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物资匮乏,许田芯已经深受关宝箱影响,看什么都要先翻翻书怕有用处。
尤其是有了霍允谦借给她的药用大全四册书籍后,特别好,囊括多方面,更是习惯性去翻翻,怕将什么东西丢掉就白瞎了。
所以今晚要吃石榴了,许田芯特意提前查过,石榴皮晒干后有止泻止血驱蛔虫的效用,石榴叶还能做茶。
而石榴籽是她早在现代就知道吃了对身体好,有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的效果,但她在现代依旧不吃石榴籽。
直到她听说,石榴籽能延缓衰老,这才从此吃石榴不吐籽。
“石”分喜欢,“榴”在心里。
“好吃吗?太奶。”
“好吃,一咬一股甜水。活这么大岁数,我连在王员外家当丫鬟时也没见过。”老老太一手捂嘴笑:“没想到老了老了,我比那位王老夫人还有福气,盘腿坐热炕头吃上稀罕物了。”真是借了孩子光。
许家大屋里,地上两侧摆着两排高高的蔬菜架,里面种着绿油油芹菜和新发芽的大葱。
六米多的大火炕上,由于今天做饭多,炕头位置烧得特别热,都烫屁股坐不了人,许家人只能坐在炕梢和当腰位置上,借着木质炕沿上用蜡油粘住的四根红烛光,以及两个灯油台,围着两个大盆吃“甜品”。
按理就算大年三十也不用这么奢侈点这么亮,但直播间还在直播呢。
许田芯想录制家人每一张笑脸:“大鸟,你和我招招手。”
大鸟不明所以,却不影响他配合。
目下,大鹏大飞大鸟,属大鸟和许田芯关系最好。许田芯还不承认自己幼稚,这事儿说明她只能和十岁孩子玩到一起。
十岁男孩子大鸟一边嚼着几粒红彤彤的石榴,一边对“摄像头”许田芯挥挥手笑得纯真。
老老太瞧一眼大鸟,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对许田芯挥手,让不让她挥手,她也要挥。
新鲜果子在这面太难得,她就吃一小半得了,不能听曾孙的话吃一个。老老太吃完四分之一就撒谎说她牙酸。
许田芯又看向许昭昭。
许昭昭先尴尬地弄弄头发,才眼睛晶晶亮地看向“摄像头”许田芯。
大月是接过二弟放她手心里的石榴粒,正一个粒一个粒细抿着吃,发现田芯儿在看她,她羞涩地低头一笑。
许田芯还录上了她奶坐在炕沿边儿,一边泡热水脚。
一边和身旁的大孙儿分吃一个石榴说着话:“再吃点儿,来,奶吃不了。”
“奶,我也吃不了。”
嗳?她三位叔叔呢。
许田芯想了想,下炕穿鞋,去灶房点燃火把去了后院。
许老太看眼扒石榴的金戒指,笑呵呵问孙女干哈去。
“上茅房。”
后院,三位叔叔果然在那棵许有田的树下。
他们仨人是憋屈了来这,高兴了来这,出远门回来了还要来这里蹲着汇报一声。
这棵大树好像不是为她种的,而是三位叔叔的灯塔。
仨人正围着大树蹲一圈儿也不怕冷,在嘿嘿嘿一边对着大树分吃石榴,一边唠嗑说:
“大哥在好些年前,自小就对咱几个亲香得很,但怪了事儿,我咋记得的,全是他临离开前那几年的事儿。”
许老二很是懊恼,他真怕再过些年,连大哥临离开前那几年是怎么拉拔弟弟们的也会被他忘记。他是不是得了忘性大的傻病啦?
