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阿觞哥哥酸溜溜

“不!”李谌突然改口:“不能叫小谌儿,都给朕叫小了,要叫大谌儿!”

刘觞:“……”陛下你可闭嘴吧!

刘觞干脆不理会他,直接对孟簪缨道:“务必要让王岁平相信,大掌柜已死,且死无对证。”

“我知道了,请宣徽使放心。”孟簪缨点点头。

王岁平第二日一大早在中书门下听到了风声,又让人仔细去打听了一番,但是神策军牢营十分严密,一般人根本打听不到什么风声。

于是王岁平便去了一趟太医署,装作自己生了病,想要通过太医署的人打听打听昨晚的事情。

王岁平进了太医署,找了个相熟的太医诊脉,问问情况,崔岑看到他走进来,便按照刘觞嘱咐的话,抱着一沓子太医署的档案,从旁边经过。

然后一个不小心……

啪嚓——

档案散落下来,全都砸在王岁平脚边,崔岑装作低头去捡档案,故意把一页档案扔在王岁平脚边。

王岁平刚要呵斥,低头一看,眼眸瞬间就亮了,这不是大掌柜的档子么?太医署每一个御医出诊,必须写报告,诊治了什么人,得了什么病,用了什么药,如果出现任何纰漏,都有迹可循。

昨夜太医署出动了那么多御医,档案肯定是不老少的,王岁平本想找一找这些档子,没想到档子飘到了自己眼前来。

他低头捡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果然,大掌柜当胸中了一剑,直接毙命,而且看那伤口的形容,应该便是孟簪缨的软剑所致。

崔岑装作冲撞了王岁平的模样,道:“微臣该死,冲撞了王大人。”

“无妨无妨!”王岁平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档子,顿时放心下来,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笑道:“无需这么恭敬,按理来说,你的品阶还比我大呢,不要将我当成王太后的弟亲,就当我是一个普普通通,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的臣子便可,咱们都是一样儿的,一样的!”

崔岑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得滴水不漏,王岁平心情舒畅,又凡尔赛了几句,这才施施然离开了太医署,也不瞧病了。

经过中书门下的议论,还有太医署的档子,王岁平已经十拿九稳,大掌柜已死,死无对证,露华台的事情再无迹可寻。

是夜,王岁平让驾士驾车,离开大明宫,还是如同之前两次那般,将车子停在偏僻的街坊旁边,很快一条黑影登上车子。

正是孟簪缨!

王岁平淡淡的看了一眼孟簪缨,道:“受伤了?”

孟簪缨平静的道:“大掌柜已死。”

王岁平笑道:“我知道,今儿个一早已经听说了,你还真是有些用处的,能如此自由的进出神策军牢营之人,满大明宫也不多见。”

孟簪缨道:“放了我姊姊。”

“放了你姊姊?”王岁平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如此好用的狗,我若是放了,岂不是白白浪费?”

他说着,故意伸出手捏住孟簪缨的伤口,狠狠按在他的手臂上,甚至反复的碾压,奸笑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乖乖帮我咬人,我是不会对你阿姊怎么样的,反之……”

孟簪缨忍着伤口撕裂的剧痛,浑身微微颤抖颤栗,咬着后槽牙愣是一声也没哼,鲜血湿透了衣袖渗透出来,蹭了王岁平一手。

王岁平抬起手来,在孟簪缨的脸上轻轻抹了两下,把血迹蹭在他脸上,幽幽的道:“反之……我可是当今太后的弟弟,只是想要个把女人罢了,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王岁平收拢了笑意又道:“好狗,滚下去,本大人要回府了。”

孟簪缨没说话,抿着嘴唇下了车去,站在黑暗的长安城角落,眼睁睁看着王岁平的车驾粼粼离开。

他眯了眯眼睛,终于开口了,沙哑的道:“王岁平,终有一日……我要你不得好死!”

