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不太寻常的跨年夜,自从那沐霖城废墟里回来以后,本来就紧张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就比如说一直游离在赛圈边缘看不清赛道的千予选手终于重新踏上了冲向终点的赛道,并且一路弯道超车追上了上位圈的各位。在这个天还蒙蒙亮的时辰,染上了熏香气息的屋内,两道暧昧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的交缠。
蚕丝被高高地隆起,被面上绣的竹纹如被风吹过,左右摆动,起起伏伏。被巾滑落,些许泛着蓝光的鳞片在窗外晨曦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尾巴尖尖静静悄悄地缠绕住那露出一小截白皙肌肤的手腕,慢慢往上爬,渐渐钻进了衣袖里。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子散乱的黑发拢起,如墨如瀑的青丝乖巧得在他手中任他摆布,露出那张还沉浸在睡梦中恬静酣睡的脸庞,微微泛红,富有温度,还软乎乎的……
千予把自己的脸贴上她的,还恋恋不舍地蹭了蹭,肌肤相贴处,源源不断的热意传达过来,让他无比满足地叹出一声惬意——在以前,他也经常和她这样一起相拥,一起睡觉,没来由的亲近感让初生的大蛇时时刻刻都想黏着她不松开……现在也一样,只不过抱着她的时候,心境却是不同了。
以前他还是条什么也不懂的小蛇,但现在……他亲了亲她下颚处的肌肤,而少女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想要抬手挣开身上的束缚,可蛇尾进一步收紧,将她的动作禁锢住了。
“主人……”
近乎气音的嗓音如同海岸潮汐的起起伏伏,带着沙砾一下一下冲刷着心尖。他早就想要这么做了,可是昨日回来之后,她连惯例的晚安都没有道就直接回了房间,大家都很担心她,但大叔说先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别去打扰她。
临睡前,他还特地狠狠瞪了某个满脸写着“我今晚要去夜袭”的白毛一眼:“我们会轮流守夜,别想偷偷摸摸地干些什么。”
舜微微一笑:“没打算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
自打舜找回记忆后,以前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已经连装都懒得装,攻击性比以前都要高,说话句句带刀,就算对象是曾经的旧友也不例外。
他们差一点又在门口打起来,突然被胡八一句“喂!你们不要吵了!主人她好像在哭!”打断,众人一惊立马安静下来仔细聆听,却除了乌鸦飞过的声音之外什么也没有。
“嘿嘿……”胡八憨笑着挠了挠头发,“好像是我听错了。”
不管怎么说,一触即发的气氛还是沉寂了下去,银发青年轻叹了声,垂下眼眸,往院子外走去:“罢了,今日就让她好好歇息吧。”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盈且缥缈,不一会儿便散进了夜色中去。
如寒霜覆雪一般的人影逐渐融入远方,不知去向是何处。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刚刚洗漱掉身上狼狈的众人看上去都焕然一新,彼此都没有看出倦意或是疲惫——也是,发生了那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光是消化都需要好一阵时间,更何况还事关她的事……
“说实话,我睡不着。”
苍耳第一个出声道,耳朵垂下来的样子显得十分失落。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我感觉……很难过。”
或许是出于动物敏锐的直觉,他经常能感受到一些被刻意藏起来的情绪,再加上自己的,无论是快乐悲伤还是愤怒都会被成倍地返还回来——此时此刻,他的心脏正被紧紧揪作一团。
其他人没有接话,只是纷纷露出苦笑。现今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超出他们的认知太多太多,别说帮上忙了,恐怕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到点上——此时此刻,他们都同时感到了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像传说里的嫦娥,嗖得一下飞到月亮上成了神仙,而后羿却只能继续待在人间,再也不能见到心爱之人的模样。
他们也很害怕,余夏也会像嫦娥一样,突然就消失不见,去到他们遥不可及的月亮上。
“别这么丧着个脸嘛!”就在气氛暗沉之时,阿袁笑着出来缓和了沉重的空气,“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我们大家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大小姐也还是大小姐,只不过是看了一段关于过去的回忆而已,能有什么大事!”
“而且……”眯眯眼青年想到了之前的事情,笑容中多了好些柔软,“大小姐不是也跟我们承诺过了,她哪也不会去吗?”
“对,她也跟我说过。”无忧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相信她。”
“没错,一切都还能像以前那样——”
“其实还是有不一样的吧?”白翎突然道,似笑非笑的,“还多了两个麻烦的家伙。”
被意有所指的千予:“……”
他晃了晃尾巴尖,还是像以前那副懒洋洋的语气:“更麻烦的应该是那个人吧……”他打了个哈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怪不得后来失宠了。
“既然大家都睡不着,那要不要去喝酒?”阿袁提议道,兴致勃勃的,“我去
“我无所谓。”大叔不算嗜酒,但被他一说倒还勾起了一点瘾。他望向其他人,“你们呢?小孩子要睡觉的话就赶紧睡吧。”
后面这句话是特指某不爱喝酒的小狼。
“我喝。”无忧讨厌被人小看,不就是酒吗,分分钟拿下!
“那我们也——”
大叔点点头:“阿袁,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行!走吧!”
下山的路没有灯光,耳旁也只剩下虫鸣和风声。他们并排走着,突来一阵鸟兽飞过,落叶沙沙,从远方看到的灯火似乎忽远忽近,叫人难以捉摸。
“今晚我们要喝个痛快!”阿袁突然说道,侧脸的轮廓被远处火光照耀成淡淡的橙色,连着那笑容都带着点余晖将尽的颓然感,“或许以后就不常有这样的机会了。”
“……什么意思。”
他笑了声,声音很快就融进风里,像是枝头被卷落的树叶。
“没有,就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