许有银道:“是啊,二哥,我也不记得大哥小时候的事儿。”
许老二嫌弃地瞟老四一眼:“你俩本来就小,那时候还没你们,你能记得才是怪事儿。”
许田芯走过来:“叔们,聊啥呢。”
许有银连忙笑嘻嘻站起身道:“聊这石榴咋这么好吃,我猜大将军赠你和你奶这个,他手下都不一定能分到。咱家也不知道该咋感谢好了。你说咱把籽种地里能不能行,咱家过几年就会吃上,也能让大将军的管家不用千里迢迢给送这个,咱家送。”
许田芯心想:咱家用花盆种菠萝种三年能吃上,种这个就甭费事了,树太高,那样需要盖啥样的果蔬暖房才能养得起石榴树。
“小叔,你还是吃籽吧,听说这玩意儿对皮肤好,瞅你那脸造得跟三十了似的。我给你和我三叔的抹脸油是不是又忘了擦?你看我们几个女的两三个月一瓶,你们可倒好,我昨儿看到你俩人用一小罐还剩下一大半。”
许家仨兄弟从不把洗脸擦脸油当回事。
许老二笑呵呵说:“田芯儿仨俩月给一罐,你就惯着你婶娘吧,今年你婶娘可真是……”快赶地主家婆娘了。
小芹炕边窗台上摆着几种瓶瓶罐罐,自己擦擦洗洗也就算了,还折磨他。
单拿洗脸皂水举例,他媳妇用完的皂水,他要接着洗脸,洗完还要那水拿布帕子浸湿擦胳肢窝,非说他干活出汗有酸味儿,擦完了再用皂水洗脚洗袜子,直到洗到一点儿没沫子,他现在瞅见皂水就累得慌。
更不用说小芹第二天又要洗脸抹面油了,然后起早醒来就跟疯了似的,搂住他脖子就开蹭,人家也不管他想不想贴脸,非说一会儿面油要洗掉了会白瞎,睡一宿了蹭给他。
“走,进屋吃冻柿去。”
这回热乎乎的炕上坐满了人。
一大盆用凉水缓透的冻柿摆在中间,必须大半缓透了,要不然一咬咔呎咔呎的不甜。
而缓透后,冻柿就会颤巍巍的,外面柿子皮那叫一个晶莹剔透,一碰皮还吹弹可破,可是黄灿灿的柿肉在经过化冻后,却紧绷绷。
大伙学着许田芯的模样,先用嘴一嘬,冻柿汤又凉又甜,吸完甜水,再一咬柿肉,肉弹弹,一点儿不涩。
许老太夸赞三个儿子,“这回比老三上次买的那几个好,指定是店家没嫌麻烦,将冻柿和苹果和梨子放在地窖里待了一阵,串过味儿,这才不涩。”
具体啥原理,她不懂,反正只要几种果子相处一阵就不涩。
而许田芯只吃了一半,就稀罕地放在一旁,用小手去抓把瓜子嗑瓜子。
她一条腿盘着,一条腿伸直,伸直的腿上放着装瓜子的小编筐,里面可不止有瓜子,还有松子,她正像个小耗子似的,打算吃满嘴瓜子和松子香,吃得嗓子干些再吃一口冻柿,那简直是当冰凉和甜味儿滑过咽喉,灵魂好像在唱信天游。
直播间家人们在问卖不卖松子,你家松子咋那么大颗呢。
卖不卖冻柿,你们家人怎么吃什么东西都这么馋人。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卖。
许田芯连忙抽空回答,松子要等今年出新的再卖,至于其他,你等奶奶再凑凑的,她想给你们找参和鹿茸片。这里连个参须子都是好的。
别的不买一定要买它。
到时候几样东西会和大碴粥咸鸭蛋一起开卖。而且鸭蛋还没腌没咸呢,奶奶说,倒空家人们相中哪个腌哪个,蛋上写上名字也可以,如果第一样不卖大碴粥咸鸭蛋,人家不让卖。
这一晚许家人熬夜到凌晨四点,毕竟民俗传统里面囊括守夜。
而话题更是杂得很。
聊过新房:“不能四眼叫齐,不能一次性就盖出比大地主家还阔气的房子。所以地先占着,今年还是要以用那些地当园子种菜为主,种完晒成干菜留着冬天卖了挣钱,再用挣来的钱盖房。你瞅瞅,这不就一间间盖房钱续上了。”
三年两年下来,咱家就能盖成城堡。
“中不?芯儿。”
“中。”罗马又不是一日建成的。
至于现在住的老房,仨有极力争取要留出这间大屋。
因为他们想供奉不能进祠堂的大哥,祠堂不给位置,他们就自己造一个更好的宽敞的。
并且对着这间屋子的后院子,扒掉厕所要全部种树,各种果树陪着他们大哥不寂寞,大哥当初种一棵,还给大哥十几棵。