刘觞让孟簪缨将大掌柜的死讯告知王岁平,第二日约了在紫宸殿中碰头。

刘觞睡了个好觉,起身洗漱,御医例行公事前来换药,重新包扎伤口,小太监则是帮忙打理着屋舍,将锦被叠起来,窗帘拉开,清扫屋舍中的灰土,将刘觞换下来的衣物全都整理起来准备拿去浆洗。

啪嗒——

有什么东西混在衣物中掉了出来,刘觞低头一看,是那本包着XX唐律书皮的小黄书!

小太监弄掉了书册,赶紧告罪,跪在地上便要去捡那本小黄书。

“等等!!”刘觞大喊一声,吓得小太监手脚僵硬,赶紧磕头:“宣徽使饶命!宣徽使饶命!小臣、小臣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刘觞跑过去,将小黄书捡起来,抱在自己怀里,干笑道:“没事没事,你们先、先下去吧。”

小太监如蒙大赦,纷纷退出屋舍。

刘觞抱着那本小黄书,简直是烫手的山芋,放在那里都不好,放在头枕被子,万一阿爹真的当做XX唐律翻开了,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学无术,一心向黄?

刘觞使劲摇头,不好不好,他把小黄书塞进自己的绣裳里,又拍了拍胸口:“还是带出去扔掉,毁尸灭迹的好,免得被人发现。”

刘觞心想,左右我是个正直的太监,不需要这样的小黄书……

刘觞怀揣着“炸弹”,离开了宣徽院,往紫宸殿而去。

他进了紫宸殿,孟簪缨和崔岑正在外殿侯旨,因着时辰太早,天子李谌还未晨起。

刘觞走进去,便发现了这尴尬的场面,孟簪缨站在一边,崔岑站在一边,若是平日里,孟簪缨早就腆着脸跑过去套近乎了,今日嘛……

刘觞笑眯眯的做和事佬:“哎呦,小缨缨,你的胳膊怎么了?伤口崩裂了么?”

孟簪缨昨日去见王岁平,王岁平按裂了他的伤口,孟簪缨匆匆回家,心乱如麻,也就没有理会,只是草草包扎了一番,没想到今日伤口还没有愈合。

他这么一说,崔岑侧目看了一眼孟簪缨,孟簪缨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没有言语。

刘觞撺掇的道:“崔御医,你们做大夫的,是不是最见不得旁人受伤了?快快,你给小缨缨看看,好歹包扎一下。”

崔岑倒是没有拒绝,提着药囊走过来,孟簪缨有些吃惊,道:“你……你还愿意为我包扎么?”

崔岑淡淡的道:“为何不愿?”

“因着我……”孟簪缨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因着我是个出卖友人的细作,令人不齿。”

崔岑叹了口气,道:“崔某人知道家破人亡的滋味儿,再者,宣徽使这个当事人都如此大度,崔某人没有计较的理由。”

孟簪缨惊喜的看着崔岑,崔岑已经打开药囊,开始给他上药。

“啊嘶……疼!”孟簪缨一个激灵,没想到上药而已,竟然比受伤的时候还要疼。

便听到崔岑幽幽的道:“只不过……崔某人自小有个毛病,便是小心眼子,自然是没有宣徽使心胸宽广的。”

孟簪缨这才反应过来,肯定是崔岑记恨在心,所以故意给自己上了很疼的伤药,他疼的呲牙咧嘴,咬着下嘴唇忍耐。

崔岑挑眉道:“知道疼了,才会长记性,下一次……才不会受伤。”

孟簪缨更是惊讶,眨了眨眼睛,喃喃地道:“你……你生气难道是因为我受伤了?”

崔岑平静的道:“不然呢?孟郎君以为崔某人在气什么?”

孟簪缨立刻露出了笑容,道:“恩公!”

崔岑没有再说话,给他仔细包扎起来。

等包扎的差不多了,李谌正好梳洗完毕,从内室走了出来,道:“情况如何了?”

