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觉得景帝疯了,为个男人居然真让下人拿着细密的漏网去抓虫。
现在水牢中的场景是说不出的诡异。
锦歌靠在景帝身上,御医在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
边角坐着脸色阴森的越王,旁边是笑容和蔼手却拿着匕首悄悄抵在越王后背的韫玉。
而水牢里的水再次放满,一堆奴才被景帝赶下去拿着漏网抓虫子。
其实就是水蛭。
一群人委屈巴巴的想向越王诉苦,结果发现越王的脸色恨不得大吃活人,吓得他们一个个缩着脑袋,只好任劳任怨的被景帝差使。
锦歌起初也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君临这会儿就要给他报仇。
越王现在杀不得,不然不仅会让景国再次陷入危机,更是让他们难以逃出越国皇城,所以她要慢慢来,一点点的把让锦歌受折磨的东西给除掉。
本来君临是可以走掉的,但是现在带个重伤的锦歌就算是她也逃不掉。
越王必须留着挟持,直到他们安全回到景国。
水牢里不时传出哀嚎声,好多人被水蛭突然袭击,他们每叫一声,君临的眸光就暗了一分。
才被咬一下就这样了,可是锦歌呢,锁在这里已经几天了。
她还记得刚刚御医卷起锦歌的裤腿给他上药时,那恐怖又恶寒的伤口。
烂肉黏在一块向周边完整的肌肤腐蚀,在脏水中浸泡的伤口发炎加重。
水牢一直都是酷刑,你无法坐下休息,无休止的站立,寄生虫子的脏水直至将你的身体浸泡到溃烂死去,整个过程是压抑、痛苦又绝望的。
而这一切锦歌经历过。
君临半垂着眼,那种半死不活的厌世目光再次出现,看的越王克制不住的脊背发寒。
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成堆的水蛭被打捞上来放进脸盆里,君临一边安抚着怀中因为上药痛到全身线条绷紧的锦歌,一边冷着声下令:“将盐倒进去。”
奴才们听从指挥刷刷啦的往里倒,然后就头皮发麻的赶紧别过头。
水蛭遇上盐,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惨死,蠕动伸缩的身躯变得发瘪扁平,君临也讨厌这些东西,她的目光一转倏地落在越王身上,不悲不喜道:“看,就像被大景铁骑踏过般死的凄惨呢。”
越王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男人居然笑了,发闷的嗓音里有着讥诮之意:“半大的小子说话怎么一直带刺。”
他席地而坐屈起了一条腿,姿态随意又雍容,说完后就缄默的看向互动的两人。
君临轻声问着锦歌:“销毁产业让百姓负债累累流离失所可是真的?”
锦歌上药疼的闷哼一声,忍着痛勉强扬起笑:“是真的,你生气了?”
君临又抬手拿着巾帕拭去他额角细密的冷汗,眉眼低垂显出几分温婉之态:“没有。”
锦歌仔细的盯她看了半晌,直到确认她真没生气紧提着的心才安心放下。
“百姓是无辜的,收手吧。”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又是让他神经瞬间拉紧,锦歌掀起纤长的睫毛看她:“如果我不收手呢?”
君临怜爱的抚摸他的脊背舒缓他的痛意,话里一片祥和:“嗯,那便不收,我尊重你的选择。”
此时的锦歌还不知晓君临为何要劝他收手,经他这么一折腾,越国就会呈现萎靡虚弱之势,景国完全可以趁机发动战争给予越国重创,所以为什么要收手呢?
没多久他就知道了原因,因为要以无数百姓的生命做代价,这太沉重了。王与王之间的事只需要兵与兵的碰撞,没必要过多的伤害百姓。
天下最无辜,最苦的是谁?
无疑就是那些勤勤恳恳过日子,却不停遭受统治者带来的无妄之灾的百姓。
底层人民生来就分有国籍,可是他们都是一样的淳朴,一样的只想农耕做工有些收入填饱肚子。
一统天下的目的为何?
说的简单些就是为了百姓更好的过日子。
这是一位帝王该有的觉悟,如果连这最重要的一条也不去顾及,那就没资格角逐这天下主人的位置了。
锦歌挣扎许久才压下心中的仇恨,妥协道:“太狡猾了吧,我怎么会拒绝你呢。”
也对,产业销毁干嘛呢,转头全部送给夫君不是更好吗!
看他纠结半天最后又下定决心的模样,君临眼中带笑。
她凑近锦歌的耳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颈部肌肤,压低了声音隔绝了越王会听见的可能性,她笑:“纠结什么呢,你的仇我自然会帮你报,日后活捉越王送到你面前任你出气怎么样?”
锦歌心里是酸酸胀胀的甜,为什么是酸酸胀胀的呢,因为甜到他想哭。
他知道君临从不食言,对他许下的每一个承诺都会做到,正是因为这样平静的心弦才会被撩拨的乱作一团。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为什么要冒着危险跑来越国救他呢?
锦歌想不出答案,但也不执着于答案。
他满足于现状,有些事不是非要问个结果的。
他点点头,好像心里的甜意传到四肢百骸,连伤口也不痛了。
“夫君,我想回家。”
君临将他抱起今天脾气是出了奇的好:“好,我带你回家。”
年轻气盛的帝王杀到敌国只为接她的皇贵妃回家。
这么想着锦歌又是弯起了眼笑。
君临看他开心,她也跟着勾起唇角:“想到了什么?”
锦歌莞尔:“想到我这皇贵妃的位置真是买值了。”
他有些委屈吧啦的自我抱怨:“可惜了,早知道当初就买皇后的位置了。”
越王在一边状似看的津津有味,满腔的阴沉和怒火像是没存在过一样:“你这主子还真是断袖,怎么,你被染指没?”
韫玉微微一笑:“您不必试图挑拨我,跟她做过事才会知道她值得最好的,我比您更了解陛下,与其用这种肮脏的思想揣摩她,不如用您的眼睛好好看看天下这盘棋的结果。”
青年像是发现了自己语言的漏洞,羞赧的面色微红:“当然,我刚刚说的话并不严谨,也许您活不到最后。”
越王:“……”
好一个纯天然的白切黑啊。
“韫玉,该回去了。”
君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韫玉笑着提起越王跟在她身后。
无论他在什么不起眼的边角,师父总会看见他的。
青年的思绪偏了一刹。
师父的武功这么厉害,估计自己一辈子也出不了师吧。
给他机会实现抱负建功立业的,教他本领无私慷慨让他进入文渊阁学习的,带领他开拓眼界同左相等人结交的。
想着他又温煦的柔下了眼眸。
好像不出师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感激着那个人。
也喜欢着现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