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阿嚏!”
徐星光打了个喷嚏,竹山管家赶紧将藏书阁一楼的窗户关好。
“几点了,竹山管家?”
竹山说:“三点半了。”
点点头,徐星光将手里那本讲唐代建筑的书籍合上,放回书架,转身对竹山说:“我们回去吧。”
“好。”
徐星光准备去张知意跟夏侯商的院子里睡个午觉,竹山管家临时有事,就先离开了。
穿过一片弯弯绕绕的园林,后面便是一大片独栋小楼,夏侯商跟张知意的小楼,就在这里面。
徐星光走到园林出口的月亮门下,迎面便看见一名身穿黑色西装,身体高大挺拔的男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徐星光下意识收起油纸伞,侧身朝旁边让了让。
男人瞥了她一眼,便穿过月亮门朝前面的园林走去。
等他走后,徐星光也迈开步子,低着头从月亮门下穿过,朝着后面那片小楼走去。
突然,徐星光听到身后的男人叫了她一声,“徐星光。”
徐星光顿足,回头,明眸带着疑惑凝视着对方。
姜恒发现徐星光看自己的眼神是疑惑的,他心里一滞,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真不认识我了?”
之前听白璇说徐星光记忆缺失了,姜恒还怀疑过那是徐星光在耍把戏。
可今天,无论是在先前的祭祖活动上,还是饭厅中,徐星光的目光好几次从他身上掠过,都没有丝毫的停留。
直到刚才,两人正面撞见,徐星光看他的眼神仍是陌生且平静的。她甚至还贴心地收了伞,给他让路。
这真的很不正常。
徐星光是个傲气十足的女孩儿,她在知道了自己跟白璇对她做的那些事后,不可能会如此平静。
除非,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徐星光的确不认识姜恒,但并非是因为记忆缺失,而是因为她轮回了十世,早就记不清姜恒的模样了。
徐星光听见姜恒这没头没脑的话,便问:“我们认识?”难道这又是她从前的某个追求者?
追求者太多,徐星光是真记不住每个追求者的模样。
姜恒呼吸一滞,表情无比复杂。
他神情傲然地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姜恒。”
说完,姜恒饶有兴致地观察起徐星光来,想要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姜恒啊。”徐星光眼神探究地在姜恒身上来来回回看了片刻,她一脸嫌弃地说:“真不敢相信,我以前的眼光竟然这么差。”
姜恒:?
徐星光说话带刺,显然是恨自己的。
看来,她是真的失忆了,所以先前一直都在无视自己。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藏不住她的恨意了。
“听白璇说,她送去的那些东西,你都收了。”姜恒故意提起这件事,是想羞辱徐星光。
徐星光颔首,“对啊,都收了。”
姜恒冷笑,“你倒是识时务,知道仅凭你自己根本无法找我报仇,便收下了所有赔礼。”
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徐星光,忍不住嘲讽地问道:“徐星光,你的傲骨呢?”
其实,当初听白璇说徐星光收下赔礼的时候,姜恒心里是有些不悦的。
她徐星光不是傲气得不行吗,怎么就轻易低头了呢?
徐星光浅笑吟吟地说:“东西我的确都收了,但我转头就把它们全都卖了,还用那笔钱定制了一份大礼。”
徐星光转着手里的油纸伞,她神神秘秘地说:“算算时间,应该能赶在你们婚礼前制作完成。姜恒,你我好歹也谈了一场,你的婚礼,我一定会亲自到场献上大礼。”
闻言,姜恒眉头一皱。
“徐星光,你的失忆是装的吧?”
“失忆不是装的。”徐星光毫不掩饰自己对姜恒的厌恶之情,她说:“不管我是否还记得我们的过去,但你为了救你的心肝宝贝,骗我的感情,抽我的血,这些都是无法抹除的。”
“你也说了,我有一身傲气。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放任伤害过我的狗男女逍遥自在呢?”
