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应月在许家过得很愉快。
连打来电话的两个妹妹都听得出她心情很好。
虽然姐姐并没有告诉她们自己在哪里,但她们知道姐姐这个新年有人陪着,心情愉悦,这也就够了。
今天的晚饭由薛应月负责。
她之前答应许父许母,有机会要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手艺。
如今机会来了,作为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她义不容辞。
许父许母发现家里酱料不够了,想着明天还要做年夜饭,便干脆结伴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等回来的时候就跟她一起做饭。
豆豆也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逛超市这种事情,小朋友最喜欢了。
薛应月不着急,让他们慢慢来,路上注意安全,然后就进厨房去一个人开始做准备。
洗洗菜切切肉,把食材都先准备好,能做的就先做了。
她一个人忙活,也没想过要让许歌帮忙。
许歌可不会闲着。
她现在精神饱满,只要薛应月开口,她什么都可以做。
如果薛应月不开口,那她就自己找机会。
她在厨房外瞎转了一圈,而后才假装很自然地走进厨房里:“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薛应月停下动作,抬头看她,神色很平静。
许歌倒是怕她拒绝,故作淡定道:“这饭也是我要吃的,我做点什么不是应该的?”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薛应月这才移开视线。
“把你手边那袋菜洗了吧。”
许歌听话照做。
过了一会,她拿着装在沥水篮里的菜,走到薛应月面前去递给她看。
“洗完了,怎么样,洗的很干净吧?”
语气有点小骄傲,眼睛不离薛应月,像个期待夸奖的小孩。
薛应月仔细看了看,点头:“嗯,很干净。”
许歌唇角立时上扬:“还有没有别的活?”
薛应月放下刀,环视厨房一圈,开始给她分活。
既然许副总这么积极,她也就不客气了。
“把解冻好的肉递给我。”
许歌给了。
“这袋水果也洗了吧,豆豆和你爸妈回来后说不定想吃。”
许歌洗了。
“帮我烧一锅水。”
许歌照做了。
她盖上盖子,转头看向正在切菜的薛应月。
“好了,现在等水开就行,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薛应月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脑袋继续手里的活,一缕长发轻悄地从肩上滑落。
“把手洗了。”她继续发号施令。
许歌乖乖照做。
“洗好了,然后呢?”
“拿纸洗干手。”
“OK,然后?”
“然后出去待着等吃饭。”
“嗯——嗯?!”
许歌收回下意识迈出去的脚,不解地看着她:“这就完了啊?”
“完了,你能做的都做了,”薛应月淡定地把切好的菜装在沥水篮中备用,抬眸与她对望,“辛苦许副总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话说到这份上,许歌忽然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变成一直让薛应月感到碍手碍脚的麻烦了。
这可不是她最初的目的。
好在她也帮了些忙,至少这证明薛应月没把她当外人客气。
“既然薛老板都这么说了,我再待下去拖后腿也不好,但在出去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把擦水的纸巾揉成团,随意丢入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抬脚走到薛应月的身后。
薛应月只觉得莫名,正疑惑许歌想做什么时,一直落下的那缕头发被人轻轻挽到耳后。
她感觉自己的头发忽然散开,发圈被人摘了下来。
许歌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耳边:“绑的有些松了,我帮你重新绑一下。”
熟悉的气息再度袭来。
一如今天早上她帮她系围巾时一样。
那么体贴,却又无比自然。
“好了,”许歌满意地看着自己绑好长发,一条柔顺浓密的低马尾,“这样就不会再往下掉了。”
“……”
薛应月眼眸低垂:“……谢谢。”
“不客气。”
许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很温柔。
“我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喊我。”
意料之外的动作与温柔让薛应月愣在原地,眼眸木然地望着许歌离开厨房的背影。
好半天过去,她才回过神来。
抬起手,用手背轻轻地蹭了蹭头发,表情若有所思。
这还是许歌第一次这么摸她的头发。
很出乎意料的一个举动。
可是又那么自然,自然得就好像是……像是她们已经不再是情敌,而是可以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亲近的关系。
她忽然没由来地感到烦躁与茫然。
因为这一刻,她的心又跳得好快。
怎么会这样呢……
…
许父许母对薛应月做的晚饭赞不绝口。
听说她的新店今年就能开张后,两人立马表示到时候一定会去捧场。
他们不仅要捧场,还要给周围邻居、亲戚朋友们都推荐这好手艺!
这就像他们女儿进入投行时,他们虽然不懂这一行,但是会帮着打听,看看周围人谁手上捏着项目要找投资,然后悄悄再问女儿行不行、要不要。
作为家长,他们永远会以自己的方式支持孩子做任何事业!
