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娇娇赶到的时候,走马渡口早已乱作一团,七号船发生爆炸后,烈火正在向其他船只蔓延,没人顾得上救火,倭寇们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资产以及船上押运的物资。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一个矫健干练的身影正与一众倭寇缠斗,以一敌百,局势仍然占据上风。金娇娇放下心来,她虽然没有看清那黑色身影的脸,但从内心深处,她十分笃定那人就是赵炳煜,也只有他才有这种孤身闯火海,独向倭贼刀的胆识和魄力。
奇怪的是没瞧见刘宣和的身影,莫非……金娇娇努力甩掉脑子里的不好念头,刘大人好人有好报,自不会有意外。
深吸一口气,金娇娇掏出一个小巧的紫金葫芦瓶,倒出一颗黑褐色药丸。这叫神力丸,并非指人吃下后拥有逆天神力,而是可以短时间内使身受重伤的人恢复全部武力值,不受重伤影响。
这还是她当年混迹江湖时从一个外邦人手中得来的,她虽然没有武功,但吃下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受病痛影响。回来虽不能帮上什么大忙,但也不能拖后腿不是。要不是情况紧急,她才不会贸然吃这玩意儿,自古走捷径者必食其果,这药丸虽然神奇,但副作用不详,那个外邦人说了,因人而异。
金娇娇知道赵炳煜放下她独自回来,不单单只是为了支援刘宣和,他放心不下的还有那些无辜被绑架的普通百姓。
他那人浪子个性,菩萨心肠,她再懂得不过了。
此时赵炳煜全力应付倭寇脱不开身,金娇娇不做他想,立即服下神力丸。
那药丸吞下,她瞬间感觉体内有股不知名的力道向外迸发,还有股热血沸腾的冲劲。不消片刻,金娇娇感觉身体轻盈起来,浑身上下充满干劲,面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病人。
渡口旁驳着一条渔人小船,金娇娇栓好马,跳上小船往那边倭寇的船划过去,她得趁乱找到其他百姓的关押所在。
倭寇们喊打喊杀,没人注意到这个弱小的漂亮女人重新返回了船上。金娇娇灵敏地穿梭于船只之间,突然想到与其这样无头苍蝇地找下去,不如挟持空野那孩子,逼他说出其他人的下落,应付不了倭寇,对付一个小屁孩儿她还是有把握的。
金娇娇当机立断就往空野之前带她藏身的小屋而去。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听到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屋内传来空野的叫喊声,以及一个成年男子粗犷暴戾的讲话声。
倭寇语。
金娇娇完全听不懂,偷偷躲在门外观察屋内动静,只见那男人满脸通红,一边言语一边粗蛮地对地上的空野拳打脚踢。力量悬殊,瘦小的空野无力抵抗高大的男人,只能努力护住头部遭受重击。
以金娇娇的了解,这男孩儿在倭寇中的地位应当不低才对,怎会有人如此这般残忍地打他,莫非是因为男孩儿偷偷放跑自己的缘故?
在这么打下去,非把人打死不可,金娇娇看不下去了,愤怒地拾起地上的铁锚一脚踹开门,将铁锚朝那男人身上砸去。
“放开他!”
“bakayarou”
男人吃痛怒吼一声,停止了殴打空野,迟钝地转过身体,看到门口的金娇娇,脸上残暴地表情突然转变成了一种扭曲猥琐的笑。
“花姑娘”
男人血红的眼睛仿佛盯着猎物一般看着金娇娇,突然朝她扑了上来,,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道熏得她直犯恶心,金娇娇立刻闪躲开来,拉起地上的空野往外跑。
男人一把将门关上反锁,笑得越发猖狂变态,步步朝他们逼进,金娇娇强行告诫自己镇定,手心冒出地热汗浸湿了握紧的铁质雕刻刀。两人被逼退到了船舱角落处,退无可退。男人再次扑上来前金娇娇一把推开了空野,显然男人的目标不再是空野,压在金娇娇身上,开始野蛮地撕扯她的衣服,金娇娇并没有反抗,只能勉力躲避他丑陋的嘴脸,伺机而动。
空野慌乱地滚到一旁爬起,金娇娇朝他使了一个颜色,他立刻捡起地上的铁锚对着男人的头使劲砸,谁曾想男人的头好似硬石头,连砸了几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流了一些血,丝毫没将男人敲晕过去。
空野这一行动反而彻底激怒了男人,男人咆哮一声突然掐住空野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骂骂咧咧准备了解了这碍事的杂税,金娇娇抓住机会站起身,当机立断将手中雕刻刀刺入男人脖颈动脉。
几丝热血喷洒到她脸上,男人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愤怒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嘴里最后说了句金娇娇听不懂的话,接着砰的一声直直倒地,死了。
金娇娇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双死不瞑目盯着自己的尸体,心都在颤抖,她杀人了。
还是摔在地上的空野先反应过来,抓着金娇娇就往外跑,“快走,姐姐。”
等跑到一个相对安全之地,金娇娇才甩开空野的手,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恐怖恶心的厄运笼罩。
空野给她找来清水喝下才稍微好受一点。
“姐姐第一次杀人吧。”
金娇娇瘫坐在地上,手不住地发抖,无意识地点点头。
“我第一次杀人也这样,不过姐姐比我强多了。”
金娇娇看着面前这个半大的孩子,轻松地和她讨论第一次杀人这种话题,不知作何感想。
“他为什么打你,你不是......”
