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池塘的荷叶还翻滚着露珠,清脆的鸟鸣唤起整座沉睡的王宫。
君临起身,揉着发疼的脑袋轻轻呼吸。
对,她就是那种,喝酒就断片的人。
现在完全没有昨日傍晚醉酒的记忆呢。
婢女们进来战战兢兢的伺候她穿衣洗漱,仅是一夜之间,噩耗袭来,暴君没有死,并且囚禁了新帝,又拿回了景国主人的位置。
外面百姓骂声一片,诸子百家蠢蠢欲动,已经有不少人准备除暴安良,前来行刺这个不干人事的暴君。
君临:“……”
好烦。
一早起来就这么烦。
世界毁灭吧。
她心里堵着口气,导致冷着脸满目寒冰,惊的婢女们颤抖双腿噗通跪下。
君临:“……”
日。
更气了。
让你们跪了吗。
直至洗漱完她也没说一句话,但低气压把所有如履薄冰的婢女太监彻底推进了深渊,他们啪嗒掉着眼泪,顶着双水润的兔子眼眨啊眨。
景帝轻淡的扫过一眼,语气森然:“你们很爱哭?”
我什么都没做就先斩后奏掉眼泪?
奴仆们拿出了生平最快速度使劲摇头。
“是孤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们难过了?”
全员哭的更凶了,一致拨浪鼓摇头。
姿容威仪的景帝喜怒不变的冷呵一声,随即开始用膳。
一碗油水菜叶汤和一个馒头。
她张着唇慢条斯理的吃着,硬是让她吃出了高级大餐的感觉。
谁都不知道这个脾气古怪的暴君会不会因为这寒酸的膳食发怒,掌权之人只要张嘴说几个字就能轻飘飘夺去他们的性命。
都快抖成筛子的宫女小太监已经在心里给家人写遗书了。
爹娘,如果有下辈子……
一定不要再把我送进宫了啊!!!
好可怕的!!!
用完餐待人都散去后,蛮荒背着重剑走了进来:“主,他们已经走了。”
忘川阁空无一人,沈斯年也跟着消失。
一切如她所料。
君临正襟危坐,双手搭在大腿上笑道:“秉文我了解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软,性子其实偏执的很,你越激他,他就越想证明给你看。”
她左手撩起右臂衣袖,给蛮荒斟了杯茶水,动作风雅流畅:“尝尝。”
蛮荒抵着唇喝下,微不可察的眼中点着零星的欢喜。
“本来他是不打算昨晚走的,但是我去给他上点眼药,细作和发小,既然发小不能做了,那就把细作做到最好吧。”
她也轻饮茶一口,脑中闪过了数十年的光阴。
语气显得缥缈:“他懂得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真正明大义的人是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女情长而背弃国家的。”
秉文是喜欢君临的,但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人会吞并他的国家,为了守护南疆就必须要放下自己的个人感情。
在君临面前他是发小,可是在景帝面前他是南疆的利刃,他们是敌人。
如果秉文真的因为爱她,就为爱痴狂放下尊严,将南疆的秘密全部抖露,任由大景的铁骑踏破他的国家,那这人就不是秉文了。
更何况,南疆也极具野心。
君临叹息:“大一统的脚步是势不可挡的,想要真正的减少战乱,加深经济文化的发展和时代的进步,统一是必要的步骤。”
野心是真,为日后天下百姓长久着想也是真,正因为她是现代人,所以才知道统一的重要性和深远影响。
蛮荒知道她有许多顾虑,也看的足够长远,但还是感觉太沉重。
一切的一切都压在这位年轻帝王瘦削纤细的双肩上。
他低声:“主,你只需要大胆阔步向前走。”
不需要去管身后的嘈杂和误解,因为我会用我之躯替你挡尽一切明枪暗箭。
“我想同你一起看这天下。”
看统一那天,百姓因为长久的诸侯割据混战而停止的喜悦笑容。
他话不多,但总能戳到君临心窝里。
君临一时发愣,被他语气里的郑重和认真搞的爽朗大笑。
“大抵真是我上辈子积了福了,这辈子遇见了蛮荒。”
她和他碰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信赖的拍拍他的肩,爽朗道:“我要去明赫那里看看,你先回去做个准备,回头我们一起微服私访,深入百姓将景国当前的病根给医一医。”
一听主子出门要带上自己,大木头瞬间变成大狗狗,小山般的男人重重点头:“是!”
……
花纹精致的拱桥下细水流淌,蜜色的日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其中粉白的荷花舒展腰肢灼灼盛开。
暗红边黑色底,绣着金丝祥云龙纹的衣摆随着主人从容的步伐轻微晃动。
这里矗立着皇宫最大的藏书楼,也是景帝的私人图书馆,文渊阁。
虽藏书无数,然可享用之人寥寥无几。
除了得到景帝赏识之人可以在这里翻阅上几天。
当然,可以随意进出任意停留的独特偏爱,左相和右相还是享有的。
推开厚重带着历史感的大门,通天之高的书架和井井有条摆放的藏书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震撼感。
一排排,一列列,有搭在书架旁的梯子,让人方便取放上层书籍,也有螺旋形雕工漂亮的木质楼梯通向第二层阁楼。
金灿的日光照进文渊阁,竟也减不掉满层古书带来的历史沉重感。
寂静的空间有细微的翻页声响起,那人站在书架前,身如青松,挺拔健美。
左手捧书,右手指尖搭在书面,纤细柔软的长睫稍稍覆下,精致流畅的侧脸线条勾勒出男人英挺的五官。
偌大的阁楼里,满屋的书籍仍旧无法掩盖他通身的娴雅和风华。
在暗色的沉重感里静静散发温润的光。
如同有他在就可以开辟光辉灿烂的未来。
只是一眼,君临便看见了他。
完全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
那是法家的德高者。
是大景的左相。
是明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