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结束与开始(完结)

众人终于赶到这处峡谷之时,狂风已经散去,漫天的白花花瓣散落一地,随风飘摇,花草摇曳,万物合鸣,响声回荡在空旷上空,久久不散。

遮天蔽日的乌云散去了,一束阳光破开云层,重新照耀大地,和煦又温暖。可那个像太阳一样的女子,却倒在了那片凌乱繁盛的花丛里。她被花瓣簇拥着,脸上毫无血色,长发散落,衣袂绽开,恍若与这片花田融为一体,闭着眼睛,悄无声息。

她的身边,千予正握着她的手,不断地呼喊着她,眼中溢满了泪,泫然欲泣。

“主人……主人……”

他一声声呼唤着,无比虔诚而又期待地亲吻着她的指尖。可是体温却依旧低得吓人——

“醒醒……主人,别睡了……”

“……让开!”

不知何时赶来的舜一掌推开碍事的家伙,他应是早早就赶到了这里,与那阵狂风对抗了一阵,那头漂亮银发被风吹得凌乱,一张俊脸紧绷着,衣袖都被大风刮出了几道口子。

舜在她身边蹲下,将心脏已经停跳的女子抱起,他拂开发丝,割开自己的手指,破口深处奇怪的透明液体,他将手指塞进她口中。

“她怎么了!?”

后来者匆匆赶到,一路上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可最后却还是没赶上——这样的结局怎么能让人接受!

大叔大步流星上去,二话不说探了探她的脉搏,结果只会是让人心脏骤停的寂静。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紧绷的下颌角和颤抖的手暴露了此刻心中悲愤。

“小夏……小夏……!”白翎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呼唤着,带着一贯的微笑,可是声音又是哽咽的,“手好冰……为什么……”

“小夏……!”

“姐姐!”

一声接一声的悲鸣回荡在上空,泣不成声。

无忧从未像现在这般害怕过,在看到一动不动的余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如同无数被他斩于刀下的尸体一样……在那一刻,他的大脑嗡得一声轰鸣,像是掉入了深潭,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一点点将他拉入沉底。

“余、夏……”

他也在她身侧跪下,自上了战场后就再也没有红过的眼眶像渗了血那般通红。这样的场景好像以前也有过一次,但是那一次,她还会强撑着告诉他别哭了她人还没死,但这次他也好希望她还能突然醒来,跟他们说这一切都是她开的一个玩笑。

骗子、她是一个骗子。明明跟他说过会永远陪着他,可是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离开,两年等了,半年也过去了,他、他们做了这么多不就只是为了等她回来,回到以前那样普通但快乐的生活而已。然而直到现在,这个愿望却再也不能——

“别哭了。”

舜突然出声道,效果立竿见影,所有人在瞬间收住了声,直勾勾地盯着他。饶是舜都被这一道道热烈的视线给盯得嘴角抽了抽。

“她还没死,都安静点。”

刚说完安静,无忧立马接上话:“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醒过来?!”

“……”舜瞥了他一眼,抽出手指,不是错觉,在手指抽离的那一瞬间,众人好像看到了像是触手的东西钻回了皮肤底下,伤口愈合如初。

“你们把她托起来,扶住头。”

众人手忙脚乱照做,但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然后呢?”

“然后……”

他伸手托住了她的脸颊,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亲了上去。

“……!”

“!!!?”

啊?

啊???

众人皆是一副瞳孔地震到裂开的样子,但都不敢轻举妄动,悲愤而又扭曲着五官,艰难移开了视线——这是治疗而已治疗而已治疗而已治疗……

但是已经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怎么还没结束!?

“你这家伙……!!”无忧差点就要掀杆而起,但及时被胡八按住,而就在下一刻——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原本心跳呼吸都已经停止的女子像是回魂了似的剧烈咳嗽着,猛地推开面前的舜,捂着嘴咳个不停,似乎还能听见掺夹在其中的哕声。

甚至还无意识地骂出了心里话:“你他妈的到底给我喂了……咳咳……什么东西啊——哕!”

众人:“……”

舜:“…………”

没想到回魂之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骂人,,但这种事情已经怎么样都好,最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小夏!”“余夏!”

