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太宰

凑齐聚会时间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

战后经济渐渐复苏,这就意味着里世界也开始活跃起来。

最终,太宰治寄出邀请函的时间是1月1日,日本的新年。

关于待客菜品,神乐绮罗采纳了治的建议:

“凭什么要绮罗做饭给小矮子吃,我不要我不要!选火锅嘛,啪地把食材扔进去、捞出来就熟了,天才般的发明!”

火锅很好,清汤底、自由选择食材和符合口味的蘸料,只除了——

“混蛋青花鱼!这块排骨明明是我放的!”坐在高脚凳上中原中也腾地站——到一半被兰堂按了下去。

“哼,排骨写蛞蝓两个字了吗?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

太宰治故意夸张地张嘴,“啊呜”一口当着中原中也的面将排骨毁尸灭迹。

“啊啊混蛋混蛋混蛋,等我当上黑手党教父,绝对先把你这条滑不溜就的青花鱼扔进东京湾!”中原中也忿忿不平。

“黑手党教父?”神乐绮罗疑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见到中原中也,对方的梦想还是成为横滨市市长,说是要建造超级多福利院收容全市流浪儿来着。

“喔、是那个吧。”兰堂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地说,“电影鉴赏课上放了《教父》三部曲,所以某天回来突然决定加入黑手党。森君拦了好久。”

兰堂的新东家是港口黑手党,入职时正好遇到带着中原中也的森鸥外。

不知为何,兰堂看中原中也有种熟悉感,再加上森鸥外每天不知道忙什么,一来二去,兰堂反而比森鸥外更熟悉中原中也的近况。

“别、别说出来啊!”中原中也羞恼地喊。

他耳根红红的,不知道是觉得羞耻,还是被火锅热气熏的。

太宰治瞪大眼:“什么啊,蛞蝓凭什么当黑手党教父?!”

那岂不是显得胸无大志的他输掉了吗?

不行不行,虽然他没有出人头地的兴趣,但如果混得比蛞蝓差岂不是超级不爽。

“治以后想做什么呢?”神乐绮罗往他碗里夹了几个牛肉丸子,顺便戳开,免得他被烫到。

太宰治咬着筷子冥思苦想,有什么比教父还厉害的职业呢?

突然,他灵光一闪:“黑手党首领有什么了不起,等着,我一定会变成犯罪咨询师。”

见中原中也一脸“就这”,太宰治轻哼一声,描绘职业前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随便便就把蛞蝓的组织搞垮,让小矮子变成光杆司令!”

兰堂又“喔”了一声:“看来太宰君的影视鉴赏课放了《神探夏*克》。”

神乐绮罗一脸凝重地放下筷子。

“翻手为云?”

“……”太宰治眼神游移了一下。

“覆手为雨?”

太宰治装作没听见,啪嗒啪嗒夹了好几个牛肉丸子殷勤地放进神乐绮罗的碗里,埋头往丸子上戳洞洞。

神乐绮罗沉思是否自己的教育方针出了问题,尽管他的放养教育远够不到“方针”这种高大上的用词。

比如以身作则的方面没做好,他是否需要换个非暴力职业……

太宰治轻轻咳了咳:“我可以勉强摘掉‘犯罪’头衔,只成为咨询师。”

“但是、”他随即补充,“咨询师只面向灰色地带,绝对不会给老奶奶找猫!”

江户川·正在找猫·乱步瞬间炸毛,当即加入战场:“侦探才是最厉害的职业,而且乱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没有之一!”

直到火锅吃完,关于最厉害职业的争论仍旧没有定论。

第二天,太宰治去监狱给织田作送特制版蟹肉咖喱饭,叽叽喳喳把前因后果描述了一遍。

“绝对是咨询师厉害,对吧织田作?”

“唔……”织田作之助思索半晌,慢吞吞地说,“小说家比较厉害。”

太宰治:“?”

最终,三人做了约定:“十八岁那年谁混得最好,谁的职业最厉害。”

新年过完,太宰治的年龄正式迈入两位数。

小孩十岁了。

在外头,窜高了一截的太宰治不让神乐绮罗抱了,这让他遗憾了好久。

在绮罗眼里,太宰治始终是长不大的猫咪,一抱起就在怀里窝成小小一团。现在猫咪仗着肥了一圈,就迫不及待地跃出栅栏,大摇大摆地招鸟逗狗。

高中的学业比起初中稍有负担,不过对太宰治来说仍旧玩似的,权看心情。

学校不常去,因为他一门心思扑在“(犯罪)咨询师大业”上。

介于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的搭档已经在横滨打出名声,前者租了一间小办公室,后者则迫不及待在门上挂了个牌子,歪歪扭扭地写上“世界第一侦探”。

