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文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春花一眼,倒是没阻拦南疆王头一次敢带着下人见主子。
绕过亭台楼阁,秉文领着二人行至偏僻的湖边,伸手在凉亭的红柱上一按,霎时机关千变万化,从湖底显出的木桥快速搭建通往彼岸。
夜色朦胧,水花片片。
君临心中讶然。
又是机关术。
以南疆与墨家的关系来看,这种工程自然不会是墨家手笔,那么就只有公输家了。
如果南疆与公输家紧密相连,那么她有墨家机关术攻城,南疆自然有公输家作依仗,丝毫不落下风。
怪不得巨子之位争夺失败后对方并没有多少不甘,原来还有后手。
湖面通往的彼岸是块禁地,平日没人敢违抗皇命擅闯,君临也是第一次来。
南疆王拦腰横抱皇后通过木桥走到一座阁楼前,秉文在门外恭敬道:“主子,人到了。”
“哗——”
门被强大的内劲震开。
南疆王了然,抱着皇后进入阁中放置木椅坐好,君临站在皇后身边低垂头颅安静守候,南疆王一甩衣袖走至最前方的珠帘前,阴鸷的双目死死瞪着帘后之人,冰冷的声音字字从牙缝中挤出:“何事?”
帘后之人话音带笑:“就这么和兄长说话的?”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一只修长瓷白的手微微撩开珠帘,枯叶蝶般的棕色飞蛾从那人袖中飞出,摇摇晃晃好似随时会坠落的星星,在南疆王恐惧的眼神中轻轻停落皇后鼻尖。
君临心里猛的一沉。
这只飞蛾,和巨子争夺赛中乐舟袖中飞出的一模一样。
被她一直忽视的微小细节突然变得清晰。
在景国皇宫同公卿和温岁礼夜中畅饮时,温岁礼说过,南疆王手中有只万蛊臣服的王蛊,不是圆滚滚的虫子姿态,而是破茧的飞蛾。
一层更比一层高的惊涛骇浪拍打她的心房。
没错了,这就是王蛊。
这就是掌控所有蛊虫的王蛊。
南疆王腿一软跪倒在地,屈辱的朝那人叩首,额头紧紧抵着地面,发颤的声线卑微又惊慌:“皇兄,皇兄我错了,不要伤害卿卿,我只有卿卿了……”
在飞蛾落在皇后鼻尖的刹那,皇后的皮肤忽然鼓动起来,潜藏在体内的数只蛊虫亢奋的拼命往鼻尖的方向蠕动,争先恐后的要来朝拜它们的王。
青紫的皮肤如同海面随风拍打的波浪,一阵又一阵的起伏就连君临也反胃不止。
有一只爬到了脸颊,疯狂的扭动躯体好像下一秒就要钻个洞跑出来,尸臭味更浓,君临眼一垂压住情绪,眼前恶心又恐怖的画面让她极度不适。
那人轻笑,嗓音如沐春风:“这般态度才对,切记,如今你是南疆王,自然要以身作则遵礼守礼。”
“听说秘图被……”
“爹爹!”
清脆的童音伴随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传来,珠帘后隐约可见有个孩子扑进了男人怀里。M..
“爹爹你看!这个香炉也会发光!”
男人笑意多了几分真实:“团团真厉害。”
名叫团团的男童拿着香炉模样的琉璃玉,因为获得父亲的夸奖而高兴的笑弯了眼。
那块琉璃玉,是越国之令。
到这一刻君临怎么可能还会认不出乐舟,怎么会不知道发光的又是何物。
可她的眼神就像一潭死水,瘫着张脸毫无破绽的扮演春花。
发光的东西是五令之一?
偷了。
也许乐舟手中不止一个五令?
那再偷一个。
她安静的低垂头颅只是一位尽职守则的小宫女,没人知道她这脑袋里早在行偷盗之事。
也不对,大家都是知识分子,怎么能用这么难听的字眼呢,顶多算是拿。
乐舟是不担心别人会偷的,因为南疆是他的地盘,更何况知道五令和他真实身份的人太少,每国也就只有一位能区分五令,能摸到他身边真不可能。
可事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在帝王圈里名声最臭的景帝就在他眼前。
这是什么?春花的脸,偷了!
这是什么?秘图檀轴,偷了!
这是什么?五国之令,偷了!
君临脑中已经开始构思计划,好不容易来南疆一趟,能顺走的东西不顺白不顺嘛。
一无所觉的乐舟抱着团团,透过珠帘看了君临一眼,话音揶揄:“怎么,这是怕我会要了皇后的命,派人专门保护来了?”
南疆王:“臣弟知错。”
乐舟温声教导:“日后不要未经允许擅自带奴仆来,还有你应当知晓我有多看中秘图,如若找不回——”
他亲昵:“弟弟,皇后和南疆便都不是你的了。”
废弃一国之主在他嘴里轻松又不值一提,更可怕的是南疆王丝毫不会去怀疑话中的真实性。
皇兄掌握着哪些势力呢?
阴阳家?公输家?南疆兵权?
太多了,多到他记不清。
多到他该认清事实,一辈子做皇兄的傀儡。
“臣弟知晓。”
他卑贱的跪地叩首。
乐舟本来是想与南疆王聊更多机密,可瞥见君临不由得戒心加重,他抱起团团:“无聊吗?爹爹陪你玩会儿?”
摆弄香炉琉璃玉的团团雀跃欢呼:“爹爹最好啦!”
飞蛾如同地狱之蝶飞回乐舟身边,静悄悄的停落在他的肩头。
这对父子走了,南疆王一拳重重砸在地面,戾气肆虐,眼中血丝可怖。
“春花,今日之事若说出去朕即刻要了你的性命。”
君临低头:“奴婢不敢。”
南疆王抱起皇后怜惜的心尖都在发颤。
卿卿受委屈了。
那时皇兄是真的想让蛊虫离开卿卿体内,连具尸身也不愿留给他。
男人颓然苦笑。
君临一直保持少言少语冷脸的设定,刚跟南疆王回到皇后寝宫还没站稳脚,侍卫着急来报:“陛下,阴阳宗主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