刚苏醒那会儿,徐星光势单力薄,不适合跟姜恒正面对抗,所以她一直在避免与姜恒交手。
如今,她药农星的名气已经传开,夏侯家族将成为她的盟友,洛湘月将军也会为她撑腰。
不止如此,徐星光前几天去联盟政府销毁尸蜈蚣时,还跟联盟政府签了一份合作合同。
不久后,她将进入夏国科研所工作,与前辈们一起研究尸蜈蚣解体工程。
如今的她,是受联盟政府保护的重要科技人员。她的资料文档,也成了联盟政府的S级保密文件。
她根本无惧姜恒!
徐星光气势凌厉,让姜恒刮目相看。
转念想到徐星光处在那样一个环境下,还敢跟自己放狠话,真是天真且愚蠢。
“呵。”姜恒嗤笑出声,他一脸不屑地说:“徐星光,从前的徐家尚且无法跟我抗衡,如今的徐家,就更加不起眼了。”
“我许诺过你父亲,只要他能盯紧你,让你乖乖地呆在渝江城当缩头乌龟,永远别来打扰我和白璇。我就将晴朗日化公司还给他,还会额外赠送他一块地皮。”
“你的父亲,他同意了。”
说完,姜恒一脸戏谑地走近徐星光,他低头靠近徐星光,故意刺激她:“徐泽清不会当你的靠山,也当不了你的靠山。徐星光,你就是个孤儿,你拿什么跟我斗?”
徐星光突然举起油纸伞,用伞柄戳开姜恒的脸,“离我远点,肮脏东西!”
被她打了,姜恒那张锋利的俊脸顿时变得阴鸷下来。
他摸了摸被伞柄戳得疼痛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徐星光,你敢对我动手!”
徐星光冷笑,再次举起油纸伞,竟然将油纸伞顶部的小木顶,用力地戳进姜恒的鼻孔!
她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姜恒只看到一道残影闪过,自己的鼻子就被硬物用力撑开。
接着他身体被那股力量震退,脚下踉跄地朝后退了几步,这才停下来。
“哼!”姜恒捂住鼻子,接了一手的鼻血。
徐星光拿着伞站在原地,桀骜一笑,语气嚣张地说:“我就打你了,有本事你就打回来。”
姜恒是真的被徐星光给惹怒了,他语气森冷地说:“你知不知道,敢打我的人是什么下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家破人亡。
“徐星光,我真该给你点颜色看看!”姜恒大步流星朝徐星光走过去,扬起手就要打她。
徐星光正要还手,突然听到了夏侯商的呵斥声:“姜恒,这里是夏侯家,你在我夏侯家,动手打我妻子的妹妹,是不是太没规矩了些。”
姜恒不信夏侯商会来得这么巧。
他怕是早就来了,一直藏在后面看热闹呢。
姜恒放下手,语气不善:“夏侯城主,你来的还真巧。”
夏侯商往徐星光前面一站,他直视着姜恒,平铺直叙地说道:“当初你用不正当手段,逼徐泽清以监护人的身份帮星光签下了自愿献血书。你钻了法律的空子,我碍于两家世家的情分,就睁一只闭一只。”
“但那时,星光是植物人,情况到底不一样。如今星光醒来了,她被你抽了两三年的血,只是打了你几下,难道很过分吗?”
姜恒眉头微动,有些惊讶夏侯商竟然敢为了徐星光,同自己撕破脸皮。
夏侯商又说:“我这个当姐夫的,已经让妹妹失望了一次,自然不能再让她寒心了。今天我抛开渝江城城主地身份,单纯以星光姐夫的身份站在这里警告你。”
“动徐星光可以,除非你先打赢我。”
面对强势的夏侯商,姜恒也只能退让一步。
毕竟这里是渝江城,不是他西洲市的范围。
西洲市的城主是姜家手里的傀儡,但渝江城的城主背后有夏侯家做靠山,谁都无法操控他。
“夏侯城主,再会。”深深地看了眼徐星光,姜恒这才带着一肚子火转身离去。
看着姜恒一边走,一边捂着鼻子擦血的狼狈模样,夏侯商这才转身瞪徐星光。“你胡闹。”
徐星光浅笑,却说:“夏侯城主,你今天有底气站出来对姜恒放狠话。到底是因为想要保护张知意的妹妹,还是想要保护药农星,你我都很清楚。”
夏侯商神色微变。
徐星光说对了,他之所以刚跟姜恒撕破脸皮,的确是因为他知道了徐星光就是药农星这件事。
倒不是张知意告诉他的,是他自己通过种种迹象分析出来的。
小叔跟爷爷的态度,足以说明一件事——
药农星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他也是摸准了小叔跟爷爷的心思,才敢站出来跟姜恒抗衡。
被徐星光戳破真相,夏侯商心生愧疚之情,他问徐星光:“星光,你是在怨我当初没有阻止姜恒吗?”
