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霸王硬上弓

刘光很久都没有这般欢笑了,逗得他腹部直疼,弯下腰来,揉着自己肚子。

郭郁臣挠了挠后脑勺,手一撑从箱子里翻出来,幸而他没有全身都光着,只是打了赤膊。

他一走出来,脖子上那粉色的蝴蝶结就更是惹眼,仔细一看,里面还有一只铃铛,也不知是哪个匠人设计的,风格竟如此妖艳!

郭郁臣担心的道:“枢密使,你没事罢?”

刘光摆摆手道:“没、无妨……”

随即又道:“你这个呆子,怎么穿成这样?快把衣裳穿上。”

郭郁臣嘿嘿一笑,赶紧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衣裳,套在身上,其实他就是蹲在箱子里换的衣服。

窦悦一直被窦扶风捂着眼睛,使劲摇了摇头,道:“阿爹,悦儿眼睛都花了,什么时候能松手啊?”

窦扶风见郭郁臣穿好衣裳,这才施施然放下手来,窦扶风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郭郁臣辣眼睛的一面。

刘光研究着小铃铛颈圈,笑道:“你这颈上的颈圈,倒是极好的。”

郭郁臣惊喜的道:“是么?我还觉得这颜色艳俗了一些,枢密使若是喜欢,也送给你。”

说着,很是慷慨的将颈圈摘下来,塞给刘光。

刘光接过去,笑眯眯的轻轻展了展蝴蝶结,别有用意的道:“看来以后有大用处。”

“大用处?”郭郁臣迷茫的道:“什么用处?”

刘光但笑不语,他的笑容清冷之中带着些许的温柔,郭郁臣险些看花了眼睛,喃喃的道:“枢密使你……你真好看。”

刘觞则是打了一个寒颤,怎么觉得阿爹的笑容有一点点鬼畜呢,一定是错觉,错觉。

郭郁臣的出现,直接打断了李谌的告白,李谌酝酿了半天,功亏一篑,而且刘觞围着刘光和郭郁臣打转儿,完全没有给李谌机会。

李谌插不进去话,着急的团团转。

窦悦敏锐的发现了什么,小声道:“陛下,您是不是又和宣徽使闹别扭了?”

李谌:“……”又?

李谌道:“是朕闹别扭么?朕看你眼神不好,分明是宣徽使与朕闹别扭,他都五日没有理会朕了!”

窦悦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道:“宣徽使如此温柔善解人意之人,那一定是陛下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不然宣徽使才不会无理取闹的。”

温柔?善解人意?

李谌狐疑的打量窦悦,你说的是阿觞么?

窦悦谆谆教导的道:“阿爹说了,若是做错了事,便要勇于认错,知错能改,陛下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也要学会改错。”

改错?

李谌思忖着,可是阿觞不理朕,朕怎么改错呢?

“阿觞,”李谌找了个机会,钻进人群,道:“朕有点儿事,想要与你单独谈谈。”

刘觞不愿意和他单独谈,李谌执意,不放开他的手,还撒娇的晃了晃,活脱脱一只小奶狗,道:“阿觞……”

刘觞架不住他的撒娇,而且对方是天子,虽然今日不在宫中,但这样拉拉扯扯的,也不太像话,干脆点点头,道:“陛下有什么吩咐,请直说罢。”

李谌拉着他到了角落,轻声道:“阿觞,你都好几日不曾理会朕了,其实那日里都是误会,朕好好与你解释……”

他说到这里,窦扶风家里的小厮又跑了进来。

李谌不耐烦的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回话道:“回陛下,是大明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突然病倒,怕是……怕是要不行了。”

“什么?”李谌吃了一惊。

最近刘长邑对王岁平穷追猛打,王太后因为这个事情,的确病了好一阵,一直在生闷气,御医去了不老少,但是也没听说不行这种事儿。

李谌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道:“小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是宫里头来人了,说是请陛下快些回去一趟,去晚了怕是……怕是见不到太后娘娘了!”

李谌心头有些混乱,他好些日子都没去看望王太后,哪知道太后突然就不行了,当即站起身来,匆忙道:“朕回宫看一看。”

“鱼之舟,快备车。”

“是,陛下!”

