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可算是解决了早餐,这一顿吃的饱饱的,连午饭也要省去了。
这会儿院中摆了两个摇椅,两人老神在在的躺在上面晒太阳。
真·老年生活。
君临起初回来是想让师父帮忙占卜下南疆之行,有没有什么突变,或者预警什么的,但知道了占卜伤身后,她也就没这个打算了。
这事一旦没了,那就没事了。
只有无所事事了。
在这陪师父一天,明早启程回宫。
两人闭着双眼,阳光洒落一身,他们在那摇啊摇,在幽静的鬼谷中生活节奏忽然慢了下来。
这里远离尘世喧嚣,没有江湖纷扰,如若她不是景帝,怕是真的愿意在这鬼谷隐居终老。
“出师这么多年,可还记得鬼谷五大谋略?”
温岁礼淡淡出声,太阳晒得他舒服极了。
旁边传来君临不疾不徐,却依旧带些慵懒的嗓音:“一为附势术,附势是一种选择。不附势者,何以避困境。”
“二是度势术,度势是一种判断,不度势者,何以言成功。”
“三是借势术,借势是一种交换,不借势者,何以论才智。”
“四是驭势术,驭势是一种智慧,不驭势者,何以趁时机。”
她淡声:“最后便是造势术,造势是一种格局,不造势者,何以掌天下。”
听她说的无一错误,男人这才满意笑开。
从低到高,五种谋略,适应着不同身份的人。
而帝王者,无疑是第五种造势术。
温岁礼提问:“你认为自己处于哪阶段?”
君临细细思忖:“我现今应当处于第四种驭势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踏水游。”
温岁礼勾唇:“你倒是看的通透。”
他搭在小腹的手指屈起,富有节奏的打着节拍,好不惬意。
“依照你目前的处境,远不够到达第五势,天下局势复杂,瞬息万变,景国之内尚未安稳,又如何言统一?”
“而女子之躯所承受的痛苦远不是真正的男子可以比拟的,加倍的努力,不断的磨炼,不论其他,只论你做到如今这幅景国恢复生机的模样,已然十分了不起。”
温岁礼睁开眼偏过脑袋看她,冰蓝的双眸一片深沉:“我也未曾想过这世间真会有女子走到这一步,待日后你立于顶端昭告天下你的身份,那么这个世界的变革便要真正的开始了。”
法治将会被她推到一个新高度。
女子的地位也会被她推到一个新高度。
温岁礼凝眸许久:“因天之时,就地之事,依人之力,则所向无敌。你所做的一切现在差的只是天时地利与人和。”
“无常则变,时移势改,虑定而动,则天下无不可为之事。”
男人软绵的嗓音里,句句都是对她的点拨。
温岁礼不会因为她的性别就去嘲讽或是阻碍她逐鹿天下,相反,他很期待看到自己的小徒弟登上世界最高的宝座。
因为除了她,任何一人登上大概都不会有如此深远的意义和影响了。
君临心中像有一片暖流淌过,人也睁开眼与男人对视:“我知晓了师父,天不可违,势不可逆,善用势者赢天下。”
她弯起眼朝他笑:“实不相瞒,景国的军队训练一刻也未停下,近日改良的武器也逐渐分配到士兵手中,新的军阵也练的有模有样,现在差的只是一个战场实战的机会。”
这些士兵本就被勤奋的景帝折磨的十分强大,关键是她还经常把蛮荒这个离开主人战斗力就跟疯狗似的大块头丢给他们当陪练,时不时再加个看着跟个小白脸实际异常可怕的韫玉,景国士兵可谓是饱经摧残,只想立马杀敌证明自己有了进步。
温岁礼忍不住伸过手来拍拍她搭在椅子上的手背:“怪不得你总是这么有底气。”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两人几乎一直黏在一起,哪怕有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待在一块也是十分温馨的。
下午在花树林,那纷纷扬扬从树上飘落的小白花很漂亮,大雪般落了满地。
君临压下一花枝在鼻尖轻嗅,提议道:“这花能吃吗?晚上我们做花饼如何?”
温岁礼哑然,自己真的虐待到让小徒弟吃花的地步了吗?
他摆手:“花是能吃,可这花饼不行,我做不来。”
君临骤然沉默,有些委屈:“我又想师兄了。”
男人怅然:“我也是。”
两个人这会儿念叨别人的好了,公卿看着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可是为了这两位祖宗,干的杂活可多了去了。
更别说为了他俩学做饭,那现在的厨艺真是炉火纯青,估计一顿饭就能把两个没用的小馋猫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现在公卿不在,两人觉得连空气都难以呼吸了。
这晚饭还没着落呢。
温岁礼心虚转移话题:“不知今晚可会有初雪?”
君临轻轻一跃坐在花树上,漫无目的的晃着双腿:“怎么会呢,今天不是刚立冬吗?怎么会下雪呢?”
男人站在树下仰头看她,悲悯的眉眼多了些人性:“看来今年初雪也不能同你一起看了。”
这话说的她心底突然一空。
是了。
自己离开师父这么多年,再次重聚两人看似感情没有一丝变化,可是实际上遗憾是累积的越来越多了。
许多事他们无法再一起做,一起去经历,往日那些悠闲美好的日子终是成了过眼云烟,一吹便散了。
她认真:“师父真的不跟我离开吗?哪怕是去景国皇宫,我许你自由,那时初雪也有机会一起看。”
洁白的小花落在他的肩,那银色的长发微微飘扬,男人扬唇:“说实话我很心动。”
想见就能见到的话,对他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君临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可是天下将乱,我也不能独善其身,明日我同你一起离开鬼谷,我要再回雪域一趟,协助雪域之主调查雪域贵族频繁失踪一事。”
他神情谨慎又敏锐:“这事恐怕会牵扯出许多势力,你也要小心,余浪可能会波及到景国。”
君临叹息:“好,我会留个心眼,师父切记万事小心。”
他颔首示意,随即道:“对了,一年后诸子百家会有场学术大赛,听说获胜者奖励丰富,若是可以,你就代表纵横家参赛吧。”
坊间三条传闻都是真的,这诸子百家的论赛也是真的。
君临思考:“不派师兄去吗?”
“世人皆知纵者公卿,却不知横者是谁,这么多年你也该出去好好露一面了。”
温岁礼向她伸出一只手:“他若来更好,别的学派到时派出战的肯定不止一人,小卿要在你们师兄妹合纵连横,那这赢家是我们纵横没跑了。”
君临身姿轻盈跳下树,衣衫猎猎,右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语气间有着狐疑:“和师兄合作?怕到时我们不内讧就算好的了。”
男人笑开:“不会的。”
你们凑一块就是泥遇见了水,虽然气氛比较和稀泥,没人干正事,但终究会融合的非常完美,就像同一个人那般默契。
这就是纵横家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