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重伤不治那日,郁子柒以为义父会赐死他。
但义父没有。
郁子柒依旧记得义父的神情,温柔又祥和,好似在安抚他的内疚。
他说:“子柒,这不是你的错。你尽量吊着他的命罢。”
郁子柒道:“义父,花重锦迟早要死,这皇位要不您来坐。”
“子柒,这种话义父不想听到第二次。”花归却罕见的面色严肃,连温润的声音都多了几分冷,“日后会有人来代替花重锦,那人你也认识,是林雨散,你们同为七部出身,多帮帮她。”
郁子柒顿时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的质问:“凭什么!林雨散她什么都不会,怎么当得了皇帝的替身!”
七部任何一个人拿出来,都要比那个废物优秀。
她除了会做一些没用的手工之外,还会做什么!
“子柒,你知道林雨散为什么会戴面具吗?”花归缓缓问。
郁子柒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她的脸有烧伤。”
花归轻抚怀中三花猫柔软的毛发,道:“因为她和花重锦拥有相同的脸。”
“她是花重锦的胞妹。”
……
郁子柒不再多言,垂眸为林雨散处理好脸上的伤痕,便收拾好东西朝白化病孩子走去。
听说是她在太尉府捡来的一个奴隶。
林雨散脸上的伤痕不深,她叫他来这里的目的便是为了这个小奴隶。
然而心绪纷杂的郁子柒在靠近秦寒酥时,他居然以一种远超常人的速度向郁子柒攻来。
没有武器,只是靠着方才修剪过的指甲。
饶是郁子柒已经做了躲闪,却依旧在脸上留下四道深深地抓痕。
此时的郁子柒明白,如果他方才不躲,以这小奴隶的力量,他脸上的肉恐怕都要被抓掉。
“秦寒酥。”林雨散唤住了秦寒酥,“他不会伤害你,只是帮你治疗伤口。你手上的伤不治疗,会死。”
秦寒酥朝着爹爹的方向看去,微微抿唇,才不情不愿的伸出那只受伤的左手。
他不懂人类之间那么复杂的关系,
他只知道,这个人对爹爹有敌意。
这也是郁子柒第一次正视这个白化病小奴隶。
他浅红色的瞳孔里散发着和皇帝相似的暴虐气息,或许和复杂的皇帝相比,这个小奴隶更像是一只可以任人驱使的野兽,
他是坠兔宫七部榜首出身,这代表着他不仅仅拥有无人能及的医术,还代表着他并非空有医术没有武力的废物,M..
以他的实力,以一敌五绰绰有余。
但这个小奴隶却能轻而易举的偷袭他,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林雨散要将这个小奴隶带回来。
清洗创伤,剜去腐肉,涂上药物,
这样的过程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都会昏厥过去,旁边伺候的宫人见了那血腥的画面眉心都要跳两下,
但秦寒酥却一声不吭,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丢了面子的郁子柒心中冷笑,
就是外面的野兽疼了都会嚎一声,林雨散捡来的小奴隶就是个怪物,
迟早要被这小怪物反噬。
待郁子柒离开后,门外似乎传来了些吵闹声。
林雨散看向承德公公:“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领命的承德公公不一会儿回来,道:“是宁贵妃身边的宫人想请皇上去看望宁贵妃。”
林雨散轻笑一声,道:“宁贵妃派头这么大?居然要朕亲自前去看望?”
义父给的资料里有宁贵妃的记录,
兄长子嗣单薄,膝下唯有一女。
而宁贵妃仅仅只六品官员之女,也正是四年前怀上龙胎,才被封为贵妃。
只可惜生下来的是个公主,若是皇长子,直接封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雨散心思一转,道:“让她进来。”
很快一名粉衣宫女步入厅内,
她年纪不过二十,方才似乎在外面和吉祥吵闹太过,身上的衣物都有几分凌乱。
面见圣上的她失去了方才所有的气焰,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磕头:“奴婢清瑶,见过皇上。”
甚至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上方的林雨散细细打量了两眼清瑶,问:“听闻,宁贵妃想让朕亲自去见她?”
她的语气似笑非笑,带着一种无言的威压。
清瑶似乎要吓破了胆,重重的再次磕头:“娘娘、娘娘她身体不适,是奴婢、奴婢擅作主张,想请皇上去看望娘娘!不关娘娘的事!”
林雨散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声音低沉而又缓慢道:“可以。”
“但宁贵妃,她最好是真的身体不适。”
说罢牵着秦寒酥往外走。
去往后宫的路线她早已牢记在心,
即使皇宫的风景完全陌生。
后宫除却妃子们居住的宫殿,其余基本都是御花园。
此时正值初春,被花匠精心照料的御花园早已生机勃勃,角落盛放的桃花树让林雨散驻足片刻。
“皇上?”承德公公问。
“这花生得不错。”林雨散笑着点头,敛去心中复杂的情绪,甚是愉悦的挥手,“花匠重重有赏。”
承德公公不解,却也应下,让身后跟着的太监前去处理。
秦寒酥却似乎敏锐的感觉到爹爹的不同,
他轻轻握紧爹爹的手,岔开话题,问:“爹爹,这是哪里?”
林雨散回答:“这里是御花园。”
秦寒酥:“御花园是什么意思?”
林雨散:“一个开满花的地方。”
秦寒酥:“花是什么?”
他生活的地方,没有这种东西。
林雨散思索一会儿,回答:“大抵是……美丽之物,大多芳香而鲜艳。”
秦寒酥看向爹爹,认真的说道:“那爹爹也是花。”
这句话让身后跟随的宫人们纷纷屏住呼吸。
例外让这个奴隶喊爹爹也就算了,现在这个奴隶将皇上比作花朵……
圣意难测。
林雨散却哈哈大笑:“你的视力,应该是看不清的吧?”
“看不清。”秦寒酥轻轻摇头回答,“但爹爹芳香,又鲜艳。”
这些花芳香不芳香他不在意,
他只知道爹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或许就是芳香的意思。
林雨散道:“花,芳香而鲜艳,却也短暂。它的美丽是为了迎接果实的诞生。”
秦寒酥使劲摇了摇头:“爹爹不会短暂。”
林雨散笑笑不语。
她坐在这个位置上,可能不会鲜艳,也可能不会芳香,
但绝对会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