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姐……!”一见到他,澹台烨一改之前的憎恨,仿佛见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眼睛都亮了。他想要坐起来,却被隼冀遥一脚踩了回去,痛呼一声,倒在龙椅上喘咳不止。
“本宫这弟弟,虽是当了皇帝,但还是如以前一样喜欢撒娇啊。也是,你这样的性格也都是本宫惯出来的,也怨不得别人。只是……”澹台雁走前,将锦盒放在桌上,蹲下身将狼狈不堪的皇帝从地上扶起来。动作看着温柔,可唇角噤着的那抹恶意却让胆寒,“世上竟还有这般蠢笨如猪懦弱无能的皇帝,传出去你这副样子,父皇要是看到了,恐怕只会觉得你丢了皇室的脸面吧。”
“澹台烨,真好啊……有叔父叔母撑腰,父皇母后都喜欢你,还有我这样为你处处着想的‘好姐姐’,没用成这个样子也能坐上皇位,老天爷是有多眷顾你呀。”
他一边笑着说出刺耳的话,一边将瘫软无力的皇帝扶回龙椅。澹台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看他的眼神不再含光,而是深深的恐惧。冰冷的手掌拂过他的后颈,仿佛毒蛇的獠牙即将刺入。澹台烨只能僵硬着脊背,任他摆布。
“可是我真的讨厌你呀。要不是母后,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噢,不对。”
澹台烨突然瞪大了双眼,想要起身,却被蛮力按着无法动弹:“澹台雁……你……!!”
“嘘。”澹台雁捏住这张令他无比厌恶,无比憎恶的脸,可该死的是这张脸也是他的。
“以前是杀不得,但现在——”
他的笑脸狠毒得像在渗血,澹台烨浑身一颤,眼瞳猛缩,接着便是止不住的抽搐。一道鲜血从嘴角溢出,而他的后颈,无声无息之间刺入了一把匕首。..
“我可以杀你了。”
“!!?”隼冀遥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此时想要上前阻拦已经来不及。因为就在瞬息之间,长公主带来的那支军队冲入了太极殿内,未引发任何骚乱——隼冀遥带来的那支兽族士兵竟然给他们让开了路!
“你们……!?”
两方军队混在一起挤入大殿,而他们的目光所向之处,皆是澹台雁的方向。而澹台雁则面带微笑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轻飘飘落下一句:“都杀了吧。”
话音刚落,惨叫四起,血液飞溅,几颗脑袋滚落地面——中岐官员们皆亡于这座每日上早朝的宫殿,继他们的皇帝之后。
场面极其血腥,皆局势转换得如此突兀,隼冀遥直接抽刀看向身旁的罪魁祸首,却没想到其人看似娇柔,但力气和反应力都不可小觑,他反手拔出插在澹台烨脖子上的匕首,挡下突如其来的一击。他的目标不是这兽族,而是——
澹台雁反身跃到余夏身后,擒住她的双手,用染血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
“再向前踏出一步,她会怎么样我可说不准哦?”
“噢,我知道她死不了,但是也会痛吧?”
他使动匕首,真的在划出一道大大的口子……余夏轻哼出声,血液滴滴答答融进了本就鲜红的嫁衣里。
“向前一步,我就在她脸上划一刀,两步就两刀……听说还会好得很快?那就更好了,这脸、这身体,永远都有完好的地方可以动手……永恒的苦痛,大约也就是这样了吧。”
他低头在她耳边细语:“小夏,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余夏不语,侧过头。
“……!”隼冀遥堪堪收住步伐,咬牙切齿,“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澹台雁笑了笑,“你的副官……是叫夕猊吧?他也问我想要做什么。我说的是——屠尽天下人族,助他成王,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兽族皇帝。而我,则继续保留尊国公主的身体,后半生享尽荣华富贵……”
“让我想想,如今这个时辰,你的副将大约已经在城内杀疯了吧?血流成河,尸海尸山——”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远处传来剧烈的轰鸣,一道袅袅升起的黑烟至钧州城内升起。
“你是人族,他们也都是人族,为何要这样做?”隼冀遥与他僵持在原地,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疯子的想法。
“人族?我才不管人族还是兽族。”他的嗓音骤然压低,变沉,源源不断的恶意如泥潭里沸腾翻滚的污泥,散发出剧毒的瘴气,“我只觉得,拥有心的这些人啊兽啊,都恶心得想杀了它们才觉得解气。你们看,不会说话的人头是不是可爱多了?只要把心都给掏出来,他们就只是一堆堆肉块和白骨。肉块和白骨能够做什么呢?不会尔虞我诈,不会发动战争,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不是吗?”