孟簪缨回话道:“回陛下,王岁平已经信以为真。”

李谌点头道:“甚好,接下来……便是找一个适当的时机,让大掌柜死而复生,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刘觞道:“这个时机,最好当着羣臣的面子,还不能让王岁平提前听到风声。”

李谌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是了,再过些日子,好似是王岁平女儿生辰的日子。”

刘觞好奇的道:“就是那位娇娘?上次太后拉着相看的那位娘子?”

李谌:“……”

似水娘子交出名册的当日,王太后一定要带着娇娘前来给李谌请安,李谌被纠缠不得脱身,这才让刘觞一个人前往,现在想起来,必然也是王岁平撺掇,托住了李谌的脚步。

刘觞没有多想,脱口而出:“连王家娘子的生辰,陛下都了如指掌?”

他这么一说,后知后觉,总觉得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点怪怪的?还有点……酸酸的?

李谌倒是没有发觉这么多,赶紧解释道:“朕并非有意去打探,而是母亲,三天两头的找人来告诉朕,王家的娘子要过生辰,让朕准备生辰贺礼。”

刘觞心想着,王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撮合你与那个娇娘。

李谌道:“朕的意思是……不如用这个娇娘的生辰做掩护,在宫中准备一场燕饮,宴请百官到场,以这个名头为借口,王岁平一定不会有所怀疑,反而会放下芥蒂。”

崔岑道:“的确是个好法子。”

孟簪缨也点点头,道:“王岁平此人好大喜功,最喜颜面,若是以他女儿的生辰为由头举办燕饮,王岁平必然被圣恩冲昏了头,不会多想。”

李谌笑眯眯的道:“朕也觉得如是!”

他说着,转头对刘觞道:“阿觞,朕是不是很聪明?”

刘觞心里酸溜溜的想着,聪明个啥啊,也就一般般吧。

他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儿,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起精神来拍马屁:“陛下聪敏过人,那王岁平绝对不会怀疑,到时候大掌柜众目睽睽之下死而复生,定然吓死那王岁平!”

李谌没发现刘觞的不对劲儿,还道:“至于这燕饮的事情,阿觞你是个熟手,那便交给你处理了。”

刘觞淡淡的道:“是,小臣领诏。”

“对了,”李谌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崔岑道:“今日召你过来,并非是朕身体抱恙,而是没庐将军。”

刘觞奇怪,没庐赤赞?

李谌看了一眼孟簪缨,道:“没庐将军那日……肋骨断了三根,你替朕前去看看,诊断诊断,再传朕的敕令,赏赐一些银钱和绢帛。”

“什么?”刘觞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肋骨……断了?还三根儿!”

李谌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孟簪缨。

刘觞对着孟簪缨竖起大拇指:“小缨缨,真人不露相啊!你行的。”

孟簪缨更是尴尬,道:“罪民死罪!”

李谌摆摆手,道:“崔岑你前去看一看,用药也用最好的。”

“是,陛下。”崔岑也不耽误,立刻便离开了紫宸殿,往没庐赤赞下榻的屋舍而去。

众人说话间,崔岑又提着药囊回来了。

李谌道:“如此之快?没庐将军的伤势如何?”

崔岑回话道:“回禀陛下,没庐将军的肋骨的确断了三根。”

刘觞:“……”

孟簪缨:“……”

“不过……”崔岑又道:“不过没庐将军身强体壮,恢复的很好,并无大碍,个把月便能痊愈。”

李谌点点头道:“有你这话朕就放心了,赏赐也安排下去了么?”

崔岑道:“陛下,没庐将军回绝了陛下的赏赐。”

“怎么?”李谌道:“他是嫌少?”

