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失这个人,君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他,如果非要说一下那就是八个字:
游手好闲,混吃等死。
每天漫无目的的满世界乱跑,明明肩负整个阴阳家却无所事事的摆弄花草,不去关心旁人死活,没有任何理想只要有朵花就能随时随刻让他心情变好。
一个人,一把伞,一袋花种,可以在一条道上走到底。
他的一生单调至极又绚烂缤纷,像是起雾的镜子中映满灰色尘埃,可在尘埃后又有大火四延,热烈燃烧的玫瑰花园。
如同雾失刚刚对南疆王说的,阴阳家繁荣或毁灭怎样都好,他也是。
像灰色的尘埃一样冰冷毁灭,还是像燃烧的玫瑰一样热烈繁荣,怎样都好。
他是无拘无束的,像虚虚实实的雾气,这种没有戴上任何枷锁的高尚情操,在君临这里就成了游手好闲,混吃等死。
好吧,她承认她是挺羡慕雾失的。
“何时有空,我想瞧瞧花木嫁接。”
雾失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君临公事公办道:“你要先找南疆王预约我的时间。”
主子不发话你是约不到我的。
雾失勾唇一笑:“怎么你个小宫女更像主子,南疆王是你的部下呢。”
可不就是,就像现代大老板说我很忙,想找我先提前跟秘书预约。..
南疆王就是那个苦情秘书。
君临:“请不要污蔑我对陛下的一腔赤诚。”
你怎能平白无故毁人清白。
雾失笑了一声不予回应,撑伞重新目视前方:“日后我自会向南疆王讨要。”
他走了。
今儿不是黑袍红衫,而是淡蓝的丝绸衣,同那天色几乎要连成一片。
起雾了。
他的身影在雾中朦胧失真,几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雾散去,君临收回视线抬脚回宫复命。
南疆王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到了夜里必定要出门,叮嘱君临看护好皇后,君临点点头,前两天认认真真履行起职责来。
南疆王还回来抽查过好几次,不是见她在拿毛巾给皇后轻柔擦拭手背,就是见她再困也眼睛瞪得像铜铃戒备四周。
很满意,南疆王对中用不中看的春花好评如潮,然后他便放心去做事了。
他放心了,君临也放心了,大晚上的潜藏身形就往人书房摸。
武功高的好处就是连隐匿气息也近乎完美,没她道行高的几乎很难在她刻意躲藏时发现端倪。
御书房是一位皇帝待的最久的地方,繁忙时批阅奏折更是在这里过夜,同为帝王的君临太过清楚了,这里肯定能获取有价值的情报。
她控制气息小心潜入,屏息凝神竖起耳朵随时警戒任何响动,乌黑的眼眸借着从窗户映照的朦胧月色,极具目的性和计划性的快速探查起来。
很显然是提前做好了规划,有条不紊的从厚重的书架开始翻起,摸索着有没有什么机关,不时曲起食指敲打墙壁看看会不会碰到空心的暗室。
书文厚重,她的指尖谨慎的从画轴的纹路点过,又掀起检查后面是否暗藏玄机,正当她探的投入时,门外忽然响起细微又厚重的脚步声。
是男性。
她当机立断缩进主位的岸桌底下,岸桌正中间像个没门的小柜子,但凡有人蹲下身就能很清楚的看见藏在那的一小团。
空气里像落满了针,一呼一吸即将暴露的恐惧都会扎的人心底发慌发疼。
可是君临不会。
她太过冷静了,连手脚也没有颤抖一分,只是斜着眼时刻警惕外面的情况。
也是,怎么可能会发抖呢,不然她如何有能力高坐王位,双手自信的搭在权力的宝剑之上呢。
门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靛蓝的衣角在视线中摆动,君临握紧贴着衣袖半藏的匕首,细长的双眸晦暗如渊。
南疆王熟练的来到屋子的四个边角启动机关,阵法运转地面下传来发闷的齿轮转动声,不一会儿那块被君临检查过得实心的地板忽然变得空心,方形地板自动移开,南疆王踩着楼梯进入了阴暗潮湿的地宫。
君临只能依靠脚步声辨别他去了哪些方位,在他没出来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同黑暗中的捕猎者,她足够耐心,保持一个姿势长久不变的潜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齿轮转动声再次传来,南疆王上来心情不错的出了房间。
待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在保证绝对安全后她才舒展身体,目的明确的去四个角落摸索。
还是有玄机。
她起初直奔书架挂画,倒没想到机关就在这不显眼的墙角。
四处机关按下,齿轮转动声响起,有块木板自动移开,露出了里面烛火幽幽的地宫。
君临心中骇然,稍稍握紧拳头表情凛然的踩着木质楼梯逐步深入。
地宫顶部设计很巧妙,众多机关相辅相成,在书房里踩着地面不会生出空心感,迷惑性极强。
地宫也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尽头,君临只是一眼就看见了被粗壮铁链锁住四肢,双膝跪地了无声息,勉强能分辨出是个人形的生物。
枯草般的长发黏在一块,满目的伤口溃烂流脓,衣衫破成碎布片零星挂在身上,疤痕交错的肌肤青紫可怖,那人垂着头,尽管君临特意放开脚步声,也没有引得那人的抬眸。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丑陋的怪物不时喘息,犹如破烂的箱子吹进狂风,呼呼刺耳。
“阁下是何人?”
君临向他走近一步。
“南疆王为何将你囚禁于此?”
又靠近一步。
她嘴中话语不停,似乎想要借此唤醒那人的神智,步步逼近准备抬起他的下巴一睹面容。
轻柔的女声像从九天之外传来,男人同死亡般安静的指尖忽的一颤,他好像在费力抬起眼帘,浑浊不堪的眼球中映照出君临的裙摆,像海浪层层起伏相叠的裙摆。
女人的裙摆中漾起了整片星河,藏起了最为柔软的碎梦。
“卿卿……”
男人破损的嗓音简直是比塑料划过玻璃还要难听刺耳。
“卿卿……”
他神志不清,近乎着魔的盯着女式裙摆,陷入无尽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