李谌去得匆忙,离开了窦扶风的宅邸,上了马车,急匆匆往大明宫赶回去。

刘觞觉得此事有些奇怪,李谌如今才十七岁,王太后更别说了,才三十出头,若是放在现代,指不定还没结婚呢,身子骨再弱,也不可能说没就没,再者说了,王太后平日里保养的很好,也很健康。

说不定……其实是王太后知道李谌出宫来给枢密使庆生,心里不痛快,想要把他叫回去罢了。

刘觞猜对了一半。

王太后觉得,刘氏的权利太大,与他们王氏对着干,自来看刘氏不顺眼。今年刘光的生辰好不容易不在宫中大办,天子却跑到外面去给刘光亲自庆生,王太后得知之后十足气怒。

而另外一点刘觞则没有猜到。王岁平听说了这件事情,便撺掇着王太后,让太后假借身体抱恙的名义,把天子请回来,与此同时,还叫了良酝令王觞到跟前伺候。只要天子来探望王太后,便能看到王觞,如此一来,便能一举两得,叫王觞混个脸熟。

李谌急匆匆回宫,直奔王太后的寝宫,刚一走进去,还未看到王太后,首先听到了阵阵的丝竹之声。

王太后病重,竟然有人在寝殿中弹琴,这像话么?

李谌立刻知道是中计了,调头便要离开,王太后已然走了出来,道:“谌儿,怎么这就要回去了?”

李谌道:“母亲安康,看起来没有抱恙,那儿子也就放心了。”

“怎么?”王太后理直气壮的道:“你看到母亲死不了,还很遗憾了?”

李谌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母亲也知道,儿子不可能是这个意思。”

再怎么说,都是亲娘,李谌虽然和王太后政见不合,但也不至于你死我活。

王太后道:“既然来都来了,我还没有用膳,谌儿便坐下来,陪陪母亲,如何?”

李谌有些迟疑,他本想立刻赶回去的,王太后还有后话:“谌儿,我是你的母亲,你连陪一陪为娘吃饭,都不愿意了么?”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李谌道。

李谌无奈,只好入席,王太后让人布膳,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其中竟还有一个人十足眼熟,他手里捧着酒水,不正是那日里被李谌看成了刘觞的良酝令王觞么?

不只是人长得像刘觞,竟然连名字都一模一样,只差姓氏不同。

其实李谌哪知道,王觞的原名根本不叫王觞,而是被王岁平临时改了名字,毕竟他长得像刘觞,干脆就更像一些。

王觞走进来,给李谌添上酒水,态度恭恭敬敬,十分谦卑的模样。

王太后瞟了一眼李谌,见他没什么动静,便出言道:“你留下来。”

“是。”王觞娇滴滴的应声。

王太后又道:“给陛下添酒。”

“是,太后娘娘。”王觞走过来,距离李谌很近很近,故意俯下身来,让李谌闻到自己身上的幽香:“陛下,请幸酒。”

李谌没有心情喝酒,毕竟上次喝了两口酒就醉了,极为上头,他这次可不想饮醉,便拒绝道:“儿子不升胜酒力,还是不饮了。”

“诶,”王太后笑道:“这里是我的寝殿,我是你的母亲,儿子便算是饮醉了,也无妨的。”

李谌只好耐着性子端起来呷了一口,只是想小小的一口,便不再饮。

王太后笑道:“王觞啊,我听说你会抚琴。”

“回太后娘娘的话,”王觞柔柔的道:“小人只是略通音律,恐怕污染了太后娘娘与陛下的耳目。”

王太后道:“你实在太谦虚了,为陛下弹奏一曲罢。”

“是,太后娘娘。”

王觞走到琴边坐下来,略微低头,时不时含情脉脉的看向李谌,拨动琴弦,开始弹奏。

琴音靡靡,婉转悠扬,好像有人在倾诉爱慕之意,十足的露骨,王太后观察着李谌的神情,见他没什么反应,不由有些着急。

这和王岁平说得不一样,分明这个王觞生得与刘觞几乎是一模一样,尤其是这样昏暗的环境下,更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偏偏天子压根儿不多看一眼。

说好了天子是喜爱刘觞的颜色呢?为何眼下不奏效了?

王太后询问道:“谌儿,你觉得此人弹奏的可好?”