各异声音不约而同呼喊着她的名字,余夏脊背一震,终于意识到——啊啊……心跳的声音好真实,她是真的……活下来了。

活不了,根本活不了一点。

余夏在那时刚醒来不久之后,在回程的马车上再一次陷入了昏迷当中。据舜所说,虽然从肉眼看没有任何伤口,但她的精神体受了很重的伤,再加上身体正在适应新的“心脏”,所以昏迷了十天半个月都是正常的。

然而大叔只听到了“受了很重的伤”这几个字眼上,眉头锁得紧紧的。

“所以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后还会不会——”

“不会了。”舜摇摇头,眼眸低垂,敛去了眸中复杂神色,“再也不会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了。”

“……”

听到这话,已经不需要再多问,他们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普通人啊……普通人也好啊。”阿袁此刻的笑容是筋疲力尽之后无奈但又庆幸的微笑,看着即使沉睡着可眼角却一直渗出泪水的少女,他用袖子给她抹去,“她为我们做了那么多,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保护她了。”

“说实话,我赚这么多钱就等着这一天呢!哎呀让我想想聘礼要给多少才合适……要不干脆全部吧,毕竟都是一家人了……”

“做梦的话还是少说点比较好。”大叔毫不客气冷哼一声,“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哈哈你这话说的,听上去更像是岳父才会说的话。要不我以后就叫你岳父吧?”

“呜呜呜呜怎么办我好像一分钱都没存下来!”听到他们说有钱才能娶媳妇,胡八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抱着难兄难弟的苍耳一起哭,“我们俩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娶媳了?”

“……”苍耳其实很想推开他并说句别来沾边,他跟这傻狗……咳咳,胡八才不一样,苍耳早在前几年就开始有意识地存钱了。他脾气颇好地拍了拍大狗子的背,安慰道:“没关系的,这辈子娶不到媳妇也不会死的,下辈子继续努力就好了。”

“?”胡八哭得更大声了。

“哎……”女孩子们坐在一起,悉心看护着不停流眼泪的余夏,极光叹了口气,摇摇头,“真佩服他们,这么快就恢复精神。我还……”

极光还记得刚才发现她没了呼吸时的那种恐惧,鼻头一酸,偷偷擦了擦眼睛。

林星栩见状,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她的眼眶也红红的:“至少……气氛确实轻松了很多,多亏了他们。”

“等她醒来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一声不吭地自己跑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极光抬头看向她,眼睛里闪着光:“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吧?”

林星栩笑着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久到余夏载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的房梁时,呆愣了很久也没认出自己身在何处。

竹纹青窗,床幔微晃,今日的阳光正好,透过半开的窗台吹进些许温和的微风,也一同将外面的植物清香和笑语卷进来。

这样惬意和谐的午后风光美好得像是画本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她像是刚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陈年老腊肉,四肢虚弱无力,还僵硬。操纵着这些刚长出来的四肢,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

床边放着一束鲜花,看起来是今天才摘下来的,艳丽而充满生机。在床边摆放着的圆凳和水盆似乎预示着刚刚还有人待在这里,只是现在恰巧出去了。

她从水盆的倒映中看到自己的脸,苍白、憔悴,但头发和衣服都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确实被认真照顾了一段时间。

她到底睡了多久呢?

生锈的思绪缓慢转动起来,可却有些力不从心,半天都没想出个结论来。想不出干脆就不想了,余夏想要站起,扶着桌子、墙壁颤颤巍巍起身,却不小心踢到了床边的凳子,嘎吱一声发出刺耳响声。

门外的身影听到了这幅动静,愣了一愣,随即疯了一样跑来,撞开了门。

“……”

是大叔,他站在门边,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让他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穿着一身夏天用的薄衫,微微长的发在脑后束了个小小的辫子。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着,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汹涌和波涛起伏,随即,他便大步向她迈来,一言不发抱紧了她。

“……你终于醒了!”这句话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是极致的喜悦和动容,向来善于隐藏情绪的大叔嗓音甚至听起来有些哽咽。..

“……”她也伸手环抱住他,正欲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你不会又想说‘你是谁’吧?”

“……同样的戏码我才不会玩第二次。”

“那你——”

她把头埋进他怀里:“对不起……”

胸前有温热的痕迹,大叔收紧了怀抱,抚摸着她的脑袋的后背,望向她的眼眸里缀着流光,荡着水,一直以来都是用这幅结实可靠的肩膀给她依靠。

“你也知道对不起我们……以后,不许再乱跑了,知道了没有?”

“嗯……”

“还是很难过吗?”

她的眼泪止不住:“大叔……我的姐姐她走了。”

“……你还有我们。乖,不哭了……”

他就这样轻拍着她的后背,幼兽一般的呜咽声从胸口处传来,缩在他的怀里,双肩颤抖得厉害。

“我们会一直在的。”

过了半晌,情绪终于平复。大叔一边替她擦拭泪痕,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她昏迷这些天以来的事情,总算是将她逗笑了。

大叔扶着她出了房间,越过长廊,拐过廊桥,终于是见到了后院里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一刹那,她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过去,可现下的心情又比过去要更为开朗放松。一切的阴霾都不复存在,正如同今日这片万里无云的天空,阳光之下,生机勃勃。

“小夏!你终于醒了!”“小夏!”“姐姐!”

所有人都朝她走来,带着惊喜和喜悦,那一张张的笑脸甚至比太阳都还要刺眼热烈。

现在,才是一切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