刘觞咂咂嘴,也是,要是自己执行公务的时候肋骨断了三跟,给这么点钱也嫌少,怎么也得来点金灿灿的金子才能痊愈。

崔岑道:“回禀陛下,没庐将军有言,他不想要任何赏赐,只求陛下将鱼之舟借调几日,前去照顾没庐将军。”

借调鱼之舟?

又是借调鱼之舟!

鱼之舟站在一边,一直都是默默无言的,此时抬了一下头,有些吃惊纳罕。

李谌仔细想了想,这次没庐赤赞肋骨都断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更何况这次他的功劳不小。如果李谌不答应他这个请求,有点子说不过去。

李谌不待见没庐赤赞,是因着李谌觉得他人品不行,如此虐待鱼之舟,李谌与鱼之舟虽不能说相依为命如此夸张,但好歹也认识了两辈子,李谌自然是心疼鱼之舟的。

但如今看来,没庐赤赞是一心想要弥补的,虽然这弥补的时机已然晚了。

李谌思量再三,道:“好罢,鱼之舟,你就暂时借调三日,不知你意下如何?”

鱼之舟恭敬的道:“小臣领诏。”

没庐赤赞肋骨断了,刘觞觉得自己应该去看一看,好歹同僚一场的,不去探望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刘觞就跟着鱼之舟一同前往没庐赤赞下榻的屋舍。

没庐赤赞看到鱼之舟,满脸都是惊喜,挣扎的坐起身来,道:“幺儿,你真的来了?”

鱼之舟平静的道:“陛下有命,小臣自当遵从。”

没庐赤赞听他这般说辞,难免有些失落,不过很快欢心起来,道:“你能来,为兄已然很欢心了。”

“啧啧啧!”刘觞跟在后面走进来,笑道:“没庐将军,你这嘴巴抹了蜜一样,活脱脱一个大白莲啊!”

“宣徽使,”没庐赤赞拱手道:“卑将有伤在身,请恕卑将无状了。”

刘觞道:“无妨无妨,本使就是来看看你,其实……本使也是第一次见识断肋骨的人。”

没庐赤赞:“……”

正巧小太监端来了汤药,没庐赤赞让小太监把汤药放在案几上,便将人遣走。

等小太监刚刚一走,没庐赤赞便捂着胸口道:“幺儿,为兄疼得很,一抬手就更疼了,你能不能……喂为兄用药?”

鱼之舟看了一眼汤药,又看了一眼没庐赤赞,没庐赤赞就是故意的,刚才那小太监明明可以把汤药送到他手里,他一定要让人放在案几上,便把人遣走,现在又要自己喂他。

鱼之舟没有立刻动弹,没庐赤赞叹了口气,道:“无妨,为兄自己来也可……嘶——”

他说着,一伸手,伴随着嘶嘶抽气的痛呼声,十足的夸张。

刘觞笑道:“没庐将军,你这嘶嘶的,拆炸弹呢?”

“炸弹?”没庐赤赞道:“那是何物?”

刘觞解释道:“嗯——就是坏蛋的一种!”

没庐赤赞:“……”

鱼之舟实在没法子,便端起汤药递过去,道:“没庐将军,请用药。”

“诶等等!”刘觞半路又杀出来,拦住了鱼之舟的动作。

刘觞道:“小鱼公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鱼之舟一脸迷茫:“还请宣徽使训斥。”

刘觞拿起桌上的勺子,轻轻放进汤药的大碗里,笑眯眯的道:“人家没庐将军,让你喂他喝药,自然是要这么一勺一勺、一勺一勺的喂药了,喂药怎么能大口喝呢?”

没庐赤赞眼皮狂跳,这汤药苦口的很,也不知道放了什么,平日里都是一口饮尽的,哪里有一勺一勺喂的?那还不苦死?

