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夏侯怀归精神有些撑不住。他避过后脑的伤口,侧身靠在轮椅上休息,耐心十足地等待徐星光的答复。
他都想好了,如果徐星光承认她就是药农星,那他就想办法跟徐星光搞好关系,以后再慢慢报这救命之恩。
如果徐星光否认,那他就默默地帮她铲除所有坎坷。
总之一句话,他从心里认定了徐星光就是药农星。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不要说是救命大恩人了。
徐星光看出了夏侯怀归的执着,继续捂着马甲也没意思了。
徐星光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就是药农星。说说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听到徐星光承认身份,夏侯怀归便安心了。
他虚弱一笑,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要亲自见一眼我的救命恩人,跟你说一声谢谢。”
顿了顿,夏侯怀归又说:“那场手术过程虽然很痛苦,却赐予了我新生,使我灵感爆棚。昨晚,我即兴创作了一首钢琴曲。徐小姐若是不嫌弃,我想在祭祖活动结束后弹给你听。”
夏侯怀归无比郑重地说道:“这首曲子,我只弹给恩人听。”
轮回第十世,徐星光成为了那片大陆上造诣最深的钢琴大师之一。对于钢琴师而言,赠人钢琴曲是最高的礼节。
徐星光无法拒绝这份礼物。
“早就听说夏侯小公子才华横溢,是卡列大师唯一的爱徒。”卡列是当今艺术成就最高的钢琴大师,受全球音乐人追捧。
夏侯怀归能成为卡列大师唯一的弟子,足以证明他的才华有多突出。
“能有幸得到夏侯小公子赠曲,我当然愿意洗耳恭听。只是你的身体...”徐星光担心夏侯怀归的身体会撑不住。
“没事,我能做到。”夏侯怀归无比期待地仰视着徐星光,他说:“恩人,下午见啊。”
夏侯怀归的眼里闪烁着敬仰与感激的光芒,徐星光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答应了他的邀约。
两人秘密交谈的画面,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褚哥哥,那个男人是谁啊?”尤明月盯着那个坐在轮椅上跟徐星光亲密交谈的男子,心里充满了好奇心。
那男人一看就是病重之躯,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把枯骨,跟木乃伊没什么差别。
他也是夏侯家的人吗?
听到尤明月的询问,褚子木这才朝徐星光他们那边望去。看清楚夏侯怀归的模样后,褚子木摇头说道:“我从没有在夏侯家见过他。”
自从病情发作后,夏侯怀归便辗转在不同的国家治病休养,鲜少回国。人人都知道夏侯家族有个小公子,但认得夏侯怀归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褚子木不认识他也很正常。
“爸,你有在夏侯家见过他吗?”褚子木问自己的父亲。
夏侯雄早些年很喜欢带着小儿子去参加宴会,褚董倒是见过夏侯怀归几面,但那是夏侯怀归健康时的模样。
况且那会儿,夏侯怀归还是个小少年。
小小年纪的他一身傲气,穿着高定童装站在宴会厅中,丝毫不怯场。
如今的夏侯怀归受病魔折磨多年,形象大变,与褚董记忆中那个翩翩小少年存在着天壤之别。
褚董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夏侯小公子。整个夏侯家,也只有他常年受病情折磨。”
“竟然是他!”褚子木只觉得不可思议。“可徐星光怎么会跟他走到一起?”
得知那干尸男子竟是夏侯家族最受老家主跟老夫人宠爱的小公子后,尤明月的表情变了又变。
她注意每当夏侯怀归开口说话时,徐星光都会贴心地弯着腰凑到对方的嘴前倾听,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徐星光不会是在勾引夏侯怀归吧?
她疯了吗?
为了上位,竟然能对那样一个丑八怪下手。
一时间,尤明月都有些敬佩徐星光的勇气了。
夏侯怀归特意跑着一趟,只是想要见一见徐星光。如今见到了恩人,目的达到,不等祭祖活动开始,他便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徐星光将夏侯怀归的轮椅还给保镖,这才迎着众人打量的眼神回到小广场。
“星光,小叔是不是认出你来了?”张知意一看见徐星光,便拉着她的胳膊低声询问。
徐星光点了点头,她说:“你这个小叔,倒是很聪明。”
张知意说:“他当然聪明,别看他年纪不大,但就算是商哥见到了他,心里都发怵。听说他从小就展现出了超人的智商,可惜慧极必伤,竟得了那样的病。”
“好在你成功治愈了小叔。”
张知意注意到尤明月一直在偷偷往她们这边看,便跟徐星光吐槽:“你那个姐姐是不是又在心里给你写小故事?”