李谌淡淡的道:“儿子对音律向来迟钝,听不出太好,或者太坏。”

王太后更是着急,道:“行了,你过来,再给天子填一杯酒。”

“是,太后娘娘。”

王觞提着衣摆走过来,借着倒酒的动作,故意轻轻蹭了一下李谌的手背,那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但是李谌非但没有感觉到暗示,反而拿起一条帕子,擦了擦手背,直接将那条帕子在王觞面前扔掉。

王觞:“……”

王太后:“……”

王太后心急如焚,吃饭也吃了,喝酒只是喝一口,听曲儿陛下不乐意,还能怎么办?

李谌等了一会儿,给足了王太后面子,道:“母亲,儿子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他只是呷了一口,哪里有什么不胜酒力一说,全都是借口罢了,如今李谌找到了借口,王太后也不方便留他。

王太后只好道:“好罢,谌儿也累了,今日好生回去歇息……”

她还是不愿放弃,对王觞道:“外面天色太黑了,你送一送陛下,给陛下掌着灯。”

“是,小人遵命。”

李谌却道:“不必了母亲,儿子身边还有鱼之舟呢。”

“鱼之舟啊。”王太后似乎早有准备,道:“方才我看他闲着,便叫他去办事儿了,此时应该还未回来。”

李谌心中冷笑,竟然为了现弄这个王觞,把鱼之舟都给支开了。鱼之舟身份地位都不高,王太后又是李谌的亲生母亲,鱼之舟自然只能听命。

王觞柔柔的道:“陛下,小人替您掌灯。”

李谌干脆也不废话,大步离开了王太后的寝殿,往紫宸殿而去。

李谌一离开,王太后立刻气怒的拍着桌案,道:“这都是什么事儿!你看看你想的好主意,陛下必定是看出来了什么,一晚上都没给我好脸色!”

一个人影从内室转了出来,原来寝殿里还有人,竟然是王太后的弟弟王岁平。

王岁平却不着急,笑道:“阿姊,您别担心,也别动怒。”

“我能不担心?不动怒么?”王太后气愤的道:“你看看你的好主意,弄了一个什么王觞过来,他长得倒是像极了刘觞,却根本没有那个阉党勾人的本事,天子是一点儿也不动心!反倒是我,我的脸皮都给你丢尽了!”

“姊姊,您难道还不懂男人嘛!”王岁平笑道:“陛下也是男人。”

王太后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岁平道:“陛下终究年轻,脸皮子薄得很呢,但是男人嘛,只要一冲动,也就不必管脸皮的薄厚了。”

他说着,压低声音,悄悄的道:“我方才偷偷在酒水中,夹了一些好料,只需要轻轻抿一口,必然让咱们正经的天子,头晕脑胀!姊姊你不是让王觞给陛下掌灯回去了么,就等着好消息罢!”

王太后一听,原是这么回事,道:“你什么时候动得手脚?那料……没有什么不好罢?”

毕竟王太后之所以是太后,正因着他的儿子是天子,所以王太后就算关心自己的位置,也要关心李谌的安全。

王岁平笑道:“放心好了太后娘娘,陛下说到底也是我的外甥呢,我怎么会害了陛下,只是一些催*情的药粉而已,宫里头常用的,药性烈了一些,不会有事儿的。”

李谌走在最前面,他身材高大,步幅也宽阔,王觞掌着灯追在后面,柔声道:“陛下——陛下您慢一些!慢一些,天色太黑,千万别碰了!”

李谌才不理会他,大步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的腹部越来越热,一股冲动聚集起来,不止如此,脑海中还乱糟糟的,仿佛醉酒,又比醉酒更加上头,口干舌燥,莫名想要发泄。

咯噔!李谌心窍一凉,难道是方才的酒水?

朕只抿了一口,没想到还是中套了,他更是加快脚步往紫宸殿而去。

只是太后的寝殿在大明宫的最北头,紫宸殿在整个大明宫的中轴之上,从北到中间的路途遥远,李谌浑身燥热难当,根本无法回到紫宸殿去,鱼之舟也被太后支走,李谌身边根本没有可靠之人。

他的眼眸一动,冲着就近的仙居殿踉跄而去。

仙居殿就在拾翠殿附近,郭贵妃被撵出宫去之后,这附近无人居住,清静的厉害,因为甚少有人经过,倒是显得有几分荒凉。

王觞追在后面,没想到李谌突然转了弯,进入仙居殿,立刻也跟上去,但是他步子小,还没进入仙居殿,“嘭——”一声,仙居殿大门被关闭,甚至还从里面落了门闩!

