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去祠堂

黄薇的表情让队长误以为在她认知里,王阿姨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他开口解释:“我们不会真的死亡的,只要还有积分,就算在副本里死了,回到主神空间也可以重塑身体。”

说完这句话后,厨房里变成了一片寂静,只有煤气灶的火簌簌燃气煮着锅里的东西。黄薇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在厨房里和自己谈事情,她现在应该镇定自若先把煤气灶的火给关了,然后再去干别的事情,这样才不会让一小时前发生的事情重蹈覆辙。

但黄薇的脑袋有些转不动了,她这人很难忽视别人对自己的好意,王阿姨那么温柔的关心她,和她说“你的面色看起来很糟糕,很疲惫”,这些她都记在心底。程璐云那边她都安抚好了,程璐云都答应她了,放手让她去做了,但玩家还是有人死了,死的还是王阿姨。

黄薇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里面的怒火一点点往外冒,到最后和烧开了的水壶一样发出尖锐的啸声。那根理智的弦出现了一道缺口,被压抑到极点的黄薇再也忍不住,冲着自己根本不可能打过的资深玩家发出了怒火。

她伸手就抓住了队长的衣领,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都露出了青筋来:“为什么要去?!我说的好好的!只要你们在这里呆着,老老实实别乱动,七天过去你们就能完成任务回到主神空间了!”

黄薇的力量太过弱小,这点力量对于队长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住黄薇,但他没有动,就这么被黄薇拽着领口。

队长的目光非常平静,就连开口说的话也没有一丝波澜:“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呢?我们做好了两手准备,一半人去寻找这个副本的真实,一半人老老实实呆着别动,度过这七天。”

黄薇保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她面上的震惊和癫狂完全克制不了,她忍不住发出了一个笑声:“哈,你都想好了,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你不怕惹恼了我,我们之前做的交易通通作废,我直接让你们死在这里吗?”

队长举起了手,示意自己现在是无害的:“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与你为敌的打算,在你提出交易的那一刻,我们就相信你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但问题是,你真的有那种力量吗?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其实我也不想告诉你我们的打算,但是王阿姨今天去调查前和我们说过,如果她出事了,一定不要隐瞒你,必须告诉你真相。你是一个聪明人,很快就会从我们身上发现出不对劲的地方,瞒着你是没有意义的。与其和你逢场作戏被你拆穿,不如一开始就整盘托出。”

玩家,真的是一群很聪明的人,不聪明的话也没法走到最终副本。

黄薇深吸一口气,放开了队长的衣领,问他:“为什么是王阿姨?”

“抽签决定的,一半人调查,一半人留守。我女朋友也是参与调查的人员之一,如果可以的话,我反而更希望是自己去,而不是她。”屋外传来队长女朋友和黄澄澄一起说笑的声音,从这声音里根本发现不了,对方是准备赴死的人。

黄薇也不知道这群玩家是太过勇敢,还是对生命太过残忍,但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思考了。

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活下去这件事,让黄薇精疲力尽,她刚刚做出了格外出格的动作,还暴露了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这件事。想想看,玩家的怀疑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有个人说了能够保护自己,哪怕毫不怀疑她的真心,也会去想: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把自己的生命全都交付在另一个人手中,黄薇也做不到。

但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每天都在考虑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会不会发疯,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一开始的时候,黄薇想的只是自己不能做一个饿死鬼,后来想的是,她喜欢上了程璐云,想要和她、黄澄澄一起生活下去。

想法有很多,可仔细一想,有必要吗?程璐云心中不一定会有自己,她也没那个能力把程璐云从无限轮回的旋涡中拯救出来,她也保护不了任何一个玩家,再说……她其实没有什么非活着不可的理由。

黄薇的一生到现在为止都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她好像从养父母家逃出来了,但为了不让他们来找自己,还得每个月都老老实实汇款,过着被他们吸血的日子。人既自卑又缺爱,还特别容易恋爱脑,反正她的生命已经挂在树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吹落了,真的有必要这么认真的挣扎着吗?

