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恩断义绝(一)

“我师父说什么。”

燕云攥紧手中的剑,她抬起眼眸直视着他盛满恼怒之色的眼睛。

“没想到盛名如俞逢仙君也不过是小人作派,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陈长玉猛地捏住她的下颌,冷峻的眉皱起,眸中寒意凌凌刺入她的心里。

怒意从她心头涌上,她狠狠的踩了他一脚,“你觉得我想要得到什么?或者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去费心思的。”

“你!”

陈长玉愣住,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松,被她毫不留情地拍开。

“有本事就去找他们撒气。”

她冷眼看去,心里却如一堆乱麻,果然如她所想,也不知道俞逢做了什么!

“你去哪。”

陈长玉从未想过他引以为傲的家世天资在此刻这么被人瞧不上,他握紧了手心,抬头望去小姑娘早已走远。

燕云看他讨厌的很自然不想搭理他,她要去找俞逢。

九霄殿前共有九百九十九阶梯,她站在地上遥望着凌驾之上的宫殿。

当初拜师之时,为了留在俞逢门下,是燕云一台一阶磕出来的。

跟在她身后的陈长玉看着她静静的站在那里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前六年原主的回忆恍如走马一幕一幕映在她脑海之中。

被父母抛弃时俞逢天神般降临在原主面前,救她于风雪之中,他给了她容身的居所,拿着香甜的糕点哄她,摸着她的头跟她说,“以后有师父在,定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又或者是雷雨天时俞逢的陪伴,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让她安心睡觉......

那又是从什么开始的,俞逢总是用复杂又纠结的目光看着她,最后将她丢在了松雪峰不管不问。

原主被人欺负,被人刁难侮辱,他神通广大怎么会看不见?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却装看不见。

燕云胸口很闷,她长舒一口气,看向陈长玉,“你不是不想要这桩婚事吗?你跟我一起去。”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踏上了台阶。

她越走越快,周边的风景一片一片略过,唯余下一阵清风。

燕云心里默数着这一步步,直到数到九百九十九,她看着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殿门,心里是有几分怵的。

燕云:系统,如果我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宿主你要干啥,别冲动啊。”

多财的机械音之中都带了一分诡异的紧张,“冲动是魔鬼。”

燕云:回答我的问题。

燕云:说话。

“可以允许你死三次,三次过后你就彻底消失了。”

多财沉默良久,还是告诉她了。

它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原因就是以前经常有宿主仗着死不了干荒唐事!害的它被罚了不少次。

“你可千万别作死啊——”

“吱呀——”

得了回应,她毫不犹豫的往前一跨,似是下定决心般用力的推开了殿门。

殿内一如既往的富贵庄重,他们似乎对她的到来感到诧异,但却又不意外。

粱荀一改之前的漠然,对她展开一个笑脸,“燕云你来的正好......”

看吧看吧,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在泥潭时路过的人都避之不及,有的甚至无情的践踏,可当你一旦对他们有用时就开始对你笑脸相迎。

“弟子不愿意同陈长玉定亲结为道侣。”

她未曾给他一个眼神,早干嘛去了。

她的目光落在高座之上的俞逢身上,“若您执意如此,那弟子自愿同您解除师徒关系。”

燕云一字一句极为坚定,她背着光,脸庞模糊,眼中的光亮的惊人。

“你......”

陈长玉一进殿便听见她的这句话,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解,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修仙界,谁不渴望成为俞逢的弟子。

“燕云,糊涂话少说,同陈氏仙门结缘,是你的荣幸。”

粱荀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不悦,开口斥责:“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她的话紧随其后,嘲讽着他,“不想要的东西,算什么好事,你想去就自己去。”

“弟子不愿意同陈长玉结缘,若师父执意如此,那弟子自愿与您解除师徒关系。”

这一次,她的声音提高八度又重复了一遍。

殿外阳光明媚,虫鸟相鸣,微微风扫过树叶发出婆娑的声音,明明是温暖的日子,殿内却是森冷一片。

一股寒意自她脚底而起直入骨髓,她抬起眼眸静静地望着那人。

“为什么。”

俞逢语气漠然,仿佛她只是在闹小脾气般,“身为长乐宗弟子,这是你该做的。”

他的声音自上而下传入她的耳中,顷刻之间,仿佛有一道又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在她身上。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不让师姐去,而是让我去?”

燕云握紧手心,往前一步,“您到底是为了长乐宗,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是您,是您自己有私心,却要用道义要压我。”

私心……俞逢瞳孔微缩。

这两个字为这场无硝烟的对弈添上浓墨重彩一笔。

世人皆知宋清越是他最宠爱的弟子,私底下也有人曾偷偷议论过,可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明晃晃的说出来。

“放肆!”

俞逢厉声喝道,他一步一步走下,脚步很轻,但每一步却踩在了燕云的心尖。

而她,在此刻也终于看清他的容颜。

不是想象中的无欲无求,是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他的眼眸是极浅的琥珀色,像是猛兽,锐利而锋芒毕露。

行过之处,好似有一股泰山压顶的力量从周身散开压制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弟子不敢。”

燕云在他面前不过是渺小的一粟,任凭他如何施压,她也不曾往后退一步。

退了,她就输了。

“你不敢?本尊看你敢得很!”

俞逢冷冷道,他的墨发束得齐整,不留一丝碎发落在眉前,一如他这个人,严苛又冷漠。

他爱的人视若珍宝,他不在意的人弃之敝履。

而他如此动怒,正是燕云真真切切的戳到了他的痛点,横在他和宋清越之间的,是无法跨越的道义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