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空飘来五个字

美壮想起大米更生气。

自打她男人进门,她就没断过男人吃米粥养身体好生娃,结果昨儿竟然跑了,说要不和她过,眯在娘家死活不回来,今日还要带七大姑八大姨上门逼她和离。

美壮在心里大致估摸一番,具体斤数说不准,家里一些小来小去的事,往常都是她男人在管,“用水舀子装,应是还剩一瓢半米。”

“那就给我一瓢,这活我应了。”

许老太心想:

别给人家划拉溜干净,好像帮点忙在趁火打劫似的。

又是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山里遇见,谁有求不到谁那天?

许老太倒是想得开,也是多少还沾吧点现代人的要脸儿。

连直播间老铁们都在打字说,咱家香瓜奶那人品真是杠杠地,都穷成这样了,身上还带着令人心酸的大气。

没想到美壮却不同意道:“大娘,米都给您,或是再添点其他什么都好说。只拜托您尽尽心,得再给寻两个真厉害的帮忙。”

“为何?”

“大娘,您忘了吧,我那男人他家只姑姑姨母加起来就有九个,撒起泼来一个比一个不讲理。还有俩叔叔万一再带着婶子来,我怕您一人吵不过。”

没等美壮解释完,满桌子就抢话道:“哎呦我天,我寻思有啥了不得的人物呢。别说撒泼,就她们撒野,你出去打听打听,俺姐俩要是不点头,她们能出得了这村不?”

说完就将肩上一直扛的袋子甩给许老太。

满桌子撸撸衣服袖子,申请出战。

许老太本身膝盖就有伤,差些被满桌子塞怀里的袋子压弯腰,心想:这牛逼让你吹的,要是上税你得更穷。你这背的是啥呀?

满桌子一边豪情万丈,一边冲许老太偷摸挤咕下眼睛,榆树皮呗。

她们姐俩,平日里也没别的爱好,就好个面儿,别当外人面前抖搂袋子了,回去自个儿悄摸的再磨面。

“这又是啥。”

“倭瓜,这两日我去马旺村给人说亲没说成,但人家讲究,没成也给俩倭瓜没让我白跑一趟。要不我早就来看你了。”

“你说你挺远的道,还扛个大倭瓜,就留家吃呗。”

“想让你尝尝,稀面的,真挺甜嘴。”满桌子一脸献宝的表情。

在旁边站着的许田芯看一眼美壮,有点憋不住笑。

奶奶们怎么旁若无人唠起嗑,人家那面还等着回话呢。

美壮确实在等回话,她正有些犹豫地看向许老太。

她只信许大娘说谁行谁不行。

因为那日看全场给她留下太深印象。对方那老太太都气的浑身发抖了,大娘脸色还不红不白的。也不像村里多数大娘婶子只会骂对方祖宗爹娘和脏地方,那样的骂法到最后都听不懂发生了啥事,所以许家大娘说满桌子大娘行,她才会信。

再一个,她也在等大娘回话,又该给这位满桌子大娘什么酬劳。帮忙掐架是得罪人的事,搞不好甚至会因帮她而结仇,绝对不能让人白忙乎。这是爹活着时常说的话,说不怕花钱请人帮忙,就怕钱收下还不尽心尽力,那才叫钱打水漂。而能真心实意伸把手的都值得多交往。

还好许老太没忘记美壮,指指满桌子:“不用找别人,加上她就行。你不是一瓢半大米吗,把那半瓢给她。”

满桌子心里乐的直滴答水:“听见没,半瓢就够用,我就能给他们骂窜稀。”一生气一使劲,不窜往哪跑。

这面许老太问道:“约的啥时候?”

“应是快到了。”

“约在哪。”

“大坝。”

美壮特意选在大坝,她非要让村里人都知道知道谁对谁错,要不然这口气憋得她睡不着觉。

许老太背着榆树皮袋子,又抱着倭瓜道:“那等我把灶坑火灭了的。”

不止要先不烧水褪鸡毛了,而且灶房还有半盆果子在泡着,她得进屋捞出来。

之前,本打算洗干净,让孙女带一碗果子去趟关二秃家,把药钱结了,再给关二秃的孙儿带点零嘴,眼下这得往后放放。

再着最重要的是,许老太惦记进屋和直播间解释解释:

“家人们呐,奶奶真不是那种爱咬尖掐架的人。

这你们也看到了,纯属突发情况找上门求助,我这热心肠能干瞅着吗?