王阿姨的死亡好像是一根稻草,将黄薇压得喘不过气、抬不起头,让她的脑子不可避免分泌一些负面想法。黄薇她其实不想死的,如果想死的话,在一开始就会放弃抵抗,也不会一天到晚绷着神经,生怕自己会挂。

即便生活这么艰难,如果可以的话,黄薇还是想活下去。作为一个恋爱脑,她刚刚绑定了对象,现在就死亡的话,未免太凄惨了。可是再坚强的人,有的时候也会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钻入牛角尖,怎么也走不出来,黄薇现在就是如此。

正在烧菜的锅子锅盖被热气顶起,发出了响动,将黄薇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她一脑门汗,这一刻黄薇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危险。

绝对不可以想着去死,她还没有绘制完心中的图画,程璐云都不打算动手噶了她,她干嘛要惦记去死?

王阿姨的死亡的确让她难受,可没必要带着自己一起走。黄薇转过身去揭开锅盖,拿了一只碗往里面倒了点水,才将已经开了的锅冷却下来,连带着黄薇自己也冷静了一点。她刚刚的爆发是这段时间压抑的结果,如果不好好疏通自己,黄薇迟早得疯。

她看着锅子缓缓吐出浊气,已经停止运转的脑子重新动了起来,厨房里的动静似乎被屋外的黄澄澄发现了,她吧嗒吧嗒跑进来,抱住了黄薇的大腿。黄薇下意识放下手,摸了摸黄澄澄的脑袋:“澄澄先出去,这里油烟味大。”

黄澄澄不乐意,她恶狠狠瞪了一眼队长,队长向后退了一步,黄薇伸手捏了下黄澄澄的脸:“澄澄。”

“澄澄没有打他!”黄澄澄喊了一声,把自己的脸蛋从黄薇手里解救出来,又瞪了一眼队长:“可是他欺负爸爸!”

“他没欺负我……”黄薇解释了一下,黄澄澄抬头仰视着黄薇,确定自己爸爸真没被对方欺负,才气鼓鼓走出了厨房。

后面两人都没再说话,黄薇将菜做好以后洗了下手,她在擦手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她回忆起队长说的话,才发现了其中的小问题。

“王阿姨,其实还没死。”

队长听见他的声音,准备往外端菜的动作都慢了半晌,而后点了点头:“对。”

黄薇从细枝末节里发现了这件事,虽然一上来队长就和自己说王阿姨死了,但是后面用的词就变成了“出事”,再从一些细枝末节的表情中,黄薇才觉得王阿姨应该还没死亡。队长他在刺激自己,实际上用了一个激将法,也在测试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但是刚刚她愤而出手的力量在队长那里不值一提,已经知道了她是个中干外强的稻草包,这种情况下,队长当然不会再把王阿姨的情况说出来。

黄薇知道,玩家们有自己的沟通手段,在小说中就有这样的描写。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救王阿姨?”黄薇单刀直入,问了关键问题。

队长把菜端了起来,回答她:“等吃完午饭,她就出发。”这里的她指的是队长的女朋友,黄薇也明白,她点了点头,出门牵着黄澄澄准备走。

在她俩出门前,队长喊住了黄薇,黄薇回过头,就听到队长有些犹犹豫豫,但还是出了口:“我相信我们要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可能不会出事,但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我们真的办不到。你也没必要为了王阿姨冲动行事,你和我们不一样……必要的时候,还是以保全自己为主。”

他在劝自己,害怕自己做傻事……

黄薇愣了下,然后应了下来。

她抱着黄澄澄,走在村子的小路上,脑海中浮现出王阿姨的身影,不得不承认,王阿姨是个很亲切的人,而且还关心她,就这样放着王阿姨不管,她良心上过不去;但同时,她脑海中又有声音在说:就算你去了,能怎么样?他们玩家那边已经要派人过去了,你能比那些玩家厉害?

好好活着,就跟队长说的一样,你屁点本事没有,逞什么强?

黄薇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她牵着黄澄澄,站在了岔路口,往前,是回家;往后,是去招待所;而左右两边,却是“未知”的道路。她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摇摆不定。

黄薇牵着黄澄澄的手无意识的收紧,黄澄澄疑惑的喊了一声:“爸爸?”

黄薇低下了头,看到了仰视着自己的黄澄澄。她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因为自己说了不喜欢她动手,她刚刚竟然真的忍住了。黄澄澄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她心中的天秤满满导向自己,那程璐云也会如此吗?会在意自己吗?会原谅自己做出逾越的行为吗?

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赌一把。

“澄澄,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地方。”

“爸爸去哪里呀?”

“去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