【大侦探的办公室![图片]x18】

江户川乱步给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发了一遍短信,甚至特地给监狱里的织田作之助也送了信。

中原中也有没有闹着加入港口黑手党暂且不管,收到短信那天,太宰治书包一扔,扑腾到神乐绮罗身上,哼哼唧唧地要提前开展咨询师事业。

隔天。

【大咨询师的办公室!![图片]x36】

气得中原中也恨不得立马冲到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办公室,当场拍72张照片,并配字“大首领的办公室!!!”。

但他不能,不仅不能,还要埋头写小学六年级的作业。

“可恶,青花鱼绝对没有一个客户!”

中原中也一语成谶。

江户川乱步靠找猫寻狗和福泽谕吉的人脉渐渐打出口碑,而信誓旦旦只接大客户的太宰治,发了三个月传单开张率为零。

大咨询师太宰治每天盘腿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从数独解到抛物线再解到微积分,愣是没一个客户。

又是冷清的一天。

太宰治从老板椅上跳下来,扔掉数独本,准备晃回家。

吱呀——

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太宰治咻地一下窜回老板椅上,正襟危坐,满眼期待地仰头看去。

咦、没人?

“请、请问是咨询师先生吗?”

一道细细小小,宛若风中烛火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

太宰治微楞,视线一寸一寸下移,够到地板前,他终于看到了他的客户——一个大约四岁的小不点,面黄肌瘦、细胳膊细腿,正怯生生地盯着他。

……

“然后呢?”神乐绮罗托着下巴,见太宰治盯着茶几上的一枚糖果不说话,继续问道。

糖果的糖纸是充满工业感的劣质芭比粉,被小不点一路攥过来变得皱巴巴,糖纸外的涂料斑驳着掉了不少。

这样的糖果即使完好无损送给太宰治,他也懒得吃,更别说茶几上的糖果,外包装上兴许还沾着小不点手心紧张的汗渍。

太宰治:“她说福利院有老虎,让我帮她抓老虎。”

神乐绮罗挑眉,煞有其事地说:“幸好不是找猫咪。”

太宰治鼓鼓腮帮子。

“那么请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犯罪咨询师先生。”神乐绮罗加上一连串长长的前缀,“你要接下这个单子吗?”

“哼。”太宰治瞅了眼糖果,他唯一的报酬,嫌弃地别过头,“要。”

至少抓老虎听上去比抓猫威风。

神乐绮罗毫不意外,期待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太宰治果断摇摇头,他要自力更生!

“……好吧。”神乐绮罗耷拉下眉毛,有种小孩提前长大离他而去的失落感,“抓老虎的时候别忘了带手机,联系不到治我会担心。”

太宰治瞅他一眼,绮罗眼角往下垂耷一点;再瞅一眼,绮罗的脚尖朝外别一点。

一副我委屈但努力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太宰治感觉自己像是嗅多了酣恬的米酒,昏昏晕晕地凑过去,踮脚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响亮的啵唧。

唰地一下,神乐绮罗的双眸亮起,灿若星辰。

他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他刚刚,是不是收到了治的主动啵啵?!

这下连神乐绮罗的鼻尖都嗅到了酒香,晕晕乎乎地找小孩。

然而太宰治早就若无其事地溜到书房去了,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反锁了门,只为遮住红红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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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绮罗最开始留心了几天,发现小孩早出晚归,有时候故意穿上折旧或是小一号的衣服,但那张被绮罗养得白里透红的小脸,怎么看怎么不适配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

于是特地买了黄一号的粉底液,再把头发全拨到前头,乱糟糟垂下,挡住两颊的婴儿肥。

总算,太宰治成功混入了福利院。

既然说了不干涉,神乐绮罗便真的不关注太宰治第一个单子的进度了。

不过主要原因是异能特务科下发了新的任务,他没时间了。

“这是‘白麒麟’涩泽龙彦。”种田山头火把一份薄薄的资料递过去,除了称号和姓名,第一页只有一张照片。

神乐绮罗往后翻,第二三页倒是列了七八条全球异能力者的失踪案件,但也没标注案件之间的联系,只单纯列了出来。

种田山火头道:“涩泽龙彦停留的地方时常有异能力者失踪,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定罪、实施抓捕。”

“此次他进入横滨,异能特务科暂将他列入高危异能者。科室希望在你跟踪涩泽龙彦的时间里,能够弄清楚他的异能,以及来横滨的目的。”