前院也要改建,搭上侄女和大哥都喜欢的山葡萄架子,靠着隔壁西院的墙再高搭,包括后院墙都用青砖高搭,墙根下种小野花,两面厢房是冬天留着用木架种菜。
而许老太和许田芯目下住的小屋,是要在炕下挖出一个直通新房的地窖藏粮食。弄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别人以为是铺炕,正好让大哥在对面屋把守。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咱家能富到藏上万斤粮食的地步吗?但万一呢。
话题还聊人家陆掌柜买的那个琥珀到底是啥玩意儿。
“戴上美啊是怎的?”
许老太知道琥珀是什么也不敢说,只用戴金戒指的手,在簸箕里假装挑找瘪瓜子说:“啥也没有金子美。”
许老二继续道:“娘,郭掌柜和互市司要预定的那玩意儿,我听着更是糊涂。我咋听咋好像是树瘤子。就是咱们这里山上那些有些年头的红松,太阳太毒了,能给人晒冒油,也会给它晒冒油。它常年累月的滴树油子,完了树皮外面摸起来坚硬,割开里面金黄的硬硬的油脂,我听他好像要买的就是这个。”
老老太先疑惑问:“那就是树瘤子。有些长外面,咱乡下人遇见砍下来留着引火用,呼呼着火,很好烧。他要那玩意儿作甚?”
“奶,人家是要买,不是白要。说什么佛礼神圣品,卖给寺庙,祭天祭祖什么的也用这个,要等互市司初二回准话儿是否接单子。”
“艾玛,那咱们这里人就没当好玩意儿,我就捡过。”老老太有点儿后悔道。
许老二摇摇头:“小的没用。”
大鹏忽然道:“二叔,我知道哪里有大的,就是俺们仨没有路引,从西山镇跑出来路过的那一大片林子里,我见过几个大的。”
许田芯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买了要做什么了:“这种大的磨好了,能做散发油脂和琥珀木香的金黄色桌面,或是枣红色桌面,特别亮。即使不是为了做桌面,做摆件也很漂亮。”
现代好像叫它北沉香。
“仨有”和“仨鸟”在红烛光照耀下,默默对视一眼,等许老二从老丈人家回来,正好铺子那时候应该不那么忙了,他们就去西山镇探探,往家搬几个大树瘤子。
原来消息就是银钱,这话真不是假的。到时互市司万一不接这个单子,或是他们搬家里多积攒一些的,明年等郭掌柜再来能相中呢,就能卖钱。
“娘。”
许老太早就看出这几个小子互相使眼色:“那能行吗,深山老林。咱们这里大的如老虎会武术,小的如狐狸会法术,中不溜丢的还受朝廷保护。这可真是,啥也不敢吃,就敢吃个鸡鸭鹅,我也是怕你们在林子里遇到啥。娘就有你们几个,万一有点儿啥事儿,我去哪买后悔药,又不是缺吃喝那阵。”
还有一点,这好像在截胡镇北军的生意。
“能遇到啥?要是大树瘤子多,咱一大帮人呗。正好哪个村也没有咱村方便,里正叔开出门条子跟玩似的。反正我们哥几个先去探探路,大鹏他能找到,直奔那些树,不乱撩闲。再大不了咱自己留家做桌面。”
你别总拦我们。
“仨有”有句话一直没敢说,他们娘现在可娇气他们了:“田芯儿,你说呢?”问认字的总没错。
“呼,呼……”许田芯被许昭昭拍着,睡得那叫一个香。
大年初一,一大早,许家人走屋空一大半。
除了屋里有一个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许田芯,以及她身旁在流哈喇子的小楠楠,小孩儿坐在炕上稳稳当当地呵呵笑着。咱也不知道她在笑个啥。
于芹娘在做饭,抽空瞅一眼小楠楠别掉地上就行。
至于其他人,村东头。
老老太和许昭昭互相搀扶着,旁边跟着排队在打水的大月。
“哎呦,老太太,新年好啊,你老怎么不坐家里等我们去拜年。”
“啊?你看见我金耳环啦?哈哈哈,是粮子他们哥仨非要给我买的。”
“呦,招娣,不是,昭昭也能出门走啦?”