鱼之舟轻笑一声,似乎明白了刘觞想要犯坏,竟然没有拆穿,还很是配合的道:“是,宣徽使教训的是,小臣受教了。”

说着,走到榻边坐下来,一手捧着药碗,一手拿着汤池,一勺一勺不厌其烦的,将黑漆漆的苦涩汤药喂到没庐赤赞唇边。

没庐赤赞:“……”

刘觞简直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没庐赤赞的痛苦之上,笑嘻嘻的道:“没庐将军,快喝啊,药凉了,便苦口了。”

没庐赤赞:“……”

刘觞又道:“没庐将军,弟弟亲手喂你的药,甜不甜?”

没庐赤赞:“……”苦、好苦。

刘觞戏弄够了没庐赤赞,看够了热闹,便挥挥手离开了。

没庐赤赞可算是一勺一勺的喝完了整碗的汤药,苦得直蹙眉,鱼之舟看他如此口苦,最终没落忍,递了一颗甜果脯给他。

没庐赤赞惊喜的道:“幺儿,这是给我的?”

鱼之舟淡淡的道:“没庐将军若是不觉得苦,不食也可以。”

“不不,”没庐赤赞受宠若惊,立刻抢过来道:“自然要食,这可是幺儿送给为兄的。”

他吃下果腹,这才觉得中和了一些苦涩,狐疑的道:“幺儿,今儿个宣徽使的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鱼之舟沉默了一会儿,道:“可能是因为陛下记得王家娘子的生辰。”

“王家娘子?”没庐赤赞挑眉:“原是如此,怪不得……”

“阿觞!”李谌一直等着刘觞,见他回来了,便道:“没庐赤赞的伤势如何?”

刘觞道:“回陛下,只要小鱼公公一过去,没庐将军的病情怕是就不好了。”

“不好了?”李谌奇怪:“当真伤得如此重?”

刘觞笑道:“这倒不见得,但若是没庐将军的伤势好的太快,小鱼公公岂不是很快就会停止借调,所以小臣才说,没庐将军的伤情怕是好不了了。”

李谌无奈得的道:“你啊,这么多歪理,不过……说的还挺有道理。”

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刘觞注意到李谌换了一身衣裳,比平日里的常服都郑重一些,衬托着李谌挺拔的身材,俊美的面孔,简直便是顶级小鲜肉!

刘觞奇怪道:“陛下,您这是要出去么?”

李谌道:“你忘了?不是要给娇娘举办生辰燕饮么?朕打算亲自去一趟太后那里,亲自邀请太后和娇娘参宴,如此一来,王岁平必然欢心,必然放松警惕。”

刘觞:“……”打扮的好像花孔雀,原来是为了去见娇娘?

刘觞心窍里瞬间酸溜溜的,但他还不是很清楚这种酸溜溜是为了什么,总之不太舒服。

鱼之舟借调去了没庐赤赞那里,刘觞只好跟着李谌往王太后的寝殿而去。

说来就是这么巧了,王岁平的女儿娇娘也在。

娇娘乖巧的伴着王太后,正在绣花,她心灵手巧,王太后看得异常欢心。

“太后娘娘,陛下来了!”

王太后一听,欣喜的道:“陛下今日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又对娇娘道:“去把茶饼拿出来,你去给陛下沏茶。”

“是,太后娘娘。”

李谌和刘觞走进来,王太后热络的拉着李谌的手,笑道:“谌儿,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了?”

李谌道:“这不是儿子刚刚破获了露华台的大案么?那大掌柜已经伏法,也算是结案了,正好清闲几日,便到母亲这里来坐坐。”

刘觞仔细观察了一番,王太后听说“露华台”三个字,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来这个王太后并不知道王岁平和露华台的事情。

王太后道:“谌儿辛苦了,娇娘,茶好了么?”

“陛下,太后。”娇娘捧着茶水走出来,恭敬的道:“茶水已经好了,还请陛下与太后娘娘用茶。”

李谌并不喜欢饮茶,他喜欢打马球,喜欢打猎,喜欢饮酒,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不过今日是为了打消王岁平的顾虑,邀请王太后和娇娘来的,自然要给面子。

李谌亲自接过娇娘递过来的茶杯,难免二人的手指便碰在了一起,娇娘面色通红,低垂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李谌呷了一口茶水,苦口的要死,嘴上却道:“嗯,真香!”

