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再怎么乱,老百姓还是要照常生活的。
宽阔的大道镶尽了越国的繁华,街道两旁叫卖吆喝声淡化了昨夜的沉重。
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孩童手中奔跑时转呀转的大风车,红彤彤的糖葫芦泛着层诱人的蜜色光泽,微风正好,阳光不燥,刚从皇宫出来极大的割裂感让君临抿紧唇没说话。
前主的统治不算好,但越国本就富饶家底殷实,所以也没有表现出多溃败,可内里到底怎么样呢,一直跟在前主身边的公卿最清楚了。
公卿帮前主训兵,倾囊相授造出虎狼之师,现在的越军可以灵活摆出大多复杂晦涩的军阵,将敌人围困绞杀。
不是所有人都是君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这军阵中逃脱。
如果说君临训练出的大景铁骑所向披靡重在武,那公卿麾下的越军则是奇门遁甲重在谋。
那批由他训出的越军极其信赖和依靠公卿,再加上调查的不争事实,前主残害孩童勾结他国,以往的不满跟着爆发出来,他们愿意跟随公卿重塑一个清明越国。
秘密谋划,悄无声息,无人知晓,哪怕是被突袭的前主也因暴雨雷电和狂风遮盖了杀伐声而一无所觉。
现在的越王是公卿。
那位运筹帷幄,风华绝代的先生公卿。
棘手了啊。
这下越国这根硬骨头可是更难啃了。
君临咋舌,师兄倒是会挑时机钻空子,和平条约是国与国间不能发动战争,可没说不能自己打自己啊。
在签订条约各国君主都疏松防备时,他毫不犹豫挥兵夺王位。
但不论是作为亲友还是对手,她都是对公卿这一手笔表达恭贺和赞叹之意的。
公卿就是有本事,有本事让人追随他,有本事替百姓除掉虚情假意的前主。
君临眼睛亮的惊人,猛的夹紧马腹意气风发:“驾!”
哪知空荡的主干道突然窜出一个孩子,他追着被风吹跑到路中间的竹蜻蜓,刚想弯下腰捡只见疾行的烈马高抬铁蹄就要踏下。
“团团!”
“啧。”
君临骤然拉紧缰绳,力道之大硬生生让马儿止住步伐,高昂头颅前蹄抬起长长嘶鸣。
“团团!”
“爹爹……”
一位衣着朴素的男子赶忙跑来蹲下身仔细检查孩子全身,焦急道:“没事吧?”
小男孩约莫有五六岁,呆愣愣的拿着竹蜻蜓好像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
君临翻身下马走到男人面前打量孩子,嗓音稍柔:“去医馆看看?”
闻言男人抬起头:“孩子应该只是受了惊吓,况且是团团突然窜到路中央,跟公子没关系。”
君临这才注意到男人长的很漂亮,他像是从画中走出的白净书生,斯文儒雅气质温和,滑如绸缎的墨发丝带轻扎,眉目含情鼻梁高挺,弧度优美的唇瓣泛着淡粉的光泽。
团团眼一眨,莹亮的泪珠颗颗落下,他扑进男人怀里小声呜咽:“呜呜呜爹爹……团团再也不乱跑了……大哥哥对不起……团团只是想捡竹蜻蜓……”
小孩子哭的稀里哗啦,看的君临眼皮一跳,她摸出钱袋递给男人:“这事我也有错,带孩子好好检查下,再买些吃的。”
男人有礼的拒绝了她的好意:“公子无需如此。”
见对方态度很坚决,君临脚步一拐去买了根糖葫芦,另一手揉了揉团团的发顶,好脾气道:“团团已经向哥哥道歉了,哥哥呢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收下这根糖葫芦我们就和解不哭了好不好?”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团团在爹爹怀中点点头,擦去眼泪接过糖葫芦,稚嫩的童音清清脆脆的:“嗯!团团答应大哥哥!”
君临喜欢乖孩子,她冲人勾了勾唇角又揉揉脑袋,利落翻身上马就此告别。
男人目光温润的看着衣袂蹁跹离去之人,重新蹲下身将孩子抱在怀中,温声道:“团团下次可不能随便离开爹爹身旁了。”
团团用力点头:“好!团团一定听话!”
男孩咬了口糖葫芦,酸的小脸皱成一团。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南疆呀,团团想回去玩鲁班锁。”
男人乌黑的眼眸清亮有光:“团团再等等。”..
路上的小插曲君临也没在意,快马赶回客栈后栖迟和韫玉立刻围了上来。
这两人基本就是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等,紧紧盯着进来的每一位客人,一晃过了许久可算是把君临等回来了。
君临讶异:“怎么不去房间休息?”
韫玉无奈:“是栖迟要守着,我怕小姑娘一人不安全所以就陪着。”
栖迟紧张无措道:“韫哥哥是在保护我,对了临哥哥,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捏捏肩?”
“渴不渴我给你倒杯茶?”
“饿吗?我现在就去吩咐小二准备膳食!”
“需要沐浴吗?我去找人……”
君临绷不住了,不耐的“啧”了一声。
栖迟一惊,攥紧衣角不安的看她。
没人知道他心中的忐忑如冰冷的潮水几欲将他吞没。
“不用这样,我没有不要你。”
“我先去休息,有急事可以随时通报。”
君临说完直接上楼。
栖迟真的很爱哭,很容易眼眶通红就跟小兔子似的。
他穿着漂亮的女式长裙,发髻精致青簪斜插,细眉下是圆润湿漉的猫眼,配上美丽的面庞,很容易激发人的保护欲。
韫玉大哥哥似的对他进行开导:“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若没有害人之心,我们自然是不会抛弃你的。”
说完也走了,栖迟眼睫湿润,正如孱弱纤细的风中花。
他很怕。
很怕自己被丢下。
栖迟知道自己很没用,所以他想努力些,再努力些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我是有些用的,我可以端茶倒水,可以跑腿按摩,什么都好,还请你看见我的一丝用处,所以别不要我好吗?
到底是个不染尘世的少年,那点小心思君临一眼就能看透,所以才撂下这么一句话。
不用这样,我没有不要你。
或许她说这话时赶路的疲惫让她的脸色不算好,语气也不算轻和,离开的更是干脆,可是栖迟还是感觉到了,藏在那副有些冷清皮囊下的温柔。
少年暗自擦去眼泪。
不可以哭了。
不可以一直当累赘。
他要一点点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