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难不死全是后劫

问:小说里主角坠崖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答:谢邀,人在空中,还没落地,但感觉不太好——

余夏发誓,她绝对没有要献身救人的想法,但拽人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个重心不稳……就变成她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听到自己肩膀的骨头发出了断裂的惨叫,余夏咬牙,用暂时还能运动的右手握紧匕首,奋力地刺入地面以缓冲往下滚的速度。

神经迟迟没有感受到疼痛,大抵是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起了作用,让她勉勉强强还能为生存搏最后一把。

死在这种地方可就太逊了!

下滚的速度正在逐渐放缓,匕首顺着她掉下来的地方划出一条长长的划痕,不断有碎石跟着一起滚落。

余夏眼前依旧是天旋地转的,大脑和内脏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那样搅得乱七八糟——离失去意识就差最后那一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余夏被树木的枝杈接住,掉入落叶丛之中,这场惊心动魄的意外才得以停下。

“……”

咣当一声,沾着血迹的匕首落在地上。

还活着……吧。

她怔怔望着被树叶遮挡的夜空,逐渐能从耳鸣中找回自己的心跳声。

万幸的是,她还活着,不幸的是,全身上下痛得根本动不了。

好痛……

骨折的肩膀开始一阵一阵撕扯着她的肌肉和神经,连呼吸用点力都会连带着整个上半身疼得发抖。余夏还感觉到刚刚抓着匕首的右手虎口乃至整个手掌都生疼生疼,估计是被磨破了皮,还流了很多血,她都闻到一大股刺鼻的铁锈味。

啊……说不定是她的鼻腔口腔在出血吧。

身体其他部位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但比起骨折的痛来说,那些擦伤扭伤淤青红肿都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余夏就这样脑袋放空,就着从树叶缝隙间洒下来的月光,静静地品尝苦痛——俗称一个字,忍!

她现在一点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好笑,笑自己太笨,笑自己太心软……摔下来真的很痛很痛,但如果时间倒流回去的话,她应该还是会这么做。

她现在更懊悔的是,还不知道无忧和苍耳到底在哪里,他们怎么样了……

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的话——

思绪越来越沉重,难以抵抗的倦意渐渐侵袭了她。理智告诉她不能睡,但是……

“……夏!”

“余夏!”

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了。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抹从天而降的红色身影。

时间往前推一点,悬崖上。

“余夏——!!”

大叔是眼睁睁看着少女摔下山崖的。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气急攻心过,一把将还在与自己纠缠不休的黑衣人甩开,大步朝崖边奔去。

辰砂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那么一瞬间大潘是真的很想杀了这个小孩——

他一把揪住男孩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手臂上的青筋一寸寸暴起:“你他妈……是你小子把她推下去的!”

“我……我没有!”

男孩尖声反驳着,但仓惶的神色和不断细颤的身子还是暴露了他最真实的内心。

他只是在余夏拉住他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就着她的手臂使了一点劲,没有想要……没有想要把她拉下去的!

男人怒目圆睁,额角的青筋随着喘息的粗气一鼓一张,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我真想让她看看自己救的都是什么白眼狼!”

他怒喝一声,猛地将男孩摔在地上。

“咳咳咳!”

辰砂被摔得头昏脑胀,可下一秒,他被人踩住了胸膛。

大潘以居高临下的视角俯视着辰砂,面色阴沉狠毒:“我可不像她那么心软。”

“她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着。”

他得想办法下去救她!

正当大潘思索着要怎么从这么高的悬崖上下去时,他突然听见从身后传来那黑衣人的声音:“大人!”

夜风微凉,身后的气息又多了两道。

大潘转身,在看清来人后不免睁大了眼睛:“你……”

“呵呵……果然是你们。”

那人面朝着他,笑得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一头红棕色长发随风飞舞,而卷起这股风的,是他身后那双同色系的巨大羽翼。

“……”

大潘却是不语,跨步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猛地拽起。

“别他妈废话了!”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眼眶通红的样子很是吓人。

“快去救人!”

-

仿佛在水中无限下沉那样,身体十分沉重,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余夏总感觉有人在喊她,可听觉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膜,听不清,也找不到源头。

“……夏!余夏!”

能够接收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喊她的人就近在咫尺,像是对着她的耳朵不停地呼唤。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一巴掌呼走这个大喊大叫的家伙。

吵死了……

余夏缓缓睁开眼,视野从模糊到清晰花费了好一会儿,最先看到的是一面暗色的……帐篷顶?

这里是哪里?

她只在心底思考了一秒钟这个问题,因为耳旁的惊天地的哭声实在是难以忽略。余夏费力地转眸看过去,一颗毛绒的黑发小脑袋就拱到了她的眼前,狼人少年趴在床边,眼眶通红,脸上贴着膏药,狼狈地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

一见到她看过来,少年恨不得整个人贴上来,可想到她的伤势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余夏余夏……你终于醒了……!”他一直在哽咽,声音嘶哑,不停地用耳朵蹭她的脸颊,“太好了……太好了!”

天知道无忧看到少女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时是有多么地恐慌,当即就想冲出去把那个害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杀了!但大叔却在帐篷外拦住了他。

“他现在被关起来了,你去也没有用。”

“你就不生气吗!?”

男人始终阴沉着脸,面庞上细碎的伤痕早已经止住血,变成一条深色的血痂。只是一夜过去,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他的脚边落满了烟灰,浑身散发着浓重的烟味。抬眼疲惫地瞥了少年一眼后又垂头。

“我答应过她要看好你们的。”

又是一声冗长的叹息。

“——!”