刘觞心里吐槽,真香?也不知是说茶香,还是说美娇娘香,小奶狗天子随随便便就碰别人姑娘家的手,真是渣男!

王太后笑道:“都是这茶饼好,是你舅舅送来的,也是娇娘泡茶的手艺好。”

“谁说不是呢?”李谌应和。

他终于找到机会,扯到正题上,笑道:“母亲,朕记得过些日子,便是娇娘妹妹的生辰,对也不对?”

王太后惊喜的道:“对!对对对!谌儿,没成想你有心了,还记得娇娘的生辰?”

娇娘赶紧跪下来谢恩:“多谢陛下挂怀,娇娘诚惶诚恐。”

李谌道:“母亲素来喜爱你,经常唤你入宫,朕耳目濡染的,也就记住了,幸而没有记错。”

他对王太后道:“母亲,最近宫中太安静了一些,也没有个热闹,不如这样……趁着娇娘妹妹过生辰,举办一个宫宴,邀请臣子们带着女眷入宫,也好给娇娘妹妹热闹热闹,母亲觉得如何?”

王太后惊喜非常,她一心想要撮合娇娘与李谌,李谌之前都不怎么领情,现在却不一样了,主动记得娇娘的生辰不说,还要大办宴席,若是臣子携带女眷入宫,那么满长安城都会知道天子给娇娘过生辰,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岂不是内定了?往后里,王家便是这一国之母!

王太后道:“好好好!难为谌儿能想到这么多,正好很久都没有热闹了,那就按谌儿你说的做。”

她说着,生怕李谌后悔,连忙对娇娘道:“娇儿,还不快谢谢陛下?”

“娇娘多谢陛下。”娇娘款款下拜。

李谌笑道:“无妨无妨,不必多礼。”

他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要在这里摆笑脸,笑得几乎僵硬,便起身道:“母亲,这燕饮的事情儿子还要亲自主持一些,交给了谁都不放心,儿子便先回去了。”

王太后不疑有他,道:“娇娘啊,你送一送陛下。”

娇娘立刻起身,道:“陛下,娇娘送您。”

李谌也没有拒绝,反正是要往外走的,谁送都一样。

李谌和娇娘走在前面,刘觞跟在后面,走出大殿没多远,娇娘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陛下,娇娘有几句话,想要与陛下单独说一说,可否请陛下屏退左右。”

左右?

刘觞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哪里来的左右,分明就自己一个人!

刘觞立刻恍然大悟,拱手道:“陛下,小臣先去那边儿等着。”

李谌刚想拒绝,刘觞却溜得很快,调头便走,临走的时候还听到娇娘的嗓音道:“陛下,其实娇娘对陛下……”

刘觞走的太快,后面的话没听见,但根本不需要听,都不需要过脑子,也知道是表达爱慕的言辞。

毕竟李谌是谁?当今天子,而且身材高大,长相俊美,年纪又轻,有地位有钱,没有长成歪瓜裂枣已经很不容易了,竟然还如此鲜嫩,是个人都要动心。

刘觞埋头走了几步,心里乱七八糟的思忖着,“嘭!”一声撞到了什么。

“宣徽使?”那人扶住刘觞,担心的道:“宣徽使,伤口没有撕裂罢?”

刘觞定眼一看,原来是郭郁臣!

郭郁臣又道:“宣徽使可是有心事?郁臣唤了你三声,你都没听到。”

原来方才刘觞一个劲儿往前走,差点撞在墙上,郭郁臣叫了他三声他都没听到,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好跑过去拦住刘觞,刘觞这才没有撞到硬邦邦的墙上。

刘觞哈哈干笑一声:“没事没事,有点……走神。”

“宣徽使,你的书卷掉了。”郭郁臣说着,弯腰捡起一卷书册。

刘觞往怀里一摸,早上随手塞在怀里,准备找个僻静没人地方毁尸灭迹的小黄书掉出来了!

