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已经入了秋,在四季如春的南疆看不出多大的季节变化,可是景国皇宫里的枫叶却是红了一片。
风吹过时如同烈火燎原,下起的红雨是君临最喜欢的。
景国皇宫的几人大抵只能坐在她最爱的枫树林,饮饮酒谈谈政事,打理好一切静候她的归来。
君临也有些恍神,来到南疆已有半年,不知明赫他们可还安好。
“公子,春花求见。”
仆人的声音拉回了君临的思绪。
门被内劲推开,似乎还能闻见那人挥手时从袖间盈出的清香。
雾失坐在床榻之上,刚刚放下手中的书卷,指尖捻起胸前的发丝随意的撩拨到颈后,眉目如画静雅清贵。
“小宝,来。”
他朝她招招手,君临神态自然的走过去,无声的亲昵让玉珠贝齿咬紧唇瓣。
“尝尝这茶怎么样?”
男人端起杯盏递给君临,希望能听到她的一些见解。
茶水入口清香幽雅,鲜爽经久不散。
她诧异:“珠兰花茶?”
雾失目露欣赏之意:“不错。”
君临爱不释手的又递到唇边小抿一口,称赞道:“花干整枝成串,一经冲泡茶叶徐徐沉入杯底,花如珠帘,水中悬挂,汤色黄绿尚润,兰花特有的幽雅芳香和绿茶的鲜爽甘美萦绕唇齿,此为上品。”
她说的一字不差,雾失眼中诡谲的雾气好像散了些,如破开冰面露出清浅的笑意。
春花这个人怎样雾失都无所谓,只需要酒逢知己时,她有能力执杯与自己饮上一壶即可。
雾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性?
喜欢学识渊博不无趣,见多识广武艺高,闲暇时可以一起种种花谈论谈论阵法的女性。
他不喜欢停下脚步留出心神去保护朵菟丝花,他要的是有实力同他并肩,踏遍山川赏遍一切落在他肩头的蒲公英。
正因为后者稀少,所以一旦出现他便愿意花些时间去相处。M..
两人气氛融洽,玉珠想表现也不敢擅自行动,她憋屈半天眼巴巴道:“宗主,身体恢复的如何?”
雾失望着眼前的陌生人,骨子里的教养让他端端正正的回了句:“无碍,劳烦姑娘跑一遭。”
玉珠一喜:“没事没事,我只是想……”
“送客。”
玉珠:“?”
不是,上一秒还沟通愉快,怎么下一秒就赶人了呢。
仆人过来领路,玉珠气的直跺脚:“春花,我们走。”
君临脑袋一低顺从命令要转头,忽的被人拉住手腕。
男人的手宽大冰凉,牢实圈住那细细一截皓腕,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睫,威慑散开,声如清水泠泠:“她回去的晚些,替我向陛下说一声。”
腕间脉搏贴在他的掌心跳动,雾失忽然生出种错觉。
他好像握住了她的心脏。
玉珠被送走时都是怀疑人生的。
浑身上下都没优点的春花,宗主到底看上哪点了?
屋内静谧,君临覆下眼帘打量雾失,男人面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可仍面无异色平静无波的坐在那儿,像一朵凋零的昙花。
“很疼?”
雾失收回手靠在床上:“疼的快死了。”
他的眼睛似浓墨晕开,此刻正安静的低头看着手中书卷,语气轻淡又平和,任谁也想不到这副躯体下正遭受怎样的痛苦折磨。
如他所言,疼的快死了。
君临坐在床沿:“怎么回事?”
雾失静默无声。
“不方便说?”
闻言男人抬手,君临默契的将珠兰花茶递于他,雾失轻抿一口润了润喉咙,指尖翻过一页:“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是阴阳咒印发作,每月总要疼上那么两天。”
阴阳咒印?
君临面色倏地严肃:“在哪儿?危害如何?有没有破解之法?”
你出事了以后怎么为景国效力啊!
雾失为她三连担忧的询问感到意外,大概这就是朋友?
想着他稍微柔下眉眼,点了点自己的锁骨处:“不过是用我的身子当养分供奉邪物,破解之物是至阴玉蝉,许多年前被阴阳家的人赠了出去,如今不知在何方。”
君临拧眉,莫非雾失疏远阴阳家就跟这个阴阳咒印有关?
“可以看看吗?”
雾失一愣:“什么?”
“我想看看咒印。”
尽管憔悴不堪,连着唇瓣也是苍白干燥,但通身的风华不减丝毫,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点的头,直到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温热指尖拉开衣领时,他才发觉对方的目光已然落在了锁骨处的咒印上。
雾失垂眼看她,眸色深深,连着呼吸也放轻几分。
似蜘蛛网盘踞的丑陋咒印印在莹白精致的锁骨上,君临心中陡然一沉。
这些人胆子还真是大啊。
敢给景帝下蛊。
敢给阴阳宗主下咒。
她声线平直不带感情:“玉蝉长何样?”
“玉蝉乃至阴之物,青绿蝉型玉,玉底的图案与咒印相同,整体比人的掌心小些。”
君临帮他拉起被子盖好,又细心掖好被角,脑中忽的升起一个奇异想法。
既然是至阴之物,那将军府供奉无数蛊虫,可有玉蝉养蛊?
炼蛊的孩童都是女性,他们寻阴气炼取邪祟之物,阴气如此重要,那是不是说玉蝉也有可能在将军府?
雾失任她动作,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她,随后将视线移回书卷:“要走了?”
君临拿起锦帕替他擦去额角汗珠,声音轻了些:“你派人去和陛下说一声,让我晚上来照看你。”
雾失不去问她要利用晚间做什么,正如她不问他的过往,这个请求并不难,小宝已经开口,他没什么好不应的。
“好。”
“那便晚上见。”
君临离开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屋中冷清的厉害,雾失认真研读,只是书卷再也没有翻过一页。
……
夜间。
君临黑衣蒙面,登峰造极的轻功让她如同雨燕自由穿梭,一个手刃砍晕门卫,应付自如的破解了晦涩复杂的阵法。
这要多谢雾失之前的提点。
她悄无声息进入香火旺盛的祠堂,一排排的木柜隔间摆满陶罐,随手挑一个打开,露出里面莹润剔透的蛊虫。
当视线落在贴着她与沈斯年名字及生辰八字的陶罐上时,森然戾气像要爆炸般通通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