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夏今天第二次来到皇宫了,仅仅只是隔了四个时辰,夕阳余晖掺着满天的硝烟,目及所处皆是染上了一片血红。
宫道上静悄悄的,树影婆娑,风声萧瑟,本应雄伟壮观的宫殿在这一刻却尽显辉煌过后的颓废。反抗军队驾着马,循着那一丝血腥味来到太极殿殿前。
果不其然,此处已被最后的重兵把守,层层叠叠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见到反抗军来临的一刹那,寒芒尽闪,箭矢和枪尖都已对准了他们。
“上啊!你们都上啊!保护陛下!杀了反贼蛮畜!”大殿门口的太监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但仍旧强撑,撕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大喊着——仔细一瞧,这些奉命保卫太极殿的士兵们脸上已然被怯意占据,虽仍刀枪相对,但很明显,他们已然知道反抗军能够在大半天时间就来到这里,说明人族已经彻底……走投无路了。
继续守在这里除了白白送命,还有什么用处?
“还在犹豫什么!这都是一群低贱的畜生!不杀了等着他们踩到我们人族头上吗!?”
“杀了他们!快上!!”
奇怪的是,无论老太监无论多么声嘶力竭,这群士兵仍旧一动不动,甚至已经有一些人已经放下了武器。
他们都是些当初被强制征兵的年轻人,成了上了战场便是死了也没人在意的兵卒。有人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要为了那群贪生怕死的狗官白白送死!!!”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城关被破的消息传进了皇宫,还在同皇帝文烨帝商讨对策的各方大臣顿时神色剧变,逃的逃,躲的躲。可显然,此时逃出皇宫绝非妙策,现下已然没有别的地方比皇宫更加安全。???.BiQuPai.
文烨帝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当即调来皇宫里剩下的兵力守卫城门和殿门,并扬言放话:“朕是皇帝!是天子!朕还在天下便在!你们就算是死了也必须守住这扇门!要是敢让那些蛮畜闯进来,朕拿你们这些废物是问!!”
皇帝……以及一众官员躲进了太极殿中,殿门重重关闭的那一刻,震耳欲聋的声响终于将这些被挡在殿外的士兵们震醒——
这样的昏君,这些狗官,他们根本没有把他们这些士兵当做人来看待。那么多在外与外敌抗争的兄弟们浴血奋战,究竟是在为什么战斗,究竟又是为了什么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这些狗东西还有什么保护的必要?
只要有一人丧失了战意,便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加入其中。缴械的声响如暴雨般哗哗啦啦落下,一时之间,所有士兵都丢掉了武器,沉默着让出了一条道路。
“噫!??反了!都反了!!”
“一群懦夫!一群不战而退的窝囊废!中岐养你们有何用!?!”
老太监用尽全力的嘶喊只换来一双双鄙夷的视线。士兵们看着这个头发已经花白,在皇帝身边侍奉了一辈子,在最后关头却被自己的主子关在了门外的奴才……真是可悲又可怜。
“李公公,别喊了。”
有几个士兵对这个歇斯底里的老太监生出了几分怜悯,劝道:“狗皇帝没放你进去,在他们眼里,我们连贵妃娘娘怀里那只猫都不是。”
老太监却疯魔似的抽搐起来,面容扭曲,冲冠眦裂,一道道皱纹拧结成一团,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起来:“大逆不道!实属大逆不道!”
“老奴侍奉的是中岐的皇帝!是真龙之子,是九五之尊!岂能容得尔等反贼置喙!能为陛下捐躯是你们的福份!是老奴之幸!陛下!各位大人!奴才会替陛下守住这扇大门的,还请——呃唔!”
一柄长剑从殿门缝隙中刺了出来,直接将堵在门口的老太监刺了个对穿——
鲜血很快便洇湿了太监服和那半百的头发,佝偻了一世的脊背到最后都没能直起来,就这样悄声无息地倒地,抽搐着,大股大股血液从口中溢出,可嘴里却依旧念叨着什么:“陛下……陛下……快逃……”
而他心心念念的陛下却躲在殿中无声无息,刺出这柄长剑的人躲在门后疯了似的大吼起来:“滚!都滚!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此门!违者杀无赦!杀无赦!”
“……”
殿外陷入了一片死寂,老太监终于咽了气,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大殿。有人上前将尸身拖走,长长的血迹触目惊心。这下,所有眼睛都齐刷刷望向了反抗军。
一位年纪稍长的士兵走上前,打量完隼冀遥又望向身旁的余夏,眸色幽沉,带着探究:“我听说过你,朝曦……对吗?”
“我爹娘就是吃了你们的药好的……你们是兽族,理应是敌人,但是……直到现在我们才终于认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头望向自己的弟兄们。
“今日,我们便是要做一次反贼!!”
“这门不仅不守!老子还要把它给破了!!”
“兄弟们!冲啊!!”
滔天呐喊回荡天际,红甲士兵们掉头冲向了原本应该守护的地方,高举武器,砍向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太极殿。
一道道砍痕将门板上雕刻的国纹劈得木屑飞溅,再也看不出其原本的图腾。
“大胆!都反了!”
“本官要治你们死罪!!”
无数惊叫和辱骂从殿内传出,场面混乱不堪,自诩身份高贵,高人一等华服官员被吓得屁滚尿流,破口大骂,各种污脏词汇脱口而出,使得这座本应高雅尊贵的殿堂粗鄙不堪。哪里还有什么“贵族”,不都是一群泥潭中的鼠雀,企图维护那摇摇欲坠的“官威”。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们替我们破的门。”反抗军始终在一旁观看着这一出闹剧,隼冀遥自然是感慨万千,“他们和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余夏并不意外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在宫中也待了好些时日,见识过太多草芥人命的事情,会迎来这般结局,只能说是因果报应——“时间差不多了,再放一支响箭吧。”
他点头,挥手示意属下放箭。
一支穿云箭直入云霄,其尖锐刺耳的响声是只有听觉足够敏锐的兽人才能听见。
半晌过后,殿门在承受了上百刀后不堪重负,轰然倒地。有官员想趁乱从殿中逃出,却是脚下不稳直接从长长的阶梯上滚下,被把守在外面的反抗军当场捉拿。押到隼冀遥面前时,这些年过半百的官员官帽掉落,深色朝服洇着深色水渍,须发散尽凌乱,张张满布皱纹的脸写满了慌乱和恐惧,浑身抖得如筛子。
“你们……你们想要多少钱!?饶我一命都可以给你们!!还是说你们想要官位——啊!”
擒住他们的士兵狠狠踹了一脚膝盖窝,这些人一吃痛便重重跪倒在地。
隼冀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一如这些人族最初看兽族时的倨傲:“把他们都绑起来,带进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