郭郁臣拿着那本包着XX唐律的小黄书道:“宣徽使,还给你。”

“不不!”刘觞摆手道:“这本书……送给你了,小郭将军!”

郭郁臣一笑,很是自豪的道:“不瞒宣徽使,这卷唐律,郁臣已然倒背如流,所以并不需要这卷书册。”

“诶,那不一样!”刘觞信誓旦旦的握住郭郁臣的手,信誓旦旦的道:“这本书,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郭郁臣一脸迷茫,当下就要翻开。

刘觞连忙阻止,这青天白日的,他可不想和阿爹的男朋友一起看小黄书,笑道:“小郭将军你相信我,这本书绝对不一样,你回去找个没人的夜晚,夜深人静,好好研习,等倒背如流之后,再去找阿爹验收!”

“枢密……使?”

“嗯嗯!”刘觞使劲点头。

郭郁臣还是不明白,道:“枢密使,也对唐律感兴趣?也对,枢密院传达天命,对什么都该有所了解的。”

刘觞笑眯眯的道:“小郭将军你别管这么多了,拿走,好好保存,记得,没人的时候再看!”

郭郁臣便将书卷塞在怀里,还拍了拍胸口,保证道:“请宣徽使放心,郁臣一定做到倒背如流。”

刘觞感叹的道:“小郭将军真是好学啊,俗话说得好,学海无涯呀!”

李谌摆脱了娇娘来寻刘觞,便看到刘觞和郭郁臣拉拉扯扯,郭郁臣还拿走了一本包着XX唐律书皮的书卷。

李谌道:“阿觞,你们在做什么?方才大将军拿走的那本书……不会是上次阿觞偷偷看的那卷罢?”

刘觞强调:“不是偷偷看。”

“好好,是咱们一起看的。”李谌笑道。

李谌抱怨道:“阿觞,你怎么把那卷图册送人了?那其中有许多精妙深奥的形式,朕还没有参透。”

刘觞“呵呵”笑了一声,道:“那陛下不如与娇娘妹妹慢慢参悟一番,小臣还要准备宫宴,便告退了。”

“诶,阿觞?阿觞?”李谌叫了两声,刘觞压根儿不停留,一溜烟走了,便仿佛是在……闹别扭?

————

王太后的侄女过生辰,大明宫中举办了隆重的宫宴,满朝臣子都来参加,还携带了女眷。

众人纷纷猜测,恐怕是天子看上了王太后的侄女,否则为何会举办如此隆重的宫宴?这个王氏之女,很快即将成为年轻天子的后宫之主,坐镇六宫,掌管凤印!

娇娘俨然成了这次宫宴的主人公,而李谌则是被王太后拉过去,与娇娘多多交流感情。

刘觞百无聊赖的用筷箸扎了一只胖墩墩的鸡腿,嗷呜咬了一口,身边有人坐下来,是枢密使刘光。

刘光淡淡的道:“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刘觞托着腮帮子道:“全部妥当,就差宫宴结束。”

只等宫宴结束之后,宾客酒足饭饱,神策军便会冲进来包抄大殿,在场之人一个也别想走,届时好戏才会上演。

刘觞道:“对了阿爹,小郭将军的神策军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提起郭郁臣,刘光下意识咳嗽了一声,道:“亦准备好了,万无一失。”

“咦?”刘觞挑了挑眉,笑眯眯的戳了戳刘光,道:“阿爹阿爹,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为何今儿个一提起小郭将军,你的表情怪怪的?啊呀,阿爹你脖子上怎么被咬了这么大一个蚊子包!”