“陛下!陛下——”王觞使劲拍门:“开门呀!您让小人进去伏侍陛下罢!陛下?陛下!”

李谌进入仙居殿,狠狠落下门闩,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被一个小小的良酝令追赶。

他踉跄的撑着身子,往仙居殿内室而去,只可惜浑身燥热双腿打颤,实在走不动,直接倒在地上,李谌干脆瘫倒在地上,准备便如此在仙居殿歇息一晚上,忍一忍药效便也过去了……

“枢密使。”

一个小太监跑入宴厅,对着枢密使刘光耳语了几句,刘光微微蹙眉,挥挥手道:“知道了,下去罢。”

“是,枢密使。”

自从李谌走后,刘觞便有些闷闷不乐,他也知道为何,若是平日里能让他喝酒吃肉,刘觞才不会不开心呢,但是今日……

刘觞又喝了一大杯酒,心满意足的打出一个酒嗝,感觉脑袋晕晕的,浑身暖洋洋,还微微发热,酒意已经上头了。

刘觞托着腮帮子,懒洋洋慢吞吞的道:“阿爹——枢密院有事儿找你吗?你过生日还这么忙啊……”

刘光想了想,道:“的确是枢密院找阿爹,但不是什么公务,而是阿爹前几日托人去打听的事情。”

“嗯——?”刘觞还是软绵绵的,拉长了声音道:“什么事情啊?阿爹托人去打听的,一定是……是大事!”

刘光平静的道:“前些日子,有个叫王觞的良酝令惹得觞儿不欢心,阿爹托人去打听了打听这个王觞。”

“哦……”刘觞抿了一口酒水:“是他啊,那个小、小娘炮!”

刘光听不懂小娘炮为何物,挑了挑眉,道:“你可知道,王觞是谁的人?”

刘觞摇摇头。

刘光道:“王觞是王太后安排在宫里的人,听说是王岁平的远房亲戚,本来不叫王觞,进宫改了名字,与觞儿你生得有几分相似。”

“呸!”刘觞气愤的道:“根本不像!一点儿也不像!阿爹你说,我有那么娘炮嘛?他、他说话娇滴滴的,翘着兰花指,身上涂脂抹粉的,还扭腰扭屁股!呸!”

说着,还对郭郁臣道:“小郭将军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扭腰扭屁股的男人!”

郭郁臣:“……”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如此拗口别扭呢?

刘光笑了一声,道:“大将军,其实本使也由此一问。”

“这……”郭郁臣头疼的道:“我、我也不知。”

“哼!”刘觞道:“都是大猪蹄子!哪里像?根本不像,阿爹,你觉得像么?若是在阿爹看来,会把我和那个小娘炮看混吗?”

“如何可能?”刘光道:“便是阿爹不用眼睛看,也知道哪个是觞儿,那人便是生得再像觞儿,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如何能与觞儿相比?”

“是吧!”刘觞自豪的给了刘光一个大抱抱:“唔——阿爹,你好好哦!我好喜欢阿爹哦!”

郭郁臣看到他们抱来抱去的,刘觞还扎在刘光怀里乱蹭,虽然是父子干系,但也有些吃味儿,心里头酸溜溜。

刘光安抚着他,道:“多大人了,还撒娇。”

“就要就要!”刘觞醉醺醺的道:“就要撒娇!”

刘光无奈,又道:“这王岁平安排了一个生得与你有几分形似之人在宫里,阿爹不放心,便叫人盯紧了他们,今日……倒是有一些动向。”

“嗯?”刘觞奇怪:“什么动向?”

刘光压低了声音,把王岁平在酒中下料,想要让李谌与王觞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说了一遍。

枢密使刘光今日虽然不在宫中,但是他的耳目众多,仿佛亲眼看到了一般,比当事人看得还要清晰。

“什么?!”刘觞醉醺醺的瞪大眼睛:“王岁平给天子下药了!想让天子和那个小娘炮这样那样!?”

郭郁臣:“……”这样?那样?是哪样?

郭郁臣连忙道:“宣徽使,小声些,小声些!”

