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佛法不渡恶行人

今晚的夜色也显得十分阴沉,她踩着轻巧的步伐,悄无声息出了留仙阁将锁重新锁好,护住檀轴赶回寝宫去换了套干净衣物,凑近香炉,那熏烧的浓郁沉香很快取代了身上的异味。

君临立刻提笔在细纸条上写了五个字:抽空来见我。

让沈斯年来宫中把檀轴带走交给林君怀。

细纸条卷起塞在机关鸟的腿部,她从窗口张望谨慎打量四周,确认安全后将机关启动木鸟飞远。

今天的事南疆王很快会发现端倪,所以她不能擅动,最好一直老老实实待在皇后身边不给人留疑心,这才叫沈斯年趁着同玉珠进宫面圣的机会把东西带走。

做完这一切她去打了盆热水,调好温度掀开皇后的帷帽,对那张乌紫斑斑,眼眸瞌阖僵硬恐怖的面庞擦拭起来。

她也许是想为死去的男人多做些事情,偿还檀轴的这份恩情,也许是有些怜惜这对苦命鸳鸯,又也许只是想做足表演防止南疆王突袭。

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可她似乎只在尽力替男人爱惜他的爱人。

这副尸体可怖惊悚又令人作呕,但君临能看出,美人在骨不在皮,皇后的骨相很美,秀气精致,生前应是位温婉贤淑的美人。

丑陋的冷尸,生前又是谁捧在心尖的爱人。

现在想来,那句“卿卿”太沉重了。

无论是身为弟弟的那份阴郁偏执,还是哥哥的爱而不得,都太沉重了。

她专心做着手上事,“吱”的一声门被推开,南疆王看见眼前的场景慢慢勾起唇角。

这春花倒是有点胆量,不像别的宫女都快抖成了筛子。

君临:“陛下。”

南疆王接过上好绸缎制成的光滑方巾,轻轻擦拭皇后的脸颊。

他的眼神像是拉丝的麦芽糖,黏糊糊的带着柔光,近乎病态痴迷的望着那张早没了人样的面庞。

“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方巾擦过她的眼尾。

“没人会比我更爱你了。”

昏暗的烛火下男人肤色冷白,平日看着温和的面容有一种扭曲的疯狂。

“再过几日珠珠和斯年完了婚,你的遗愿便能了结了。”

柔情蜜意,婉转回肠,他低下头虔诚的亲吻青紫的指尖,君临站一旁面无异色的观看。

这么说来栖迟的生父是那位死去的前主,为了应付大臣率先和妃嫔生下的孩子,随后对皇后一见倾心,两人虽然情投意合但这位南疆王可不高兴,弟弟暗恋多年的人一下子被哥哥抢走,再加上皇兄若有若无的调教,弟弟早疯了。

南疆王是疯子,尽管疯态还未彻底显现,已然让君临拉起了十二分警戒。

“明日宣珠珠二人进宫吧,该定下良辰吉日了。”

这话是对君临说的,君临点头:“奴婢去传旨。”

在她踏出门要退下时,男人幽幽出声:“为何不怕?”

君临瘫着张脸不见表情:“禀陛下,除了人心,没什么好怕的。”

闻言他一顿,继而低笑出声:“是啊,朕也怕人心。”

要是卿卿再出什么意外,怕他这颗心疯到会不顾一切毁了整盘棋。

或许真如主子,不,是皇兄平日所诵的佛法一般,他喃喃出声:“常离法相,自由自在,纵横尽得,有何可立?”

不执着在相上,纵也得,横也得,来去自如,他此刻忽然心生向往。

“顿悟顿修,亦无渐次,所以不立一切法。看来朕也该多参参佛法了,这些日子的心性变化让朕甚是迷惑。”

他摆摆手示意君临离开,君临彻底踏出寝宫带上门,漂亮的凤眸直直凝视无尽的深渊。

“诸法寂灭,有何次第?”

她口吐佛语哂笑一声,融于夜色消失不见。

公卿偶尔会拨动佛珠念些佛法与她听,一面之缘的乐舟也动不动提及,就连南疆王竟也想以罪恶之身遁入佛门,世界忽然荒谬起来。

等到第二日玉珠携沈斯年进宫,君临脸不红心不跳的撞上沈斯年,顺手把檀轴塞给他,宽大衣袖遮挡旁人什么也看不见。

玉珠怒火中烧,刚想指责这宫女走路不长眼,君临就先一步开口:“沈大人莫怪,奴婢下次走路定然带上眼睛。”

沈斯年眸光轻颤,被她折煞的心里直发慌:“无事。”

玉珠怒其不争:“以后你可是要做将军府女婿的人,能不能有点囊气,这种冲撞人的奴才就该拉下去刑罚。”

少年瘫着一张跟君临一样的脸,春花同款表情偏偏让人挑不出毛病,反正他平日在玉珠面前也挺面瘫。

“是。”

南疆王定下大婚时日在七日后,沈斯年丝毫不急,因为君临早安排好墨家人顶着,到时候墨家一插手就够南疆王忙的焦头烂额了。

沈斯年将檀轴带回他们隐秘的落脚处,林君怀稀奇的一双猫眼瞪得圆溜溜的:“不是吧,这就搞来了?”

他不可置信的指着沈斯年唉声叹气:“怎么回事啊,你潜伏有一个年头了吧,抵不过小临哥哥一个月?”

“兄弟,你认真的?”

沈斯年直接无视不想跟他进行无聊的拌嘴,但和君临同款“我超认真的”表情看的一旁的秋蝉压着声笑。

秋蝉还没走,她想再见春花最后一面做告别,虽然经林君怀解释君临是冒名顶替加男扮女装,但和君临一起泡过澡的秋蝉哪能不知道真相啊,只得笑而不语替好姐妹死守住这个秘密。

林君怀对着檀轴翻来覆去看半天,脸上的嬉笑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神色凝重观察机关径直往自己的卧寝走:“这几日没事别唤我了。”

沈斯年肃然点头:“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君怀死死拧眉:“是公输家的机关术,精妙程度我一时也解不出来。”

他要闭关破檀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