“我并不埋怨你。”徐星光心平气和地说:“你是我师姐的丈夫,只要你能对我师姐一心一意,我就不怪你。”
“至于别的...”徐星光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度冷静跟睿智,她说:“姐夫,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不在意的人,还伤不到我。”
她对夏侯商不曾抱过期待,因此,无论夏侯商帮不帮她,她都不放在心上。
夏侯商在联盟政府中工作多年,见过许多老谋深算的政客。而今天,他竟然在徐星光身上看到了与那些老狐狸相近的气质。
“对了,姐夫,你找我有什么事?”
夏侯商说:“小叔派人来我的院子找你,我见你一直没回来,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好,我这就过去。”
*
夏侯怀归的钢琴,全世界独一无二,仅此一款,是夏侯雄请顶级钢琴制作师为他独家定制的款式。
那是一架罕见的蔚蓝色星空钢琴,琴身上的星空栩栩如生,深邃而唯美。
徐星光一眼就被这架钢琴吸引了目光,她摸了摸钢琴,也动了要定制这样一架钢琴的念头。
夏侯怀归像抚摸情人一般,温柔地抚摸钢琴的琴键,他说:“它叫星云。你们的名字是同一个意思。”
“你很喜欢它。”夏侯怀归看出了徐星光对星云的喜爱,他内心纠结了一阵,才说:“但我不能将它送给你,它陪着我长大,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君子不夺人所爱。”徐星光也没打算索要夏侯怀归的爱琴。“小公子,可以开始你的演奏了,我将洗耳恭听。”
“好。”
夏侯怀归早已将琴谱铭记于心,他连琴谱都没拿。
将手搭在琴键上的那一刻,夏侯怀归的气势陡然间起了变化。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白兔,摇身一变成了一头猛虎。
而他的曲子激昂悲愤,就如同是困在笼子的老虎在怒吼,在啃咬,在用灵魂发出不甘的咆哮。
怒吼咆哮的琴音,有种誓要冲破九霄的气势。
那是他前12年里吃过的苦,受过的痛,感受过的绝望。
终于,老虎冲破了牢笼,回到了广袤的丛林,在自由的天空下奔跑。
愤怒的曲调,转变成了喜悦。
大师跟大师之间是达到艺术共鸣的,徐星光彻底被夏侯怀归琴音里的情绪震撼到了。
一曲终,夏侯怀归浑身都是汗水,血液也染红了他的纱布。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样,仰头询问徐星光:“怎么样?”
徐星光笑着说:“我看到了猛虎归山,重获自由。”
闻言,夏侯怀归目光骤然变得炯亮起来,他说:“知音啊!”
能从琴音曲调中看透他的灵魂状态,说明徐星光也与他是同道之人。夏侯怀归好奇地问道:“你也懂钢琴?”
徐星光第十世弹了一辈子的琴,却不敢说自己懂钢琴。她说:“音乐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我不敢说自己懂钢琴,但我热爱钢琴。”
而同样的话,夏侯怀归曾在自己老师那里听见过。
夏侯怀归再看徐星光,竟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老师的影子。
那是只有顶级钢琴家才有的风度与境界。
“徐小姐,等我痊愈了,一定会登门拜访,跟你切磋琴技。”
夏侯怀归实在是累了,汗水顺着他的鼻尖往下滴落。他撑不住了,便让保镖将他送回房间。..
保镖推着夏侯怀归的轮椅,正准备走,徐星光突然冲他背影问道:“小公子,刚才这首曲子我很喜欢,回去后,我能自己弹着玩吗?”
夏侯怀归颔首道:“当然可以。”
“谢谢。”
满怀感激的夏侯怀归还不知道,徐星光正在设计一场局。而他,就是这场局里最重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