刘光一直都知道天子对刘觞的爱慕,他一直都想要拆散天子与刘觞,尤其是知晓刘觞也开始对天子动心之后,刘觞也会吃味儿之后,更加急切的想要拆散他们。

因为刘光知道,李谌乃是一朝之君,他往后需要面对的太多,如果李谌不能坚定,就算他们在一起,带给刘觞的也只会是伤害,而作为父亲,刘光不想让觞儿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刘光的主张的的确确是拆散他们,但今日……

刘光眯眼道:“觞儿,这件事情阿爹有必要告诉你,你拿的主意,阿爹都会无条件支持,阿爹不想让你后悔。”

刘觞呆呆的看着刘光,他脑袋里晕晕乎乎,反应很慢很慢,缓慢的想着,王岁平给小奶狗下药了,王觞长得那么像自己,小奶狗要和小娘炮这样那样了……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酸涩,酸得几乎发苦,好像撒了癔症一般,站头便跑。

咚!

差点磕在门槛上,被绊了一下,不过没有摔倒,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窦悦吓了一跳:“宣徽使,你……你这是去哪里啊?”

刘觞来不及停顿,大喊着:“回宫,救火!”

“救、救火?”窦悦一脸迷茫。

刘光看着慌慌张张离开的刘觞,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希望阿爹做的是对的……”

刘觞慌慌张张跨上金辂车,道:“回宫!快,十万火急!”

驾士连声道:“是,是!宣徽使您坐好!”

金辂车一路风驰电掣,直冲大明宫而去,来到丹凤门门口,宫禁只差一点点,金辂车都没停顿,直接冲入丹凤门。

刘觞在下马桥下车,提着自己的绣裳衣摆,直接跳下车,御桥附近已经有好几个小太监候着。

“宣徽使,您小心,别摔着!别摔着!”

刘觞认得他们,是枢密院的小太监。

“陛下人呢?”

小太监回话:“陛下从太后那里出来了,说是要回紫宸殿,不过刚才小臣去紫宸殿看了一圈,陛下没有回去。”

刘觞饮得有些多,脑袋里昏昏沉沉,虽然吹了夜风,但还是混沌的厉害,使劲摇了摇头,道:“快速找,从太后寝殿到紫宸殿,任何一个偏殿都不能放过。”

“是!”

刘觞也提着灯笼快速去找,他一路从紫宸殿往北面跑,刚过了长安殿,突然听到鬼夜哭一般的声响。

“陛下——”

“陛下……”

“陛下您开门呀……”

刘觞循着声音往前走,这附近就是拾翠殿,往日里郭贵妃住在这里,拾翠殿人烟鼎盛,但自从郭贵妃离开之后,李谌的后宫也给清空了,根本没人往这边来,这里便没了人气儿。

拾翠殿南面是仙居殿,平日里根本没人经过,刘觞走过去,便看到一个柔柔弱弱的人影,站在仙居殿外面,使劲拍着门,娇声喊着:“陛下——陛下——”

“小娘炮!”刘觞一眼就认出来,是良酝令王觞!

正巧,好几个小太监也找了过来,道:“宣徽使,是他!”

刘觞眯着眼睛,带头走过去,站定在王觞身后。

王觞后知后觉,吓得一个激灵,柔弱万千的道:“宣、宣徽使……”

“害怕什么?”刘觞道:“你见到本使如此害怕,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没有啊!”王觞支支吾吾。

刘觞挑了挑眉,道:“已然宫禁,你还在外面溜达,是不是藐视王法?来人,给本使扣起来,押送到神策军牢营!让他尝尝大牢的滋味儿!”

“冤枉!冤枉啊——”王觞哭诉道:“宣徽使,还没……还没到宫禁时分呢!”

的确,还有一会子。

刘觞“哦?”了一声,道:“无妨,本使说你犯了宫禁,你就是犯了宫禁。你放心,这里距离神策军牢营,还有一段路程,等你押解过去,便到了宫禁时分,届时,你便是犯了宫禁。”

“宣徽使,饶命啊!饶命啊!”王觞跪下来磕头,刘觞可不吃他这套,凉丝丝的道:“扣起来,带走。”

“是,宣徽使!”

