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天将亮,空气和土壤都是湿的,覆着一层深秋的银霜。

沾着土壤碎屑的睫颤了须臾,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死,他还有气息。

他大口地呼吸着,憋闷窒停的心脏跳动起来。

那双无神的琉璃眸中,带着说不尽的惶惑与恐惧,颤个不停。

若再晚上些许时光,若天色彻底从矇昧透出白昼,这人就死了吧?

埋在无数尸骨中,葬在湿黑的深土下。

不知名姓,悄无声息地死掉。

夕影遗憾地叹息,默想。

人还活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苍舒镜已经死了,转生只是意外,是那半片修补过夕影灵核的魂魄,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强行转生,这样不完整的魂魄让他的转世也残缺。

天生就看不见的眼,或许寿数也不长久……

死后,可能连下一世也没有。

望进那双仓皇无措的眸。

夕影只是叹息,对啊,苍舒镜已经死了,没了记忆,他还算是那个人吗?

罢了。

想了十几年想不通的事,似乎从短短的破晓间看明白了。

对苍舒镜失望,对红尘失望,就连阿娘都不再是以前那个……

他还有什么留恋的?

这个红尘,他待腻了。

他要离开,他要回去,回九重天上。

他要找回自己散落的碎魂,他要收回天虞,他不管这红尘了,他要修补好天梯,踏上远去的路,将这一切的爱恨嗔痴都抛诸脑后。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

不要有不舍与留恋,也不要有绵绵恨意与不甘。

“你走吧。”

他冷漠的,覆上神性的眸,无悲无喜地瞥了眼苍舒镜。

音容清浅,再无怨嗔。

他说:“我不报复你了,你走吧,永远从我眼前消失。”

他不会再看他一眼,再在他身上浪费一点情绪。

他不能跌了神格,他要回去的。

所以,他不要恨他了。

他放生了埋葬深坑,本该窒息而死的少年,一如他放过了他自己。

我放过你,也放过了我自己。

夕影就那么转身离开,一袭素白的袍在云缭雨霁的冷青色中缓缓走远。

他没穿鞋,早就脏了,丢了,他不要了。

一双玉白的足,就那么踏在微湿的黑土上,沾满了新的泥污。

走出乱葬岗,才觉满眼青葱的山峦秀美,冷白的云雾缭绕冷黛的青山,空气被雨洗刷过,嗅进肺腔极舒适,夕影没多留眼伫看。

他不留恋红尘。

人间,他看够了,看腻了。

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都看过了。

哪里比得上九重天呢?

他走得缓,或许是因为没穿鞋,但他不会停驻,满山的景已赏不进他眼底。

他不是不知道,有人一步一趔趄地跟在身后。

但他没回头。

他只说:“别跟着了,放你一条生路,你去你的人间吧。”

你去你的人间,我回我的九重天。

从此,依旧是上穷碧落,与君长绝。

他没有回首。

那个觅着声,因看不见而好几次险些坠落山崖的少年,依旧坚定地跟在身后。

被折腾成这样,怕不是已去了半条命。

少年却哑着嗓,没了那些负罪感的记忆,懵懂单纯地说:“你……你没穿鞋,我听得出来,会被石头树枝割破脚的。”

夕影:“……”

在乎他的脚会不会被树枝碎石划伤,却在看他坠落殊命谷时,被异兽咬掉脚趾,而无动于衷。

莫不是轮回一次,丢了记忆,便转了性子?

几个时辰前,他这双足还用在了某种令人作呕的地方。

被那般捉弄,是个正常人都该对他这双足深恶痛绝。

莫非,苍舒镜还挺喜欢他那么对他的?