徐星光连个余光都懒得分给尤明月,她说:“那种垃圾,少看,看多了眼睛疼。”
“你快去找个位置坐下,祭祖活动要开始了,我得过去了。”张知意拍了拍徐星光的手臂,就快步走向了夏侯商。
祭祖活动过程繁杂,好在一切顺利。
结束后,夏侯雄便当着所有族人的面,请出族谱,并请来最年长的叔叔帮忙续修族谱。
修族谱是一件比较繁琐的事,许多家族每隔三十年,或者二十年才会续修一次族谱。但夏侯家人丁兴旺,每隔五年便会修一次族谱。
张知意五年前便嫁进了夏侯家,按理说上次修族谱时,就该将她的名字添上去。但因为张毓瑶不肯点头,这事便作罢了。
结婚五年,张知意跟夏侯商迟迟没有生孩子,因此这次修谱,大家也都认为张知意的名字不会被写上族谱。
哪知道,夏侯雄却突然宣布道:“嫡长孙媳张知意,温良贤淑,知书达理,孝顺父母,孝敬长辈,疼爱稚小,今日将正式纳入族谱!”
此言一出,夏侯家族中从前那些欺负过张知意,给张知意下过绊子的族人,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他们纷纷抬头朝张知意的婆婆望去。
从前总是对儿媳看不起眼的婆婆,这次竟然没有作妖,她甚至还当场摘下了手腕上的帝王绿镯子,一脸傲娇地将它戴在了张知意的手上。
为张知意戴上镯子的时候,张毓瑶压低声音警告她:“这可是咱们家的传家之宝,你奶奶将它传给了我,我今天将它传给你,将来你得传给你的儿媳妇。你要是敢把她卖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知意盯着故作凶狠的婆婆,脑子突然想到一个成语——
狐假虎威。
张知意十分虔诚地说道:“妈你放心,就算是我被绑匪撕票了,镯子也得完好无损。”
张毓瑶被她的话肉麻到了,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哼,我可没有认可你,这都是你爷爷要求我这么做的。”
事实上,夏侯雄只要求张毓瑶同意将张知意的名字纳入族谱,可没要求她把传家镯子送给张知意。
张知意便说:“那我绝对不会辜负了爷爷的信任。”
张毓瑶又说:“他对你可没什么信任可谈,他只是在履行他跟药农星大人之间的约定。”
说起药农星,张毓瑶看张知意的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她说:“你可真是傻人有傻福,既能得到我那个蠢货儿子的喜欢,又能得到药农星大人的认可。你说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人命好啊,比什么都好。
张毓瑶这话可不好听,但张知意依然不生气,反倒甜甜的说:“我命好嘛,我跟商哥是一家,我命好,商哥就跟着好。我跟婆婆五百年前还是本家呢,我好,婆婆也越来越好。”
“说不定正是因为我命好,所以咱们小叔才能绝处逢生。”张知意摸了摸手腕上的绿镯子,恬不知耻地说:“所以说啊,还是妈你眼光好,同意商哥娶了我。”
张知意这一通彩虹屁,夸得张毓瑶都红了脸。
她狐疑地看着张知意,总觉得张知意像是换了个人。
这丫头从前明明是个任人捏扁搓圆的软包子,平时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的主,这两天怎么突然变了性格?
难道她以前都是装的?
若真是装的,那她也算是有本事。
以后成为夏侯家主母了,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夏侯商旁听到她们婆媳俩的对话,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翘起了唇角。
真是两个大可爱。
当张知意的名字被记到夏侯家族谱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夏侯家真正说一不二的少夫人。
以后在平辈女子中,她说一,别人就不能说二。
就连往日里受尽夏侯雄和洛湘月宠爱的外孙女夏侯如梦,以后看见了张知意,那都得老老实实地喊大嫂。..
不仅如此,以后每月跟家里领零花钱,都得向张知意汇报个清楚。
但凡张知意一个不开心,就能停了他们的零花钱。再想要过肆意挥霍的千金小姐日子,就只能凭自己的本事去赚了。
想明白这一点,等祭祖活动一结束,往常那些对张知意爱答不理的平辈女子们,都一窝蜂地将张知意围了起来,大嫂大嫂叫得可甜了。
徐星光靠着湖泊雕花栏杆,笑眯眯地旁观这一幕。
看。
这就是有靠山跟没靠山的区别。
祭祖活动结束后,所有人都移步宴厅去用餐。
徐星光随意吃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起身前去盥洗室洗手。
她刚将洗手液涂满手背,一道黑影倩影便闯进了她的余光中。徐星光都不用刻意扭头去看,只需要闻一闻随之飘来的绿茶味,就知道是谁来了。
“徐星光。”
尤明月跟徐星光挨着站,她弯着腰洗手,语气莫测地说道:“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那样的人,你也能下得了手。”
嗯?
徐星光听得云里雾里。
她琢磨了下,以为尤明月是在说霍闻安。
徐星光有些好奇地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霍老板虽然是个坐过牢的病秧子,但他长得并不差啊。
论皮囊长相,十个褚子木,都比不过一个霍老板。
怎么到了尤明月嘴里,霍老板就那般不堪呢?