少年咬紧了牙关,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旁边堆高的木箱。

可恶可恶可恶!那该死的辰砂!

时间回溯到前一天,无忧带着辰砂一起上山后,男孩一直在挑三拣四,慢慢的,走在前头带路的就变成了他。

无忧虽是很不耐烦,但还是一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喂,可以了吧。别走那么远。”

他在身后喊道,而辰砂也听话地停了下来,站在山坡上指向悬空的另一侧。

“那就在这里吧。”

两个男生也没太多讲究,虽说一开始是辰砂提出的要解手,但来都来了,无忧也打算一起解决一下——于是一大一小两人并排站着,互相谁也不搭理谁。

“无忧哥哥。”

辰砂比他要更快穿上了裤子,忽然喊了他一声。

“?”

无忧耳朵一抖,除了男孩的声音之外,他还听到了……大片鸟群扑翅的声音。

“抱,抱歉!”

随着辰砂的没头没脑的一句道歉后,成群的乌鸦以高速朝无忧迎面飞来,少年反应巨快地俯身往后滚了一圈躲过突如其来的袭击。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准备逃走的男孩背影。

“喂!你要去哪!?”

鸟群的阻挠让他失去了视野和活动的范围,可他仍旧是不管不顾地追上去,一把拽住了男孩的手臂。

“不要碰我!”

辰砂尖声喊着,用力扭开他的束缚。受他的声音刺激,鸟群掉了个头再次朝无忧的方向撞去!

“!?”

这次来不及躲闪,鸟群便从他的面上呼啸而过,生生在少年脸上、手臂上刮出了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无忧吃痛,手中不自觉松了些力。而就趁着这一丝空隙,辰砂挣开了手,并狠狠推了他一下!

而就是这一推,狼人少年直接滚下了山坡,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而再次醒来时应该还没过多久,无忧循着气味回到了树屋,却没有找到任何人,直到他听见从远处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他才一路狂奔朝着山顶进发。

而在那里,他见到了刚从山底下解救上来的少女——她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染上了不少血。那张平日里总是笑意柔柔的脸上多了好些伤口,沾上了厚厚的尘土和血迹,她闭着眼睛躺在别人的怀里,四肢无力地垂着,悄无声息。

“余夏……?”

少年睁大了眼睛,心脏也随之一起停跳——

发生了……什么?

后面的事情无忧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一直到余夏醒来的这一刻,时间才开始重新转动。

刚醒来的少女沉默地看着他,眸子里还带着些许朦胧和迷离。苍白干涩的嘴唇张了又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就算无忧听力再好,也没有办法听懂唇语。

于是少年连忙大喊,请求援助:“大叔!余夏醒了!你快看看她在说什么?”

“醒了!?”

在外面与人交谈的大叔听闻无忧的喊声,连忙撩开帘子大步迈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男人探过头来,只见浑身包扎着绷带的少女虚弱地抬起眼看向他,然后颤抖着嘴唇吐出了几个字,声音极低极细。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你们……是谁?”

如一根针掉入地面,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

大叔盯着少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深呼吸了一口。

“你说这话的时候收一下笑容说不定我就信了。”

“诶嘿。”

没想到演技这么快就被看穿,余夏嘿嘿地笑了一声,但果不其然牵扯到了伤口疼得连连吸了好几口冷气。

大叔和无忧见状有些慌神了,但是却没法做什么,只好齐齐蹲在床边,又是掖被角又是擦汗的。

“让你再开玩笑!”

“抱歉抱歉……但是刚刚那种气氛,真的很适合说出失忆的台词嘛……”

缓过神来,余夏重新看向无忧,看见他脸上又多了好几道伤口,不禁心疼得直皱眉:“无忧……你没事吧?”

少年一把挤开大叔,引得男人恼怒地啧了一声。无忧凑过去撒娇似的连连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我没事……”

“比起我,明明你才更——!”

“我……”说到这个,余夏终于又想起了摔下山崖前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怨恨,亦或是都有一点,但这些心情都没有重新见到无忧的欣喜来得重要。

但现在这个状态说出我没事三个字显得有些牵强,于是余夏索性转移了话题。

“对了,苍耳呢?”

她问出第二个最关心的问题,关于大狐狸的去向。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

忽然,从无忧身后走上前来一个人影。

来人一身玄色玉锦织金深衣,腰间系着白里透绿的水色流苏玉佩,往上望去,那头张扬的红棕长发用发冠束成高马尾,衬得那张略显陌生的浓眉大眼又有几分熟悉。

红发青年看着她,面带笑容,贵气逼人。举手投足间可谓是应了那句“意气风发少年时,鲜衣怒马似锦华”。..

“他说要先回去一趟与母亲报平安,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说着,话锋一转,俊眉轻挑,朝她笑道:“好久不见……看你刚刚还有精神开玩笑我就放心了。”

“你应该还认得出我是谁吧?”

“……”

余夏眯起眼睛,斟酌了几秒:“云遥?”

“是我。”

青年满意地点点头,再上前一步,晃得腰间的玉佩叮铃作响,在晃动中,余夏勉强能从玉佩上看出一个“隼”字。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说着,声音畅快而清明,如划破长夜的那一抹早春的日光。

“我真名名为隼冀遥,也是你们认识的云遥,同时还是——”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余夏,阳光从门帘外穿透而入,将那红发照耀得恍若破晓的黎明。

“兽族反抗军「破晓」的统领。”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余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