薛应月一一应好,唇边的盈盈笑意不曾消减半分。
晚饭之后,薛应月和许父许母又坐着聊了一会。
她和他们很投缘,总是能聊到一块去。
哪怕许歌不在也没关系,她作为一个开餐厅的人,每日迎来送往,交际能力不会差。
这场聊天最后因为豆豆想放烟花而早早结束。
下午去超市的时候,豆豆盯着摆在门口的烟花看了很久,小脸上尽是好奇。
许父许母见状,二话不说就买了一大袋。
看有什么意思,买回家后亲自在院子里放一放,玩一玩才有意思!
豆豆拿着一根仙女棒,兴致勃勃地跟着爷爷奶奶去后院放烟花。
薛应月没有参与。
她要上楼洗个热水澡。
孩子有爷爷奶奶陪着,也不需要她和许歌操心。
薛应月洗完澡,去了身上的油烟味,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裹着披肩走出房门。
她忽然听见豆豆的笑声,就在院子里。
她不自觉循着声音走向阳台,倚着栏杆从上往下望。
院子里的灯被熄灭了,借着屋内的光在黑暗中照明。
豆豆站在爷爷奶奶中间,倚靠着他们,伸长小小的手臂,笑容灿烂地看着在手中燃烧的仙女棒。
他们玩得很开心,笑得分外开朗。
烟火的光芒被黑暗衬托得格外耀眼,也格外温暖。
薛应月就这么看着他们,心情骤然变得无比平静。
她只是这么看着他们就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许歌从房间走出来,经过阳台时往外望了一眼,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
她很自然地改变了一下方向。
“在看什么?”
听见声音,薛应月回了个头,看着许歌走到自己身边。
许歌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了然地转身靠着阳台栏杆,又问道:“怎么不下去一起玩?”
薛应月听着这话,重新看向底下的人。
爷孙三人不玩仙女棒了,玩起了摔炮。
啪啪的声音吓得豆豆直往爷爷奶奶身后躲,但是她又好奇又忍不住要玩,于是一边怕得捂耳朵,一边丢,两只手都很忙。
不过玩的多了,胆子也就渐渐大了。
她知道怎么摔,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便不再害怕。
薛应月看着她从躲在爷爷奶奶怀里玩摔炮到勇敢地自己玩摔炮,表情逐渐变得温柔,唇角轻扬。
“因为站在这里看着他们玩也很开心。”
她的视线慢慢转向许父许母。
他们和豆豆一起玩,陪着豆豆笑,又看着彼此笑,世间的纷扰似乎无法打搅他们半分。
他们好像会永远这么开心,这么美满。
这个画面很美好,让她忍不住轻声道:“许歌。你有一对很好的父母。
“你很幸福,也很幸运。”
她有时会忍不住想,如果她是他们的孩子会怎么样。
她是不是会不再这么渴望稳定的家庭,也不再渴望满满的爱。
或许她也会变得像许歌一样,自信大方,永远也没有烦恼。
那样的她,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吧……
她看着院中的人。
旁边的人在看着她。
许歌在她温柔的眼神中窥见一丝艳羡,这让她忽然有些心疼,又有些难过。
她不想让眼前的人去羡慕别人的生活。
她想……让她成为这场圆满的一部分。
“你喜欢他们吗?”
薛应月忽然听见许歌这么问。
她回过神来,茫然地问了一句:“什么?”
许歌看着她的眼睛重复道:“你喜欢我的父母吗?”
薛应月轻轻眨动眼睛,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很诚实地点了一下脑袋:“嗯。”
“巧了,他们也很喜欢你。”许歌说。
然后薛应月就看见她弯起眼眸,露出一个很温柔、很迷人的笑。
“所以我同意了。
“从今以后,他们也是你的父母,这里就是你的家。
“你有空可要常回家看看。
“和我一起来,或者自己过来,都行。”
薛应月霎时哑然,眼睛愣愣地望着她。
夜风吻过耳际,吹入眼前人浓密的发丛,吹弯了一双眼,也吹软了眉梢,一切都变得好温柔。
温柔又温暖。
风走时,她竟隐隐生出一丝不该有的眷恋。
好半天过去,薛应月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为什么要分给她如此多的温暖?
……为什么?
她的问题并没有令许歌的笑意消减半分。
许歌抬起手轻轻地帮她拢紧身上的披肩。
“因为你值得。
“因为薛应月值得。
“所以我想对薛应月好。”
这就是她能给她的,可以看得见的爱。
刹那间,薛应月的心怦然而动,如火一般热烈,烧尽所有茫然迷雾。
她忽然看见她了。
她看见了,她在自己的眼前。
也在自己的心上。
这一刻,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眼前人对自己的意义。
——是曾经的情敌,也是今日的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