“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在这儿身份挺高的。”空野笑得苍凉,“我什么也不是,我母亲是汉人,他们叫我杂种,说我会为种族带来厄运,表面敬我是首领之子,背地里辱我欺我视我如草芥。”
“你父亲不管吗?”
“他视我为耻,怎会管我。”空野眼神落寞,心底估计对他这个血缘上的父亲失望至极。
“姐姐,谢谢你救我。”
金娇娇心想他们虽然站在敌对的立场,可他不过就是一个可怜的小男孩儿罢了,于是挤出一丝微笑,“之前你也救过我一次,现在我们两清了。”
“姐姐。”空野突然扯住金娇娇的衣袖,眼神充满希冀与恳求,“姐姐,你能救救我母亲吗?”
金娇娇满眼不解,空野继续说道:“那个人不许我探望母亲,我讨厌这儿,我想和母亲离开这儿。”
“凭我一人之力,自保都难,如何能救你母亲?”
空野指着远处打斗的身影道:“我知道他们是来救你的,但船上的只是一些人,更多的人跟我母亲一起被那个人关在碧海湾。”
金娇娇并没有听过这个地名,碧海湾,莫非是倭寇的老巢?刘大人此次南行,剿寇是必然的,若是能让空野引路直抵倭寇老巢,届时救出他母亲不过就是顺带的事,这桩买卖怎算,他们都不吃亏,金娇娇想了想,答应了他。
于是空野将金娇娇带到了另外一艘船上,只有两三个倭寇坚守阵地,两人用药将他们迷晕,偷走钥匙放出了其他人。
被关押者大概二三十,皆是年轻男女,男子占多数,据他们所说,都是在聚宝堂输钱,于是用自己做赌注去了地下三层最后被掳至此地。他们提前写好卖身契,家里人收到书信只当他们去外地做工了,鲜少有人报官,就算有报官的,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金娇娇组织大家有序撤离,正当金娇娇准备去找刘宣和与赵炳煜通风报信时,船上又来了五个蒙面黑衣人,一开始金娇娇还以为他们是大理寺前来接应的人,然而那些人一飞上船,就直接拔剑去刺赵炳煜,反观倭寇却全部退到了另外一条船上。
见情形不对,金娇娇从脖子上取下观音像塞给空野嘱托他去扬州城南府搬救兵,那是她姥姥为她专门求的观音像,上面有金娇娇的乳字,南府的人一看便知。
空野只好带着其他人先行撤离。
那五个蒙面人个个武艺高强,赵炳煜一人应对明显吃力,逐渐占据下风。金娇娇偷偷爬上了那条船,发现船舱中也有两名黑衣人,而刘宣和正在应付他们。
此时刘宣和也看到了金娇娇,“金小姐,你怎么没走?”
那两个黑衣人同样往金娇娇这边看来,刘宣和抓住突破口,刺向其中一个黑衣人手臂,并往金娇娇这边飞过来。
来接不解释了,金娇娇道:“刘大人,其他百姓已经安全撤退了,我们快走。”
“好。”
两人往甲板而去。
“追,一个也别放过。”黑衣人紧随其后。
跑出船舱,金娇娇看到了谭古。他如同胜利者一样站在对面船上,遥遥望着他们笑道:“刘大人,可还喜欢下官的接风宴。”
刘宣和一边应对黑衣人一边冷笑回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想必生辰宴上的送信婢女也是你的杰作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刘大人客气了。早在你刚进城,我的人就盯上你了,这还要感谢您在渝州城的一番作为。不过什么送信婢女还真不是下官的安排,无妨无妨,渝州城苟活算你走运,今日老夫定要斩草除根。”
原来是渝州官员泄露了他的行踪,那看来在渝州追杀他的就不是谭古的人了。刘宣和怒道:“好大的口气,取我性命,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刘大人该不会以为你手下的人会来救你吧?他们是会救你,不过不是在走马渡口,下官劝你别再做无为的抵抗。”
刘宣和心中一惊,他今日并没有直接同易林接头,而是通过扬州暗卫传递信息,他还想呢,都这么久了,易林还未前来支援,原来是他们内部出了叛徒。
耗费时间太长,赵炳煜应对那五个人越发费力,防备逐渐出现漏洞,金娇娇一直注意着赵炳煜这边,突然看到其中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位置,出剑朝他腰腹要害处刺去。
“阿煜,小心背后!”
赵炳煜横刀一劈,扫退面前四人,刚一转身,就看到金娇娇挡在自己后面,而那黑衣人银光发亮的剑刃正朝她直直刺过来。
“娇娇!”一瞬间,赵炳煜感觉自己心跌入万丈深渊,他刚想推开金娇娇,那黑衣人反而猛地收回剑身。
或许是死神面前走一遭,金娇娇觉得那黑衣人刚才还如同寒冰一般充满杀意的眼神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突然有了温度。
另一边谭古似乎觉得今晚的戏看够了,不急不慢地发出号令:“送刘大人上路。”
那黑衣人对另外六人道:“撤!”
金娇娇还没回过神,他们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她闻到一种强烈的硝石气味,很刺鼻。
赵炳煜拽住金娇娇,冲刘宣和吼道:“跑,是火药。”
又是砰的一声,金娇娇仿佛已经耳鸣,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幕只剩下漫天四射的火花绽放在自己周围,就像过年过节放的烟花,绚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