“跟踪?”神乐绮罗眉头微皱。

跟踪意味着任务期间无法脱身,而且看种田山头火的口吻,没有人同他换班。

也就是说直到涩泽龙彦离开横滨前,他要一直保持高强度工作,无法回家。

“你负责第一周。”种田山头火随即补充。“这个月薪资按三倍算。”

“好。”神乐绮罗当即应下,他和治住的房子还在还贷款呢。

种田山头火进一步说明任务要求:“你的搭档依旧是小田和也,除此以外,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取到涩泽龙彦随身携带或者接触过的物品。”

见神乐绮罗疑惑,他解释道:“科室外派到欧洲的坂口夫妇最近调回来了,他们的儿子坂口安吾,异能【堕落论】,能够看到附着在物品之上的记忆。不出意外,坂口安吾以后也是科室成员。”

神乐绮罗应下,找小田和也拿了联络耳机后,他回家做跟踪前的准备工作。

他在冰箱贴上留了字条向太宰治说明情况,随后又联系餐馆订了未来一周的晚餐。

出门前,神乐绮罗想想,转头去了趟便利店,从ATM取出一笔钱塞入太宰治的小猪存钱罐,免得小孩因为找不到现金和银行卡索性懒得出门。

“说是准备工作,结果全是操心小崽子的事。”小田和也在耳机里懒懒地吐槽。

神乐绮罗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头发拨到眼前压在帽下,双手插在破旧的夹克里,看上去像随处可见的失业青年。

“涩泽龙彦人呢?”

“进入横滨的第三天开始,他天天出入鹤见区的一家福利院,你现在过去刚好赶上他去福利院。

说实话,要不是孩子没少,我们都怀疑他换目标了。”

小田和也调出横滨地图,“你准备怎么拿到他的贴身物品?嘶——我这话说得,好像你是个变态一样。”

神乐绮罗转了转指间的刀片,言简意赅道:“路过、相撞、随便偷点什么,再不济割片布下来。能交差就行。”

“——你竟然学会摸鱼了??!”小田和也差点连人带椅摔出去,“很好,质的飞跃。恭喜你领悟工作的真谛。”

小田和也竟然有种自家孩子长大的错觉,虽然神乐绮罗这几年样貌压根没变,明明小田自己都多了几条眼纹。

耳机那头一阵丁零当啷,借着撩头发的动作敲了敲耳机,神乐绮罗提醒道:“他来了。”

涩泽龙彦是个眉眼隐约阴郁的男人,穿着长外套,神色……与其说冷淡,不如叫清傲。

神乐绮罗垂着脑袋,闷头朝前走。

一如计划,“不经意”撞上对方,他伸手去扶,却被涩泽龙彦侧了侧肩膀躲开。

神乐绮罗顺势用刀片割掉半缕长发:“唔、抱歉。”

红瞳略微偏转,涩泽龙彦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匆匆离开了。

“福利院到底有什么叫他这么着迷?”小田和也不解地问。

神乐绮罗没说话,谨慎地在耳机上敲下摩斯电码【拿到、头发】。

“哇哦——涩泽龙彦一般在福利院待到晚上七八点,我先向种田长官打报告让你先回、滋滋、回——”

一只手突然从暗巷的阴影里伸出,精准扣住神乐绮罗的手腕向里一扯。

神乐绮罗眼神一暗,出于伪装,他被迫随着对方的动作跌跌撞撞,脚步不稳地倒去。

然而他并没有撞到墙砖上,或是横生一支枪管顶住他的后腰。

他的手腕被高举着抵住冰冷墙沿,高鼻薄唇的异邦人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哥萨克帽,长长的眼睫投下阴影遮住视线。

但神乐绮罗能感受到异邦人略带兴味地打量着他。

一直偏瘦的手拨开他耳际的头发,不紧不慢地取下隐形耳机,接着——

咔嚓、

耳机碎裂在细瘦却骨节凸出的指间。

“你割了他的头发。”

异邦人说话间带着一股奇异的腔调,听上去冷静而优雅,神乐绮罗莫名嗅出凛冬的气息。

“你们有新的异能者了。”

“对吗。”

虽然使用着问句,语意却是肯定句。

神乐绮罗盯着他。

黑发、不合时宜的厚重黑袍和全包式的哥萨克帽。

外国人、同样怪异却优雅的咬字方式。

单拎出来没有哪里不对,然而结合到一起叫神乐绮罗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

兰堂。

介于兰堂为数不多的人际交往中的确有神乐绮罗,并且兰堂有个身份行踪不明的前搭档。

神乐绮罗犹疑了一下,试探道:“你来找搭档?”

刚加入天人五衰·来横滨找神威·天人五衰目前只有两个人,所以严格意义上的确来找搭档的费奥多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