夕影越想越恶心,偏偏那股恶意捉弄的快感又上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其压下。

他不能再与红尘纠缠了。

夕影没理他,只在途径一条干净清冽的小溪时,淌着足底,将泥污和残留的黏液都洗干净。

刚要离开,就见一双伤痕累累的手,递来一双鞋。

苍舒镜脱了自己的,递给夕影。

鞋面是百蝴花布做的,看着款式介于男女之间,不似男人该穿的,又不像女人的绣鞋那么精致招摇。

曾经,夕影在春楼时,嬷娘便强迫他穿这样的衣服鞋袜,他起先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走进苍舒山庄,被那些堂姊妹表兄弟嘲笑,才明白这种衣饰有多可笑。

他厌恶至极。

但他不能再厌憎了。

他要找回他的神性,他不能表现出明显的爱憎。

他挪开眸,没去看,也不理。

赤足踏过泥壤,走下山,回到临安城。

他从始至终,没再回头看一眼。

他一夜未归,清晨时,小院屋檐上还滴缀着雨珠,兰娘子一袭雪青色裙裾,裙缘沾着湿痕,倚在半开的院门旁,等他归来。

被春楼胭脂染惯了的脸,如今洗尽铅华,如素色璞玉,乌色长发绾成螺髻,斜坠着一枚檀木簪,那是夕影送的。

兰娘子很喜欢,每日都簪着。

夕影心底颤了下,手指微蜷。

既然决定要回归九天,就不能留恋任何凡尘人事。

“……阿娘。”

夕影喉咙哽了一下,他走过去,还是张开双臂,轻轻抱了一下兰娘子。

“怎么了?”兰娘子没问他为何彻夜未归。

夕影摇了摇头,说:“阿娘如今风华正好,有没有想过找个喜欢的人成婚,许此终身?”

他可以在离开前,安排好一切,为阿娘筹那十里红妆,为她余生找个可栖之处。

“这个……不打紧,阿娘不需要。”

兰娘子愈发觉得夕影古怪。

她眉眼低垂,一瞧,才发现夕影没穿鞋,一双赤足都沾着污泥,被寒气冻地泛青。

没留神夕影何故突然说那种话。

只皱眉担忧道:“怎么把鞋弄丢了,弄丢了鞋怎么走路啊?”

夕影哑声:“弄丢了……也可以走路。”

只是不慎便会被碎石扎破脚心,他可以小心点,再小心点,总之,那双沾满血污的鞋他不会要了。

兰娘子忙不迭奔回屋里,取来一双鞋,让他趿着。

新鞋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的,鞋底柔软,鞋面还绣着素色的梅花瓣。

一穿上,脚就捂热了,就不冷了。

兰娘子执他手,要带他回去。

絮叨着:“这晚上多冷啊,又下过雨,被淋了没?回去泡个热水澡暖一暖,万一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她刚要阖上院门,一抬眼,院外长道上还站着一个形容狼狈的少年。

少年浑身泥污,俊俏的面容都蒙了尘,双手捧着一双鞋,衣衫褴褛,脚上伤痕累累,他不像夕影,他看不见,避不开碎石枯枝,这一路走地艰辛疼痛,却非要倔着跟来。

“这孩子是?”

兰娘子喃声。

又发觉那少年紧抿着干涸皲裂的唇,一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空洞无神。

是个瞎的。

明明看不见,偏偏眸子准确无误地搁在夕影身上。

兰娘子陡然心颤。

夕影却“啪”地一声阖上院门。

“没什么,一个乞儿,别搭理。阿娘帮我烧热水吧,确实好冷,我想沐浴。”

兰娘子心底犹疑,倒未多问,只点头便去了伙房。

往日里,也会遇上乞儿来家门口讨饭。

夕影心善,常常给了饮食不算,还捏点碎银子散出去,那些乞儿连连谢过,叩头退下。

转日,又有些生面孔里夹杂着几个熟脸庞,来乞讨,兰娘子一瞧就知,这些乞丐是看准了夕影心善,传开了就都来占便宜。

有时候,夕影不在家,兰娘子给点吃食,那些乞丐反倒表情苦涩,欲言又止,打发不走,愣是守着门外,等夕影回来,讨要银钱。

这分明就是人心不足!