疯子,真的是疯子。
“小夏,这也是我们当初谈好的条件吧?”
“我允许你在我眼底子底下做小动作,作为交换,杀了皇宫里的所有人。”
说到这里,他略显可惜地叹口气。
“可是,你食言了。那我只好亲自动手了,作为惩罚,把皇宫变成整座钧州城的人……”他带着她走出太极殿,来到用于观测星象的摘星台上,这里的视野足够将整座钧州城受尽眼底。可以看到城关被迫,大量兽族军队涌入城中,他们如同入室抢劫的强盗,胡乱搜刮着每一座民宅商铺,无差别屠杀见到的任何人。有些屋宅着起了火,大火连天,黑烟弥漫,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又添上了巨量阴霾,整座城内恍若人间炼狱。
“看呐,这幅景观是不是很美?”
近乎痴迷的眼眸是病态的喜悦,澹台雁从身后拥住她,看起来亲密无间,可腰上抵着的刀刃刺入了皮下,刺痛仍旧时时刻刻提醒余夏此人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还有一个惊喜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
“你们副官把你们建立的庇护所位置告诉我了。”他抬起她的手,用她的手指指向金明台附近的一幢并不显眼的建筑,“是在那,对吗?”
“你们的副官正带着兵马赶向那里呢。”
“……”
澹台雁自顾自地笑起来,听着倒还有几分孩童恶作剧成功的俏皮:“好多人都聚在那里了,看起来真热闹啊。”
“小夏你想不想也参与一下?”
余夏终于有所反应,微微侧头,双方的呼吸顿时融为一块,甚至还差几厘米就要吻上去。
“怎么参与?”
“……”对上她那双沉静的双眸,澹台雁有片刻的晃神,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什么坚硬的铁块。
“拿着它,它就是你参与这场热闹的入场券。”
“等人都齐了,盛宴……就可以开场了。”
…
钧州城,金明台,此处乃钧州城内用以节日庆典上演祭祀表演的舞台,整座平台建于湖畔之上,风景秀丽壮观,彩绸高挂,鼓乐齐鸣。可此时此刻,却成为了士兵厮杀之地。
“小子,是谁给你的胆量还敢挡在我面前?”
刀枪震鸣,长剑和巨刀的力量差距让无忧不堪重负,为避开致命一击,他只能舍弃武器,向后翻滚,巨刀在额前划过,连带起的风刃都能隔断他的发丝。
“轰!!”大理石地面被凿出深深的刀痕,砾石飞溅,擦过他的脸庞,渗出血丝。
“在城关的时候还没看明白吗?仅凭你这毛都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是不可能拦得住我的。”
夕猊抽起刀柄,居高临下,眸中尽是轻蔑和不屑。
“为了那些人畜拼上性命,真是蠢得令人发笑。”
“看在我们是同族的份上,我且可饶你一命,速速退下,成为我麾下的一员,待我成王之后,便有你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这不比你继续待在那女人身边强?”
“你以为她真当你们是同族?不过就是觉得你们听话又好用的狗,用一点点伪善就能够骗去你们一个个为她赴汤蹈火,拼上性命——话本里都写不出来这么好笑的事。”
“那女人啊,不是个善斋。看见我脸上的这些疤了吗?都是她干的。”夕猊嗤笑着撩开额上的发,露出底下可怖狰狞的烧伤。那场爆炸让他在床上躺了五天才能起身……征战至今,他还未曾受过这般重伤。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造成的!
“我也是兽族啊,她没有救我,还把我伤成这样。你说,她是不是伪善?”
“……”无忧擦掉脸上的血,又将其舔掉,冷哼一声,“炸得好,怎么就没炸死你。”
“哈哈哈……真是可悲啊。你们都被她洗脑成是非不辨了。”
“无妨,就算你不让开,也没人能够阻挡我了。”
夕猊一步步朝他走去,粗犷高大身躯投下的影子也如巨石般沉重,将他笼罩,眼中只剩下那双杀气凛然的兽瞳。
“如今城门已闭,你们隼统领的援军已经进不来了。这城中,除了你们,已经只剩下我的军队。”
“今日,你们……还有那栋楼里的人畜,都必须葬身于此,成为我的登基大业上的基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