几个小太监虽然力气也不大,但是仗着人数多,王觞又是个十足十的小娘炮,跑也跑过不掉,打也打不过,立刻被扭起来,朝着神策军牢营送去。

刘觞打发了小娘炮王觞,看了一眼仙居殿大门,大门紧闭,而且从里面反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刘觞蹙了蹙眉,干脆来到侧面,试探的推了推窗子,果然,窗子是没有关闭的。

他捡了几块大石头,垫在脚底下,从户牖艰难的翻了进去。

刘觞以前见过李谌翻窗户,看着十足简单,轻轻松松一撑就进去了,但是轮到自己,尤其是饮醉之下,刘觞的平衡能力大打折扣,“咕咚——”一声,直接折了进去。

户牖哐啷啷巨响,案几上的东西掉的掉,碎的碎,差点扎了刘觞屁股。

“谁?!”

李谌听到声音,戒备的睁开眼睛。

他已经忍耐很久了,没想到只是抿了一口酒水,药效竟如此厉害,他的眼睛赤红充血,里面弥漫着浓烈的血丝,吐息紊乱沙哑,整个人的精仿佛绷着一根弦,而那根弦即将断裂……

刘觞从案几上爬起来,揉着老腰,宫灯也落在了外面,殿内昏暗一片,根本无法掌灯。

刘觞摸黑走过去,李谌头晕脑胀,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还以为是守在外面的王觞翻窗进来了,厉喝道:“滚出去!”

刘觞吓得一个激灵,他从未见李谌发这么大火儿,平日里的李谌仿佛是个小奶狗,油腻是油腻了一些,但架不住他年轻鲜嫩啊。

而如今的李谌,赤红着眼睛,仿佛一头野狼,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暴戾。

“朕叫你滚出去!”

刘觞心底里陡然升起一股委屈,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好一个假奶狗,我好心好意的赶回来救你,你竟然吼我?

刘觞气得撸胳膊挽袖子,黑着脸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瞪着李谌。

李谌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着火一样,越是忍耐,越是难受,四肢却十分无力,他眼看着那人逼近过来,撑着全身的力道,往后挪了挪。

还跑?刘觞酒气上头,心说你这个小奶狗,不知好歹,今日就让阿觞哥哥教教你社会的险恶!

他一句话不说,捏住李谌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

李谌睁大了眼睛,四周本就昏暗,加之二人距离太近,李谌更是看不清楚,不知来人是刘觞,他愤怒的一把甩开刘觞,若是平日里没有中药,绝不会如此狼狈。

刘觞被他拒绝,仗着酒醉,更是不信这个邪,又捏住李谌的下巴,一定要亲他。

李谌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样的气息他不知道品尝过多少次,如此甘甜令人回味,一瞬间李谌差点深陷其中,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不对,是药物的缘故,此人不是阿觞,阿觞还在窦悦的府中,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大明宫中。

李谌又想去推刘觞,刘觞哪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一把抓住李谌的手不让他动弹,若是在平日里,李谌一只手就可以抓小鸡仔一样桎梏住刘觞,可今日风水轮流转,刘觞反而一只手捏咕住了李谌。

李谌完全没有力气反抗,恶狠狠的道:“放开朕!朕……朕警告你……”

声音的确威严沙哑,刘觞定眼一看,但小奶狗的眼神怎么这样奶呼呼湿润润,又气又怒又不甘心,还被自己亲得气喘吁吁。

刘觞登时大满足,酒气更是上头,笑起来道:“小可怜,我就是喜欢看你哭唧唧!”他说着抽下自己的绣裳腰带,唰唰唰几下,将李谌的双手一捆,直接捆在了案几的矮腿上。

李谌吃了一惊,自己现在这模样,仿佛砧板上的鱼,只能毫无作用的挣蹦两下,完全都是徒劳。

“谌儿乖乖的,”刘觞搓着掌心嘿嘿醉笑,道:“阿觞哥哥要霸王硬上弓了!”