这哪儿是乞丐啊?

这简直就是粘上了,刮不掉的狗皮膏药!

兰娘子不想驳了夕影的善心,只私下里编了个借口,对那些乞丐愤愤道:“我家孩儿虽心善,一直接济你们,但他近日要成婚了,钱财自然要作彩礼给新嫁娘,没钱给你们,你们早些断了这念头吧,有手有脚的,做点什么营生不好,偏偏乞讨蒙骗!”

岂料,那些乞丐脸不红,心不跳。

还理直气壮地叉腰,敲地破碗哐当响:“小公子怎么能成婚?怎么能将给我们的钱拿去给别人?!”

“你——!”

“你们——!!”

兰娘子气地无话可说。

将这泼皮无赖的行为同夕影讲后,夕影沉默了会儿,忽然笑了。

笑地无奈,笑地伤心,笑地绝望。

又古怪地平静。

他只说:“好,不管他们了,阿娘说的对,有手有脚的,自己不谋营生,靠着被人施舍,还如此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着实可笑。”

他不该管了。

他看透了。

这些乞丐,他就说怎么如此眼熟。

原来,他都看了数千年了。

凡尘的乞丐穿着褴褛衣衫,敲着破碗,一开始是祈怜求施舍,后来就变成理所应当地索取。

仙门的乞丐光鲜亮丽,口口声声地将神捧上极高的位置,让自己卑微着处于弱势,匍匐在神足下,也趴着神的根须,拼命汲养。

并无不同。

夕影还真是给惯了啊。

他带着碧落川留在人间,给修仙界足够的灵气修炼,他一魄化天虞,镇压凶险,让人再无近忧,而那远虑……唯有飞升一事,这事他们也赖着夕影,求他修复天梯,好给他们铺陈一条光明大道。

努力?

为什么要努力?

他们有神明啊,他们可以得来一切,不费工夫,为什么要努力?

努力都是逼不得已,没有办法。

但他们有办法,他们还可以像那菟丝子一样,攀在巨木上吸取养分,直到将夕影吸干。

原来,夕影从不是依附苍舒镜的菟儿丝,整个红尘才是吸血的水蛭。

夕影讨厌那些“乞丐”。

兰娘子也不喜欢。

但今日,她觉得这衣衫褴褛的少年,不像个乞儿。

少年踌躇原地,不愿离去,也不敢靠近,唇抿成一条直线,只默默站在那儿,话也不说。

……

屋内烟雾迷蒙,都是水汽。

夕影泡在热汤中,皮肤被熏出微红,昳丽魅惑,他仰头靠在浴桶边沿,凝脂成玉的手臂抻直,任由小兔妖为他搓背。

夕影凝神看了会儿认认真真的小兔妖,下颌垫在手臂上,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啊?”

小兔妖无暇分心,捞起袖子奋斗。

瞧他这模样,夕影笑地更夸张了。

“你像我家养的童养媳,跟着阿娘学习如何照顾我,只等着长大了嫁给我。”

小兔妖愣了。

夕影话题转地飞快:“你想不想当妖王?”

小兔妖更傻了,“啊”地小嘴张圆,兔耳朵一抖一抖的。

夕影笑着揉了揉,抬起手臂盖着眼眸,浑身放松道:“我给你谋个出路吧,这红尘中为什么一定是修仙之人当道,妖和魔凭什么就被压制,谋不来出路,要一直畏缩在暗处,任人欺凌?说起做恶事,人可不逊色妖魔啊。”

这番话给小兔妖听得心惊胆战。

红尘中的人太多了,妖魔一直都是异类,是遇见便会除之后快的存在,这是约定俗成的。

凡人对妖魔闻之色变,修仙之人遇妖魔,甭管是善是恶,杀了再说,那是替天行道,是正义之举!

