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雾失从不是善类

雾失对君临的感情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但偏偏眼下他最在意的就是她。

他离开时,窗台上的月季找了花匠悉心照料,玉蝉就贴在心口护着他的身,过往的余温还未彻底消散,出门一趟归来,有人犀利的指出赐予他护身符的那人已经死去,四处只剩一片荒凉。

死的不明不白。

死的悄无声息。

雾失起初唤小宝,掺杂了作弄的成分,可如今真想把人当成宝贝捧起来,却发现有人先他一步砸了她。

心里不舒服,像针扎似的细微又密密麻麻的疼。

“如何死的?”

“为何杀她?”

“葬身何处?”

他的口吻平静到压抑,乌黑的瞳仁缓缓盈起一层诡谲的雾气,五官冷硬,脸部线条比往日多了几分锐利之感。

南疆王震惊于雾失竟将春花看的如此重,同时也忧心起这人要是发疯会不会毁了皇城。

雾失鲜少真正出手布下杀阵,“一阵一皇城,一阵千百命”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他若杀,必定是一片血海。

不为外人所知的,阴阳家并非神秘莫测主动隐世,而是被雾失杀到落魄只得消匿。

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惹怒雾失的事南疆王不得而知,乐舟倒是清楚,也正因为此次事变雾失被打上惩戒的阴阳咒印。

阴阳家恐惧他,恐惧这位一人一阵一把伞将阴阳家杀到不敢吭声的存在,尽管雾失离开宗门不理事事多年,但他所带来的威望和恐惧依旧钉在骨子里难以磨灭。

谁都觉得雾失没有在意的东西,目空一切想杀就杀,可事实恰好相反,他是个理智的疯子。

他的教养让他爱恨分明,矜贵、优雅,即使身陷泥潭依旧干净的活着,是非对错小事大义自有判断。

就比如他现在迫切的想要拧断南疆王的脖颈,可顾及南疆子民和大局他并没有出手,反而是追问具体是谁下的手。

只是他是“连坐”的那一派,一人有罪那么相关的参与人员都得受罚。

是乐舟,他便去杀乐舟。

是那一万士兵,他便杀了那一万。

雾失的手底沾过不少人命,他现今不谙世事,不代表以前没个黑暗疯狂的过往。

南疆王很清楚这一点,错估了春花在雾失心中的地位让他身陷囹圄。

顶不住压力还是将实情和盘托出。

“春花是敌国奸细,宗主,乐舟所为并无不妥。”

尽管他努力解释……

“比起她对南疆造成的损失,葬身悬崖并不算得什么。”

尽管他努力解释……

“无论她是何身份。”

雾失转身。

“无论她顽劣不堪到何种地步。”

伞撑于头顶。

“她都是我的人。”

大雾四起,当尾音彻底消散时,男人已然不见踪影。

尽管他努力解释,他仍是不听。

南疆王满头冷汗:“来人!照顾好皇后!”

他要去通知皇兄,通知皇兄此刻千万不要同雾失对上。

可是当乐舟赶到时一切都迟了。

军营中的人还在为那日的围剿津津乐道。

“嘿,那臭女人还挺厉害,一人折损我们这么多兄弟!”

一人撸起袖子豪气万千的一脚踩在凳子上:“那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葬身断崖摔成肉泥哈哈哈哈!”

“嘶,当时她那剑可差点要了老子的命,真该让大人寻到尸首拿来鞭尸。”

他们义愤填膺,有人眼尖惊奇道:“哎,你们瞧,那边是不是有个撑伞的男人?”

有人立马接话:“我也瞧见了,可一眨眼又没了,这天是不是起雾了?”

“我还想说呢,老早前我就看见了他,忽隐忽现的我还以为见了鬼。”

“哎哟,看真切了!他朝我们走来了!”

众人反应快速的拿起武器警戒。

红衫男人撑伞而行,修长的身姿落在空旷的天地好似一副水墨画。

雾失抬起伞檐目光凉薄落下:“那日围剿,尔等可有参与?”

士兵心虚一颤,握紧长枪大喝道:“擅闯军营者一律处死!”

雾失抬手轻轻附上垂在心口的玉蝉,浓密的睫羽敛下所有情绪,不清不楚道:“这样啊。”

忽的一手高高抬起将伞一抛,油纸伞稳稳当当浮在半空在士兵们的头顶旋转。

众人惊疑不定相互对视,随即不约而同的吞咽口水退了两步。

“伞送你们了。”

削薄的唇跟着吐出靡靡字音:“阵起。”

他转身离去的刹那,惨叫声不绝于耳,花纹繁复又漂亮的阵法庞大而诡秘,他们身陷幻境苦苦折磨,抱头哀嚎又拿起武器自相残杀,乐舟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场人间炼狱。

乐舟扬唇一笑:“如此宗主可是消气了?”

雾失握了握空荡荡的手掌,有些不高兴的抿了抿唇。

往日没带伞时,小宝总会送一把在他掌心。

现如今没人再给他送伞了。

在身后的哀鸿遍野中,他的面色异常平静:“想来杀我便不用再说客气话。”

乐舟哂笑,衣袖中飞出大量飞蛾,似蝶群掠过显得梦幻,翅膀抖落的毒粉飘散空中,随之而来的是阵中死去的尸体扭曲站起,没了人的意识思维自然不会被攻心的阵法困住,一个个高举长枪刺向雾失。

雾失嫌恶蹙眉,眸光杀意沉沉。

……

景国皇宫。

四散的几位急慌慌的赶回皇宫,再次回到景帝的身侧,就连踏入大殿都带些争先恐后的意味。..

视线急不可耐的望向主位,那人青丝散落眉目柔软,肩上披着件薄衫正在斟茶。

茶香袅袅,氤氲缭绕,使得那人的容颜一时有些模糊。

尽管如此,进殿的几人却从未觉得她的模样如此清晰过,清晰的同每日梦见的一模一样。

“小临。”

宋思渺率先回过神提起步子坐落她身旁,君临递给他杯茶,笑道:“尝尝。”

男人接过却是没饮下,只是定定的凝视她,一切想说出却未滚出喉咙的话,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回来就好。”

君临的心暖烘烘的,她似聊家常般拉住宋思渺的手拍了拍:“不过约莫半年没见,怎么个个都成这副样子了?”

她的目光转落大厅中好笑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啊,茶都快凉了。”

几人这才如梦初醒,行之大大咧咧跑过去接过一杯念叨着:“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皇宫可无趣了。”

明赫紧跟上前:“家主,这次南疆之行收获如何?”

蛮荒眼睛亮的惊人也在等待结果。

“收获颇丰。”

君临又转头对蛮荒道:“斯年也回来了。”

蛮荒太过高兴连着鼻息也粗重几分。

沈斯年对蛮荒来说是同锦歌他们完全不同的。

那位将主从乱葬岗背回,随主一同杀回皇宫的沈氏少主,也是他最初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