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日我在顺安街外偶遇这几位恶仆伤人,说是为他们主子,也就是卫香夫人要回这少年手中的金簪。”
“他们说这金簪乃是卫香夫人所有,不是少年所有,说这金簪乃是少年偷窃所得,而少年却说这金簪乃是他母亲给他,是他极为重要之物。”
“这般情况,委实难以分辨,便来此请大人分个好歹,看看这金簪到底是卫香夫人之物,还是这少年之物。”
宋九声音郎朗,清脆利落,可谓是清晰无比的落进每人耳中。
百姓听的连连点头,之前的安静全然不见,她们又恢复到了气愤。
尤其是那些婆子。
“定然是卫香夫人觊觎这少年之物,少年不给,便强抢,说少年是偷窃!”
“就是!这卫香夫人往日的行径不就是这般?这少年看着好生可怜,如若她巧辩,怕是辩不过。”
“有上官世子在,不怕!我相信上官世子定会为这少年做主!”
“对!我们相信上官世子!”
一时间,群起激昂。
县令顿时拿起惊堂木敲:“肃静!”
这响亮一声,百姓立时安静,却一点都不带怕的。
她们一个个目光坚定,怒视卫香夫人,好似要把曾经对卫香夫人的怨愤都在此时发泄出来。
县令看向上官清岚,见上官清岚神色倒是如常,并未有甚异样。
他稍稍放心,视线落在卫香夫人面上,触及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县令心魂一松,赶忙转过视线,落在那几个仆从身上。
他面色一转,当即便要肃然出声:“尔等……”
“金簪?”
突然的,那立在中间出尘的卫香夫人出声了。
她声音不大,但恰好让众人听见。
上官清岚视线落在她面上,扇着的折扇微顿。
宋九则是看着和她站在同一条平行线的人,目光微眯。
这疑惑的一声,似是不知晓有这件事一般。
“怎的?难道卫香夫人不知晓此事?”县令一听这细软的一声,一顿后赶忙出声。
这声音比之刚刚,不知和善了多少倍。
卫香夫人头微侧,眼中是愈发疑惑了:“我不知晓此事,莫不是下人弄错了?”
不待县令说,卫香夫人便低头看向那趴着的少年:“小兄弟,可否把你手中的金簪给我瞧瞧?”
少年未有常人那般见卫香夫人便魂魄皆不稳的模样,反而是警惕,戒备,害怕。
他下意识握紧金簪,甚至拿着金簪的手往怀里收,好似卫香夫人下一秒便会把他的金簪抢走。
宋九看到此,心中一笑,一切皆明了。
她蹲下来,对少年和声说:“莫怕,把金簪给卫香夫人瞧瞧,无事的。”
少年摇头,坚定说:“不!”
“她会抢走的。”
“她很可怕。”
说完,那金簪更是抱的紧。
听见少年的话,卫香夫人眼底沉了沉。
“放肆!”
铛的一声,惊堂木落在案上,县令对着少年怒声。
“你手中金簪现下还不确定是何人之物,你就这般据为己有,你当这里是何处?”
威严说来就来,吓的少年身子一颤。
宋九笑了声:“都是来问话之人,大人这态度,可谓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呢。”
明晃晃的嘲讽,全然不把县令放眼里,气的县令顿时指着宋九吹胡子瞪眼。
上官清岚此时站了起来,他悠悠扇着的折扇收了,来到少年身前蹲下:“可相信本世子?”
他对少年伸手,目光极其平和。
少年看着他,好一会,小心翼翼的把金簪放进上官清岚手中,怯弱的说:“这是娘给小六唯一的遗物,小六日日揣在怀中,不敢让其有一点损伤,世子……世子小心些。”
他很不舍,但最终那手还是收了回来,只是看着上官清岚掌心的玉簪。
上官清岚点头:“放心,我定不会让它在我手中有半分损伤。”
说罢,他握住金簪,起身拿起金簪站在卫香夫人身前。
他把金簪递到卫香夫人眼前。
卫香夫人眉眼生出了笑意,瞧着似云月缠绕,极是缱绻。
她抬手,便要把金簪接过来。
可当她手要触及金簪时,上官清岚却拿着金簪往回收:“夫人瞧瞧便可。”
意思是,不让她拿。
卫香夫人眼睛一动,看上官清岚。
上官清岚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但他眼中可未有半丝的温和相待。
宋九站在旁边瞧着,单手抱胸,杵着下巴,看这二人。
这二人如何瞧如何都有一种郎才女貌,情深义重的感觉。
即便现下场合不对,周遭的气氛不对。
但就这一幕,真真养眼。
“哦,那倒是劳烦世子了。”
卫香夫人眼睛动了下,目光落在上官清岚手中的金簪上。
金簪是老匠人手艺,对于识货的人来说,一眼便能看出。
而东西的好,不仅是手艺,还有原材料。
显然,这金簪的原材料极好,在烛火晕染的光中,似有流光在漫过,极美。
卫香夫人看着这金簪,她眼底深了深,然后摇头:“此物不是我之物,我现下也是第一次见。”
说着话,看向县令:“大人,我家中有许多珍宝,其中珠钗玉环最是多,不外乎其它,只是我极为喜欢这些女子之物。”
“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想必大人是明白的。”
“就是此物,确然是第一次得见,在此之前,未曾见过。”
宋九笑了。
这话真是,说的相当完美。
而她,一点都不意外。
在卫香夫人开口那一刻,她便知晓,这卫香夫人不会认此物。
因为,这本就不是她之物。
如若她强行说此物是她的,这一番查下去,指不定把她曾经做的那些事都给查出来。
到那时,便不是这般简单的了。
她相当聪明。
非常的知晓什么叫审时度势。
真是不一般呐。
上官清岚听见卫香夫人这回答,如宋九一般,半点意外都未有。
他面上浮起笑,看向此时站在一旁已然惊呆的几个仆从,出声:“你们……”
“你们说此物是我的?”