而妖魔呢,弱一些的,一见着人就像曾被打断腿的狗一样,吓得四处逃散。

这多不公平啊。

夕影抬起指尖,被热水熏地微红,如青葱嫩白上开出的靡丽花朵,挑起小兔妖的下颌。

他的眸朦胧在雾气里,瞧起来如隔云端,不真实。

流光暗紫,嗓音旖旎。

“在我离开前,为你谋个出路吧。”

小兔妖一惊,讶地瞪圆眼,抱着夕影手臂摇晃脑袋:“哥哥要去哪儿?我……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夕影叹息一声:“你没办法跟我走。”

天梯若是谁都能踏上,千万年前,早就被那些趋之若鹜的修仙之人踩塌了。

“本来,等我走了,你可以继续留在极仙崖,师兄会好好照顾你,但……我也给他想了一条出路。”

“他比谁都适合成神。”

他胭红的唇微动,无声地喃道。

小兔妖并未听清,以他的兔脑子也想不懂。

他只双眸湿润地,泛着泪光,难过地望着夕影。

看得夕影心底不忍。

抬臂将小兔妖搂在怀里,温柔哄道:“好啦,只是设想,还没到那个时候,早着呢。”

渐渐地,哄地小兔妖止住哽咽,才伺候着夕影擦干身体,裹上绵软的白袍。

小兔妖说:“是阿娘为哥哥新做的!我也有一件!”

夕影垂睫一瞧,他俩穿的确实一模一样。

不由莞尔。

倒了浴桶水,他坐在院落槐花树下,轻抿秋露白,小兔妖拿着布帛,为他一点点揉干头发。

他又瞧见了不想见的人。

小兔妖吓得尖叫一声,匆忙捂住嘴,眼珠子灵动地转个不停。

“他……他他他……他怎么……不是死了吗?”

苍舒镜换上了一件干净衣衫。

是夕影的旧衣服。

浆洗过很多遍,又压箱底放了很久,古朴陈旧,衣缘褶皱,偏偏他身型挺拔,穿着不显落魄,反倒俊俏。

这人从伙房走出来,中途还险些被门槛绊倒,是兰娘子在屋内发声,提醒了他一下,才堪堪稳住。

他端着几块油纸包的米糕,站在院落墙角,小口小口地吃着。

在夕影沐浴时,他也在伙房洗了个澡。

兰娘子心善,不但未驱赶他,反倒引进家里来。

若不是瞎了眼,脸上染着茫然落寞,夕影真的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初见时,那个热闹的苍舒山庄,那个御剑而来,英姿勃发的仙门矜贵。

小兔妖一声恐惧尖叫,墙根边的少年顿住,那双无神琉璃珠缓缓偏来,手指微颤,薄唇抿着。

夕影嗤笑一声:“真是冤家。”

手肘撑着美人榻,起了身。

眼眸冷如寒山雪,嗓音状似冰泉流。

“过来。”

少年微顿,循着声一步步走近。

夕影安抚地拍了拍小兔妖的手背,温柔哄道:“乖,去看看阿娘在做什么好吃的。”

小兔妖从来听话,不疑有他。

这一下却有些不安心,他听话地去了伙房,却透着窗棂遥遥望着两人,咬着唇,紧张地直绞衣袖。

兰娘子还笑了笑:“小白荼,阿娘给你张罗婚事,你无所谓,这会儿知道紧张了?”

“啊?”小兔妖懵了。

兰娘子飞眼瞥他,手持木榉,又望了望窗外。

“这应当是个干净孩子,也不知怎的弄成那样。”

她浸淫风月多年,自然看得出苍舒镜那身衣衫怎么回事,又瞧那微敞的领口上点点针孔,指甲间的淤血未散,便明了。

兰娘子掩唇笑道:“现在知道着急了?怕小影儿对那孩子有心?”

“……”

小兔妖一言难尽。

那是苍舒镜哎!

那可是大魔头苍舒镜啊!!