正好家里没米,在村里过日子想赚碗大米比登天还难,很难得的机会,所以奶奶就接下这活啦。”

许老太一边灭灶坑火,一边还说道:

“按理我是属于与世无争的性格。

真的,年轻当小姑娘那阵我都内向啊,我那孙女一说一笑的好脾气就是随我。

这么的,正好还能带家人们去大坝溜达溜达,这就出发,看看咱屯里的人,咱屯也有山有水有树林。”

直播间家人们:“……”

说的多好,您要是不拎着棒子出门,差点就信了。

而且您能不能听听,您正在对美壮说什么,就那话,人设崩得稀碎。

“哎呀,这孩子咋啰里八嗦的。前怕狼后怕虎,那能打好猎吗?你不用解释是咋回事儿,那都不重要。”

满桌子也安抚美壮:“听见没,甭管你对错都不重要,不用慌。不是啥大事儿,是事儿也就吵一会儿,一会儿就完事儿。”

两个老太太一人腋下夹个大棒子,在最前面大步流星开路。

大坝上。

“娘,您咋来啦?”于芹娘抹把额上汗,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刚要扔下锹朝许老太跑来,许老太就一摆手制止。

娘啥娘,她这兼职呢,不要打扰。

并且还不忘对坝上村民们略点点头,一副在打招呼的架势,好久不见,大家还好吗,大小便还正常吗?

与此同时,许田芯像个精神病似的在上蹿下跳。

要不说田芯从昨夜就变成完全不一样的心态,她变得积极起来。她的感动通常都会化成实际行动,正努力给家人们好好拍摄。

全景逆光拍树林;近景横移拍河流;环绕仰拍二道河的蓝天,尽量拍出大自然的美感。

又前景推镜,拍村民们一张张带有沟壑的脸。

她试图让直播间家人们能从村民脸上看出,那种朴实安稳和低物欲活着就好的知足。最好与刚才自然美感相呼应,配着村民们劳作才叫生活。

然后她又倒退着跑动,后拉镜头拍村口。

她猜测待会儿美壮男人带来的亲戚将会从这里出现,这里要留个悬念。

最后,许田芯的眼睛自动对焦锁定,终于看向奶奶们。

而奶奶们也已经开始热身,热身内容如下:

许老太在拧开水囊喝水,活动活动嘴。

满桌子是在酝酿自己从收半瓢大米开始,就是美壮死去亲娘的附身。她得代入一下,这要是她闺女被欺负会被气成啥样,这样才有利于发挥。

并且还不忘撺掇许老太的情绪道:“老姐,你想一下,这要是你没了,往后田芯还指望不上几位叔叔,好不容易娶个男人上门,不消停过日子就算了,那男人忘恩负义还要带二十多口子骂上门。他一个上门女婿敢这般欺负人,凭得不就是你不在了,你孙女家里没人,你那在天之灵……”

许老太被水呛住,眨眼间咋就给她聊没。

不过,得承认,这话正中许老太心门。

所以当村口二十多人出现那一瞬,许老太和满桌子站在高处,一把将美壮拉到身后,并且一人一根棒子拄在手中。

许田芯这面也不忘赶紧拉长镜头,拍即将乘风破浪的的奶奶们。

直播间正自动播放背景音乐:

“我列阵在东,挥缝刃生杀;

我列阵在西,噬鬼魅命煞。”

此时两位奶奶一左一右的站姿,好像南天门看过大门,姿势标准,那手中的棒子还像极杀威棒,威——武!

而随着两拨人距离越来越近,坝上的村民们终于觉出不对劲儿,不是那方外村人压势,而是这方表情吓人。

用一副对联形容许婆子的表情就是:

天上托塔李天王,地上戒尺丈母娘。

横批:哇呀呀,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