上官清岚刚出声,卫香夫人便打断他。
而此时,她视线落在了那几个仆从面上,淡淡看着几人。
几人触及她眼神,吓的一抖,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是!”
“不是夫人说的!”
“是小的……小的……”
“呵!我看定然是你们觊觎这少年的簪子,想要据为己有,便把名头推到夫人身上,好以此得到此物,但你们万万想不到竟会遇见这般狭义之人撞破你们,又恰巧上官世子在,你们这才敢承认。”
“真是枉费平日夫人什么好的都给你们,你们竟如此回报夫人,真是太过分了!”
卫香夫人身后的一婢女上前,指着几人疾言厉色,好似她们夫人是真真的受害者一样。
这一下,四周都安静了。
因为着实未想到是这样一番局面。
尤其对于气愤的百姓来说,她们以为今日如何都得让卫香夫人好好受审一番,哪里想,人竟然说此物与她没有干系。
这便好似,你知晓那人杀了你全家,可你拿着刀去她面前报仇,她却说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一样。
这样的感觉,委实让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噗呲!
突然的一声笑打破这安静。
听见这笑,卫香夫人视线看过来,落在宋九面上。
那婢女亦是:“你笑甚?你……”
她厉声对宋九,被卫香夫人拦住。
婢女看卫香夫人,卫香夫人看了她一眼,她低头退下。
卫香夫人上前,来到宋九身前,眼中生出和善的笑:“今日多谢姑娘了,如若不是姑娘,我怕是就坏了老爷的名头了。”
“在此,卫香多谢姑娘。”
她微微屈膝,低头,满满的谢意。
而这一刻,四周皆寂。
百姓正要出声,听见这卫香夫人的话,都愣了。
宋九也是愣了。
怎的?
算计到她头上了?
上官清岚难得的怔了下,他视线落在宋九面上。
他虽猜测她是女子,但被卫香夫人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就好似肯定了一般,他未想到。
宋九睫毛眨巴,再眨巴,然后嘴唇合上,紧跟着弯唇一笑:“卫香夫人客气了。”
她抬手作揖,大方承认自己的身份。
“啊?竟是女子?这……这怎的回事?”
“这是怎的瞧出来的?我瞧着分明是一男子啊?”
“……”
百姓炸了,那热闹之声全然盖过了这一刻的寂静。
热闹之极。
显然,她们都忘了现下身处何地,在做甚。
“肃静!”
县令此时也反应过来,惊堂木落在案上,他视线在宋九和上官清岚面上转,心中大概了然。
百姓安静,县令说:“看来这是一场误会,既是一场误会,便无甚事了。”
“至于……”
他视线落在那几个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仆从身上,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卫香夫人便说:“想必他们家中是有何难处才做出如此出格之事,我定会严加管教,定不会再让他们做出此等让人愤懑之事来。”
“至于这少年,我在来时的路上听闻,他亦是我白府的下人。”
“奈何我白府下人众多,我之前并不知晓他,今日他受此这般委屈,回去我定会好好补偿他,不会再让他被欺负。”
“今日便劳烦大人了,让大人劳心劳神,实乃卫香的不是。”
“卫香这便在此给大人赔罪。”
说完,她对着县令屈膝,然后又对着上官清岚屈膝:“让上官世子因这般小事而劳累,更是我的不是,还请上官世子降罪。”
宋九听着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话,低头抿唇笑,笑的好不欢乐。
好的坏的,全让这卫香夫人说了。
说的还让你找不着错处。
这美人,心计真是深深的。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