙了,可以说是欠了一个人情。

他点开照片,照片上的晏渡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长裤,领口的扣子开了几颗,露出锁骨和一点胸肌。

他把一个人反手压在台球桌上,扣住对方双手,手臂上的薄肌在灯光下的走向隐隐约约可见,上面的青筋暴起,他擒着人低着头,另一只手在拿着手机打字。

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

厉褚英的手机又一振。

【晏渡:很快解决。】

厉褚英给溪汶清回了消息。

【别让他吃亏。】

厉褚英收了手机,让司机去那台球室。

等厉褚英到了台球室,里面已经没有那么吵了,只有员工还在收拾着残局,他迈着脚步往里走,没在台球室找着人。

晏渡在卫生间。

他洗了洗手,看向门口走过来的男人。

他就说,今晚一切都似来得莫名其妙。

男人有点眼熟,晏渡对他还有印象,是因为来到这儿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文总。

“今晚挺闹腾啊,惹事惹到我这儿来了。”他道,“咱们这事,你看是私了,还是报警处理,这要是报警,你外面那些朋友,那可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走不了。”

晏渡:“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还看你是怎么想的。”

“有话直说。”

男人一笑:“小朋友就是心急,这点耐心都没有——这样,还是按照你上次说的价格来,一晚上十万,怎么样?”

他的手搭在了晏渡腰间的洗手台上,“再要价,那就是狮子大开口了。”

要不是上次那一回叫他回去一直惦记着,他也不至于今天弄这一出,还特意从姜听寒那绕了个大圈子。

“我还挺值钱。”晏渡笑了,下一秒,笑容散尽,变脸似的,眸子淡了下来,“不怎么样。”

“贪心。”男人道,“行,给你个机会,厉总给你多少,我……”

“砰”——卫生间锁上的门被人踹了一脚,门板振动,下一秒,又被踹了一脚,男人被这动静吓得往晏渡那边靠了一下,晏渡纯粹没反应过来。

“嘭”!

更响的一声,那扇门往一边弹开了,摇摇欲坠。

于是,踹门进来的厉褚英看到的就是男人往晏渡那边靠的场景,他硬朗的面庞黑沉着看着他们。

幻视的在晏渡身上又看到了那件绿色的卫衣。

“厉、厉总。”文总理了理衣服。

厉褚英忽略了位文总,沉着脸对晏渡压着火道:“还在那干什么?过来。”

这阵仗,活像来捉奸的。

晏渡才走过去,被厉褚英拽着手腕往外走,厉褚英走得大步又很快。

“我……”晏渡才开口。

就被厉褚英打断了:“你闭嘴。”

楼上有休息室有酒店,晏渡被拽着上了电梯,进了一间房间,房门锁上,这熟悉的节奏让他恍若回到了最初,不同的是两个人都和那会不一样了。

厉褚英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把领带拽了下来,叼着烟走到晏渡身后,晏渡从身后感到了男人的体温,两只手的手腕被缠绕着捆绑到了一起,那领带还被紧紧的拉了一下,勒住了他手腕的肉。

这是怕他跟他动手不成?

厉褚英又绕到了沙发上坐着:“十万?二十万?还是多少?你跟他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这话密的,晏渡都没有插嘴的缝隙。

“你就这么缺钱?”厉褚英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脸,“我他妈给你花钱,你在外面给我上色?”

“上次?哪次?嗯?说说。”

“想要钱是吧?”

厉褚英“啪”的坐进了沙发,双腿打开坐着,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仰起头,将卡塞进了衣领口,卡没入了他衬衫里,在他胸口处鼓起了一小块

“来,你来拿。”他说,“拿到了,这里面的钱……归你。”

厉褚英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因为他是金丝雀,却在外面背叛金主。

还是因为别的?

晏渡不得而知,他一开始没有开口,是没有插话的机会,后来没有出声。

是因为厉褚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