“阿觞?”李谌借着暗淡的月色,仔细去分辨,他实在看不清楚,眼前的景物一直打晃,头脑也眩晕的厉害,但无论是刘觞的声音,还是刘觞的气息都如此的熟悉。

“阿觞哥哥,”李谌额角滚下热汗,沙哑的道:“是你么?慢一些,别伤了自己。”

刘觞宿醉头疼,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他“唔?”了一声,睁开眼目,天色还灰沉沉的,并没有天亮。

刘觞稍微一动,登时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昨日不是去参加阿爹的生辰宴了么?怎么……后来好像回宫了,匆匆忙忙赶回来,把图谋不轨的王觞给押入了神策军牢营,再后来……

“嘶!”刘觞疼得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瞪着躺在自己身侧的天子李谌。

李谌一脸疲惫,双手还被刘觞的衣带绑着,捆在案几的矮腿上,四周凌乱不堪简直没眼看。

断片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入刘觞的脑海,刘觞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声自言自语:“霸王硬上弓?完了完了……”

刘觞顾不得太多,趁着李谌还没醒过来,胡乱的套上衣裳,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往外跑,一路上腰酸背疼,疼得刘觞呲牙咧嘴,心里咒骂着,别人霸王硬上弓都是享受,自己这怎么还反过来了!失策失策!

刘觞一路快跑,本想冲回宣徽院更衣洗漱,毁尸灭迹,没成想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路上碰到了王觞!

王觞显然刚刚从神策军牢营放出来,身边还跟着良酝署的人,必然是良酝署的人接到了通知,说王觞犯了宫禁,让他们来接人。

王觞身为良酝令,虽然品级只有正八品下,但在良酝署也是个头领,一路上责骂着身边的部员:“慢慢吞吞的!怎么现在才来领我?害得我一晚上都在牢营中呆着!你们可知道那里不是人呆的?如此怠慢,你们就不怕我到王太后跟前告状?!我告诉你们,我王觞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

“是吗?”刘觞施施然走过去,就算身子不舒服,这个邪茬儿他还是要找的。

刘觞端着架子,完全看不出他辛苦上弓了一晚上,幽幽的冷笑:“王大人,您好大的脸面儿啊,竟然是王太后眼前的红人儿,吓死小臣了呢!”

王觞哪里想到大明宫如此小,只隔了几个时辰,竟然又碰到了宣徽使刘觞,他一个八品小官,怎么惹得起宣徽使?

王觞立刻换上怯懦委屈的表情,期期艾艾的道:“宣徽使……小人拜见宣徽使……不知……不知小人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宣徽使,宣徽使要如此针对小人。”

“得罪?”刘觞道:“你才发现自己得罪了本使?”

“来人!”

刘觞一声令下,此处正好是神策军附近,神策军的士兵都识得宣徽使刘觞,立刻迎上来道:“宣徽使,有何吩咐?”

刘觞指着装可怜的王觞道:“他偷了本使的东西,抓起来!”

“是!”

王觞大惊失色:“宣徽使!宣徽使饶命啊!小人没有!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怎么可能偷盗宣徽使的东西呢?”

神策军士兵才不管这些,冲上去将王觞五花大绑,直接一踹膝盖,让他跪在刘觞面前。

王觞哭哭啼啼的道:“宣徽使,小人没有啊!小人刚刚从神策军牢营放出来,哪里……哪里能偷盗宣徽使的东西呢!宣徽使就算是权势滔天,也不能……也不能如此诬陷小人罢!小人呜呜呜……小人要见陛下!”

还想见天子?

不提李谌还好,一提起李谌,刘觞这火气噌噌的往上冒,自己昨日辛辛苦苦的跑回来“救驾”,若不是王岁平和王觞这一伙人搞事情,自己会醉酒后回来上弓吗?害得刘觞这会儿浑身都疼,哪哪都难受!好像要散了架一般。

刘觞昂着脖子,理直气壮的笑道:“笑话!本使是宣徽使,说你偷了我的东西,你就是偷了东西!还需要到陛

王觞依旧哭得梨花带雨,吭吭唧唧的道:“宣徽使,小人真是冤枉,您说小人偷了东西,小人……小人当真没有,那宣徽使倒是说说,小人偷了什么您什么东西?”

刘觞冷笑一声,理直气壮的道:“好啊,那本使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你……偷了本使的智商!”

“智、智商?”王觞懵了,饶是他再机智善辩,智商是何物?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

刘觞一本正经,完全不觉尴尬的道:“你就是偷了本使的智商,还不认账?”若不是你这个小娘炮和王岁平搞事情,我还在小悦悦家里喝酒吃肉呢,怎么会醉醺醺的跑进宫里来,身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太监,脑袋一热竟然搞什么霸王硬上弓?这不是坑自己吗?

“没错!”刘觞指着王觞道:“本使突然降智,都是因为你偷走了本使的智商,你还嘴硬不承认?给我打,打到本使满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