老老太继续和另一伙来打水的人打招呼道:“我就是心疼钱,你说俺儿媳让俺大孙们给我买金耳环干啥,咱一个庄户人,戴不戴能美到哪去。”
“老太太,你咋能打动水,快放那里,你们仨人不敌一个,让俺男人送去。”
“不是,金耳环是从府城买的,不是西山镇的银楼也不是县里。”
村江面上,许有仓和许有银看着商客们在玩冰爬犁,抽尜,只要看到有人歇下,他们就问:“喝不喝热水?”
许有仓手中拎的铜壶,正是许田芯高价买下的提梁壶送给三位叔叔做年礼。
挺大的,能出门送货赶路时,保温大半天水不凉。
许田芯送的形式非常随便,放在叔叔屋里写张字条,认识字就认识,不认识也一定看是她写的会去学。果然,仨有一早上就兴奋地研究壶,这哪里是热水,这是侄女的热心肠。
不过,许老二不在这里。
许老二劈完柴进屋,在对做饭的于芹娘说:“小芹,我袖子开线了,你帮我把线头拽掉。”
结果于芹娘拽啊拽,线头就是不断,妈呀,衣裳碎了?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竟然拽出两颗小黑丸。
于芹娘一愣,咋那么像龙遗丸。
许老二急忙掀帘子看看楠楠掉下炕没有,还有侄女醒没醒会不会听到。听到怪害臊。
发现都挺好,这才急匆匆表白道:“谢谢媳妇的龙遗丸,谢谢媳妇看到奶和娘戴金耳环,你还笑得小傻子似的。你夫君我,早晚送给你一颗银遗丸。但目下咱上有老下有小,要先可着老和小。你等等我。今年我先做了两个黑芝麻丸。”
于芹娘感动的脸红,一个激动就咬了一口芝麻丸,当看到里面是黄色的更感动:“做的也太像了,夫君,你咋这么有才。”
“那必须的,嘿嘿嘿,蜂蜜做的。”
村委会门口。
许老太不嫌弃冻手,正用戴着金戒指的手,和刘老柱一起接过陆掌柜和郭掌柜送来的初一对联和二十两银钱。
二十两啊。
对联上写着:人杰地灵增百福,物华天宝集千祥。
许老太高兴地笑道:“这真是万万没想到,也没个准备。那我在开年头一天,代表我们村祝两位大掌柜,春夏秋冬行好运。”
下一句当然要留给里正。
两位大掌柜看向刘老柱,刘老柱傻眼,这咋整啊?他不会。
刘老柱卖驴的弟弟,大概是给侄子编顺口溜打拍子打习惯了说:“……嗯嗯嗯嗯,嗯嗯嗯。”
刘老柱气的,弟,你别说话,你还不如我。老刘家祖坟好像没长读书那根弦。
远处有人忽然接话道:“东西南北遇贵人。”
白慕言笑着出现,抱拳给大家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