见徐星光竟然还有脸追问,尤明月也是服气了。
“长什么样?他瘦得跟个干尸一样,撕开脸上那层皮都能看到骷髅头了,浑身上下就只剩一把骨头。就算你想要跻身名流,过锦衣玉食日子,你也用不着作践自己去勾引那种家伙吧!”
徐星光这才意识到尤明月口中的‘那个家伙’,是指夏侯怀归。
“你是不是看到任何一对陌生男女站在一起,都觉得他们有一腿?”徐星光讥笑道:“真是思想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尤明月早就见识过徐星光的毒舌本事,也不跟她对骂。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尤明月走到烘干机下吹手,烘干机的噪音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要是你,宁愿不顾伦理纲常去勾引夏侯商,也不会去勾引那个夏侯怀归。你那个师姐长得就很一般,说不定夏侯商早就在外面养了情人...”
尤明月脑后的头发丝突然被人一把揪住,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的头皮直接掀开。
尤明月顿时疼得眼泪直飙。
“啊!”尤明月被迫仰头,对上徐星光那双看似平静,却蕴藏着无尽冰霜的双眸。
尤明月心里发怵,嘴里却大声骂道:“徐星光,你又要动手打我是不是?这里是夏侯家,我是客人,你把我打伤了,让你师姐怎么交代!”
她以为搬出张知意来,能让徐星光知难而退。
但她这些话,并没有对徐星光造成丝毫影响。
徐星光拽着尤明月的头发就大步朝外面的饭厅走去。
尤明月赶紧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高跟鞋踉跄地踩着地板退着走,才能跟上徐星光的步伐。
见徐星光脚步不停,是真的要拖着自己去人多的饭厅,尤明月心里充满了恐慌。
她今天以褚子木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她代表的是褚家的形象。一旦她以这幅形象出现在饭厅,肯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让褚家颜面扫地,她就绝无得到褚太太认可,嫁进褚家的可能。
而徐星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丢的也是她一个人的脸。
尤明月可不敢跟徐星光一起胡来。
尤明月立马就认怂了,她忍着痛意向徐星光求饶:“徐星光,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你快放了我!”
“哼!”徐星光根本不相信尤明月是真的认识到了错误。
走到盥洗室跟饭厅中间的中式屏风后面,徐星光猛地抬起脚跟,接连两下踹在尤明月的膝盖窝后面。
“啊!”尤明月压抑地惊呼了一声,一膝盖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她的前方正对着盥洗池墙壁那面巨型玻璃。
尤明月挣扎地抬起头来,便看见了镜子里那个模样凄惨的自己。
狼狈,脆弱,又不堪一击。
反观徐星光,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头孤狼,剽悍又凶狠,随时都能张开獠牙咬碎猎物的头骨。
“徐星光,你快放开我啊。”尤明月生怕有人闯进来,会看到这场闹剧。
徐星光仍拽着尤明月的头发,她绕到尤明月面前,弯下腰来,直视着尤明月那双含泪的双眼,字字清晰地告诉她:“我警告你,尤明月。张知意是我当做亲姐姐般在意的人,她的丈夫就是我的姐夫。你可以诋毁我,辱骂我,但你不能随意侮辱我的亲人!”
“好!好!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说张知意了。”尤明月只想快些从徐星光的掌心下逃脱。
徐星光说什么,她都认了。
看到尤明月这副窝囊样,徐星光森冷一笑,用力扯住尤明月的头发往上提。
尤明月不得不保持着仰望的姿势,被动地直视着徐星光。
徐星光说:“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和你妈那样爱抢别人的男人,再让我听到你诋毁我师姐和姐夫,我能拽着你的头发,像遛狗那样在渝江城溜一圈,让全城人都睁眼看看你尤明月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说完,徐星光松开了尤明月的头发。
她像个地痞流氓一样,残忍地拍打着尤明月的脸颊,恶狠狠地说:“别惹我,你还能继续傍褚子木的金大腿。惹毛了我,老子把你和你的金大腿都砍了!”
“反正我爹不疼,又没了妈。我孑然一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尽管试试。”
说完,徐星光这才折身回到盥洗池,像消除细菌一样反复地清洗双手。
轮回十世,她当过女人,也当过几回男人。
贵气她有,娇气她有,痞气匪气她照样也有。对付尤明月这种嘴巴犯贱的家伙,徐星光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尤明月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她一路小跑进厕所,将自己锁在厕所隔间里面,发出了委屈压抑的哭声。
“徐星光,我跟你没完!”
尤明月怕被褚子木发现异样,她赶紧卸妆纸擦掉泪痕,又掏出镜子来重新上妆。
出了隔间,她朝外面偷瞄了一眼,确认徐星光已经离开,这才做贼心虚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