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赫将书合起,朝她恭敬行礼,君临过去扶着他的双臂,挑眉:“要我跟你说多少遍,私下里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男人喉咙发出颤音,连着胸膛也因这股愉悦的笑意而阵阵起伏:“法由我立,我又怎么不守法。”
向王行礼这是臣子的规矩。
虽然这么说,两人语调却如老友般亲昵近人。
明赫一直都在渴望那天,自己追随的君主,君临天下,统一四国的那天。
“在这里看了些先辈留下的书籍,让我感触颇深,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说来变法内容差异不大,关键在于君主能否接受推行。”
他细细抚摸过书上墨迹,眼中一片清明平静。
君临弯唇:“言之有理我当然会听,你尽管去做,哪怕我拐不过来弯否决了它,也会给你个说服我的机会,有理有据即可。”
她不是机器人,做不到一天二十四小时高强度的精明运转。
偶尔也会陷入迷障,钻个牛角尖,所以这时就要表现大臣们的重要性了。
自古冒死谏言的忠诚之士数不胜数,有他们才能弥补统治者的不足,关键时刻起着决胜作用。
明赫就喜欢她这股开明劲,在处于权力顶端容易目空一切的统治者身上太难得了。
君临接过他手上的书垂着眼翻看。
他抬手乌黑的官袍长袖滑落,露出一截劲瘦却秀美莹白的小臂,将更高层的书取下。
那是本法家著作《商君书》
“这本……”
“嗯?”
他低下头刚想和她讨论,哪料看书之人也同时抬头,两排书架间狭窄的距离是贴的极近的身躯。
有温热的唇落在她的眼睫,细软的触感带些错愕和惊慌,一如唇的主人,此刻倏地瞠大双眼,乌黑的瞳仁中隐约有水光颤动。
握在书本边沿的手指无措收紧,鬓边垂落的发丝有些零散的落在君临白皙的颊边。
君临也一愣,随即笑出声:“莫不是五年没好好相处过,明赫这是在同我表达亲近之意了?”
他后退小半步,已然是无路可退,削薄的背抵着书架,心忽的就乱了一分。
男人觉得刚刚碰过她眼睫的唇有些发烫。
可能怪就怪在,大景的王生的太美,容易让人模糊性别产生好感吧。
他无奈:“家主,别戏弄我了。”
像是大家共同遵守的小心思,每个人对她的称呼都是独特的。
沈斯年表面唤她哥哥,背地里却是敬仰又喜爱的念着一声“王”。
蛮荒直愣愣的叫“我主”,明赫唤的又是“家主”。
身兼多种称呼的君临:你们开心就好^_^
君临大大咧咧坦坦荡荡:“怎么会是戏弄呢,你愿意同我亲近说明我这个王当的还不赖,但是下次亲近可不能选这么亲密的方式了。”
她笑容里带些调侃:“别忘了我可是有龙阳之好,小心把你掳进后宫当宠妃哦。”
似乎是被她出格的言论惊到,明赫缓慢的眨下眼,随即“噗嗤”笑出声,书掩着唇,眼中如同流着清细平和的水流,澄澈温软的让人失神:“那还是算了,想来那两位已经够你头疼了。”
他贴心道:“我就不去给你添乱了。”
君临举着手中的书颇有些宠溺和嗔怨的意味,在他额头敲了一下:“你啊,就知道揶揄我。”
明赫摸了摸额前,只是抿着唇不语,可任谁也看得出这位严以律己的左相现在很开心。
言归正传,商君书被他翻开摆在君临面前,第一章就是更法。
这一章记录了关于变法的一些争议和讨论,而变法也是法家的精髓所在,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景国需要用变法来革新。
明赫态度认真,带着对学术的严谨缓缓而谈:“奖励农耕以富国,激赏军功以强兵,统一治权以理政,移风易俗以正民。”
四纲之下各有法令,举国同行,令行禁止。
君临微微沉思:“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
她顿了顿开怀大笑:“你主法,满老修礼乐,这样我也能放心出门了。”
翻着书页的指尖一顿,明赫垂眸看她:“家主要出宫?”
君临沉沉叹气:“有许多事需要我去处理,我得去给你们挣钱啊,不然哪来的资金供你们做这些事。”
男人怅然:“你负责赚钱养家,我等只负责貌美如花了。”
极其罕见的,会从明赫嘴里说出的打趣儿话,把君临听的愣神,她笑弯了腰,笑得对方也跟着弯起了唇角。
“我当初看错你了啊,那时刚在法家遇见你时,还以为是个不近人情铁面无私只知道工作的木头呢。”
他好笑摇头:“非也。”
等笑够了君临珍重的托付他:“过段时间我离开后宫里就拜托你和满老了,有事可以随时通过暗卫联系我。”.
她握着他的手,情意深厚的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有事别自己扛,除了满老朝中还有些可以信得过的老忠臣,想必你也知道是谁,别客气全用起来,动动他们的老骨头。”
两人的手温暖相贴,倒也没人觉得异常。
君临扮演男性这么多年,早已经完全带入角色,而明赫也觉得这只是比起主仆,更像兄弟情义的温馨,没什么好惊诧的。
他听听着她细细叮嘱,一一耐着性子应下。
眼前的这位景帝和五年前一样明媚耀眼,是他当初决定追随之人。
正当两人气氛升温时,文渊阁的大门再次被推开,那人步履轻细,从容自信,斜靠在门框一袭青衫风雅,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趣味看向书架间的两人。
“夫君这是做什么呢,要纳新妃?”
不是唤“陛下”也不是“皇上”,玩笑般的“夫君”让君临不用看也知道,锦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