刘光下意识抬手捂住脖颈,但颈子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刺痛感,下一刻对上刘觞狡黠的笑容,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好啊觞儿,”刘光道:“连你阿爹也敢戏弄了?”

刘觞凑过去一点,压低了声音道:“阿爹,小郭将军有没有……有没有找你去背书?倒背如流的那种。”

刘光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是你搞的鬼?”

刘觞怔愣道:“不会吧不会吧?小郭将军真的找阿爹你去背书了?背那本……那本……”小黄书?

刘光稍微咳嗽了一声:“别瞎说。”

刘觞一看,十拿九稳了,看来自己贡献的那本小黄书还是有价值的,起码促进了阿爹和小郭将军的和谐。

刘觞笑眯眯的道:“看来小郭将军是很喜欢阿爹的,那我就放心了。”

刘光不以为然,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刘觞道:“小郭将军如此正派一个人,我让他刻苦学习去找阿爹考核,他还真的倒背如流,阿爹你说,小郭将军为了你是不是豁出去了?这还不是喜欢么?”

刘光无奈的道:“就你歪理儿最多。”

说刘觞聪敏,他真是聪明的厉害,看别人都通透着呢,但唯独看自己……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但刘光完全不想点破谜团,他恨不能觞儿一辈子也不要知道李谌对他的感情,经过两三年,或许都不需要一年,这份感情淡薄了,便更加不需要知晓……

酒过三巡,大明宫丹凤门关闭,已经到了宫禁时分,留在宫宴上的臣子、女眷今日都需要下榻在宫中过夜。

李谌朗声道:“今日宫宴,诸位可有尽兴?左右朕是十足尽兴的……”

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酒杯,收拢了笑容,凉丝丝的道:“既然尽兴的事情罢了,那朕……就说一些扫兴的话。”

踏踏踏踏——

随着李谌的话音一落地,四面八方涌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神策军?!”

“神策军怎么冲进来了?”

“快看,那是神策军右军指挥使郭郁臣!”

郭郁臣冷着一张脸,身穿介胄,腰佩宝剑,带着神策军精锐直接开进燕饮大殿,将大殿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臣子们的酒气醒了大半,一个个战战兢兢。

李谌悠闲的长身而起,道:“诸位,想必前些日子,大家都听说过平康坊露华台的案件。”

王岁平心中一惊,没想到天子突然提起这个,他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如今大掌柜已死,死无对证,完全不需要担心。

李谌又道:“露华台一案,有人在背地里利用娼妓买卖,不止高价借钱,还通过勒索要挟,意图控制整个朝廷的命脉!这样的蛀虫,朕若是不挖出来,岂不是愧对列祖列宗?!”

王岁平越听越是心惊,他有些惧怕,打算悄悄溜走,趁着众人不注意,便想从大殿侧门跑出去。

“王大人!”刘觞笑眯眯的道:“去何处啊?陛下还没说完呢。”

王岁平尴尬的一笑:“微臣只是……只是想要方便方便,有些……内急。”

“内急?”刘觞道:“这就急了?后面还有更急的呢。”

李谌正巧说道:“是不是有些人觉得,露华台的大掌柜在神策军牢营遇刺身亡,一切便死无对证,朕便无从查起了?那很好,今日,朕便要让你们看看,朕是如何纠察朝廷蛀虫的。”

李谌的嗓音顿了顿,朗声道:“带人犯上殿!”

“人犯上殿——”

哗啦哗啦——

随着铁链枷锁的响声,神策军精锐押解着一个中年男子颤巍巍的走了上来。

那男子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叩头:“陛下!陛下饶命啊!我说!我全都说!”

竟然就是传输中已经去世的露华台大掌柜!

“他……”王岁平吓得双膝发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嘴唇发抖,只说了一个字儿便说不出声来。

刘觞善解人意的笑道:“王大人是不是想问,大掌柜怎么还活着?当然了,诈尸而已,很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