兰娘子不知道,甚至脑补了一出救风尘的戏码。

一夜未归的夕影救了个沦落春楼的少年,那少年追着夕影要报恩,夕影却让他自谋出路,少年不想离开又怕唐突夕影,于是跟到院门外,踟蹰原地,一颗心怕不是已暗许,奈何自己身份卑微,又从那种地方出来,满腹纠结,不知进退。

啧,兰娘子想着,又开始为难。

那孩子是可怜,但他们家小影儿还是同小白荼比较般配。

阿娘觉得自己眼光毒辣,定是没错的。

话本才稀罕那惊世骇俗,波折多难的爱恨情痴,现实生活中,还是小兔妖更适合夕影。

跟个童养媳似的,多乖巧呀。

兰娘子忍不住揉了揉小兔妖的脑袋,小兔妖一激灵,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

兰娘子说:“小白荼别怕,阿娘为你做主,等他们聊完了,了结前尘,阿娘肯定不会让那孩子留在小影儿身边。”

小兔妖愣了愣,笃笃点头。

阿娘说的对。

·

依旧是一间小院,依旧在一株老槐花树下。

夕影一膝微蜷,赤着足搭在美人榻上,半干的墨发铺陈一肩,随意抬手拨弄一边。

他们一个半倚着,一个站在树前。

像极了迈入十八岁的那一年。

夕影扫了他一眼,瞧起来是眼底无波。

眼前只一个瞎子,并无旁人,按理说,没什么好伪装的。

他觑眸,瞧着油纸包裹的半块米糕,随意问了句:“好吃吗?”

少年点了点头。

他又问:“还疼吗?”

少年愣了下,本能地微倾身躯,让腰部以下的衣袍平整一片。

夕影吃吃一笑:“没坏吧?”

少年脸色烧红,摇了摇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

“……”

“你追来做什么?瞧我这院里缺个使唤的小奴,来自荐的?”

少年顿了下,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一直追着夕影。

夕影一见他,就那么对待他,可以说得上是恶意伤害,可他就是……就是觉得这是应该的,夕影就算伤他再深,他也该承受。

好没道理。

但他就是不想离开,他就是想在夕影身边。

于是,顺着这话,他点了点头,透不进光的眸里竟晕出兴奋和期待。

夕影不动声色地蜷了下手指,脸色未变。

“我这院里不缺小奴,不过……”

他故意将声音拖地很长,一点点描摹着少年的脸色。

然后,将声化作刃,手起刀落。

“你晓得我不是凡人吧,酒楼茶肆的说书听过没?什么画皮妖专擅蛊惑人心,骗了凡人来,专门剜心吃。”

“你是想被我吃掉?”

闻声,少年肩膀一颤,估摸着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喃声说:“话本都是骗人的,说书的故事都是假的。”

“是真的。”

夕影非要笃定。

他听过很多说书故事,瞧过很多话本,真真假假,各掺一半。

别的不说,前些年永宁城沸沸扬扬的“深情魔主”可不就是化真实为故事?

他只笑道:“我不吃心,但我吃灵脉。”

少年茫然,他不是修仙之人,不知道什么是灵脉。

夕影却看见了少年体表下,若隐若现的灵光,又愤恨又无语。

苍舒镜曾碎地不成样子,一截一截被剖出的灵脉,又在这具新的身躯里长出来了。

真是好运气啊!

他不由开始好奇,苍舒镜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若非散了魂,剖了心和脉,任何伤害,哪怕是黄泉水都不能叫他死去。

血流干了,还活着,没了完整魂魄还能轮回,碾碎剖掉的灵脉都能重新长出来,他像是根本死不掉,埋进土里还能重生。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越想越不甘,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又溃烂流脓。

夕影恶狠狠地,诡谲阴郁地说:“留在我身边,便是要给我吃的,我会等你灵脉完全成熟后,将其剖出,你会活生生疼死,我会当着你的面,一口口将你灵脉吃个干净。”

“如此这般,你还要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