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黄昏惊变

太后跟前如今只剩下一个鸿昌郡主。

祖孙两个安安静静地在大殿上下棋,鸿昌也再不多话。一时孟姑姑回来,鸿昌便起身告辞。

太后看了她袅袅婷婷的背影一会儿,忽然开口唤她:“鸿昌。”

鸿昌郡主忙回过身,重又快步到了太后跟前,笑吟吟地欠身:“哎!”

“真是个好孩子!”太后伸了手,摸了摸她的嫩脸,慈爱地笑了笑。

“最近宫里事情多,昭庆和义敏只怕都心烦意乱,想来是没空儿陪你玩耍了。

“你父亲跟着太上出行,哥哥又忙差事,把你母亲一个人闪在家中,着实孤单。

“你收拾收拾,回去陪她吧。

“我这里,你也瞧见了,正是乱七八糟的时候。

“你是个好孩子。等我这里安生下来,再去接你过来,多陪我些日子,可好?”

两句“好孩子”,把鸿昌的眼泪也说了下来。

鸿昌含泪笑着行礼:“我也正想跟您辞行。我外祖母恰是正月十五的寿日,我也该回去帮着母亲预备起来了。”

太后笑着点头,又拉着她的手,回头命孟姑姑去自已私库里翻:“有一尊紫玉观音,正好赏给鸿昌。”

又对鸿昌笑道:“这是哪年云南那边进上送来的,太上留了好一阵子,等我册封了才巴巴地捧给我。

“偏我对这些东西又没什么执念,白放在外头,不知什么人就划拉走了,我又心疼,就搁起来了。

“正好!你拿去,替你母亲送了你外祖母,倒是得宜!”

鸿昌笑嘻嘻地答应着,谢了恩,告了辞。又去黛玉和探春房里都辞了行,让她们各自养息。

直到孟姑姑要往外送她时,鸿昌才悄悄告诉孟姑姑:“我外祖母重男轻女,又说我娘不会嫁,选个宗室闲散得没出息。

“我才不把那么好的紫玉观音给她!出了正月就是我娘生日,这尊像我留给我娘!

“麻烦姑姑,从延嘉殿的库里,随便弄一个什么佛的造像,金的银的铜的铁的,怎么都行!

“拿过去,我只要说是太后娘娘赏的体面,塞住我那可恶的舅舅舅母的嘴,也就是了!”

孟姑姑听着便心疼,上手抱了抱鸿昌,二话不说拉着她去了太后库里,让她自已挑!

鸿昌果然挑了个俗气至极的金弥勒,高高兴兴地走了。

待太后听说,又笑又叹,摇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到了这个时候,孟姑姑才轻轻地把陶行简的话都禀报了太后。

太后娘娘满脸的一言难尽,半晌才念了一声“冤孽”。

看看天色已近申时,昭明帝处送了消息来:“林之孝一家早已转至昭庆名下,既已说清了贾府诸事,便各自回去当差罢了。”

有这一句,小红便也赶了回来。

黛玉又带着她去了西配殿,让她细细地说了贾府众人情形。

探春听说司徒盛声称要尽快处置了贾环,心头更加难过。

小红看着二人的样子,忍不住轻声提醒:“宫中贵妃还没怎么着呢,您二位实在不该先苦恼。

“奴婢早起还在老太太、大太太她们跟前扯谎,说您二位正在宫里待罪,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呢!”

一语提醒了二人。

贾府的罪过,桩桩件件都列出来,掺和内宫之事的可也不少呢。

若是她们只管纵着自已的性子伤心,实在不是为臣之道——何况太后和皇帝待她们这样好!

二人忙各自擦泪,收敛情绪,又谢了小红提醒。

果然照着小红的话,卸了富丽妆饰,小心地一起到了太后跟前请罪,又要回房静候旨意处置。

太后欣慰颔首:“这才是正理。”

就让她二人照办。

两人各自回了居处,果然素服抄经,再不敢多说多做,安静下来。

原本听说昭明帝忽然赦了一家子昭庆郡主从荣国府带出去的奴婢,觉得十分不妥,打算要上奏提醒的曹讽,奏章还没写完便听说了昭庆郡主和义敏县主在宫中已经避居静室、素服待罪,大为满意,搁下了笔。

不提。

再说昭明帝。

他正在昭庆殿中坐立不安。

“太上带着太子,仪仗卤簿,车驾快不了。何况后头还有恪谨带着太医们赶去……

“紫英做事最干脆利落,他知道朕着急,必定连夜赶路。无论如何,一宿总该追上了。

“就算晨起才着人往回送信报平安,天到这般时分,总该到了。

“如何还没动静?!”

陶行简听着昭明帝心急如焚的碎碎念,皱眉无奈之下,回头小声吩咐大徒弟:

“按照陛下出狩,先预备起来。

“随扈的禁军那边,挑几个咱们信得过的,再去大明宫那边请冯唐将军圈几个。

“小心些,莫要惊动了皇后娘娘。”

昭明帝分明听见他的安排,并不阻拦,只在殿中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看看天色暗下来,大理寺送来了智通今日突审的若干结果,敦诚亲王也从掖庭回来,报说东王已经醒了,请旨何时令他与西王对质。

昭明帝心神不宁,便都先压下。

四外响起暮鼓,城门将阖,宫门将闭。

忽然,外头传来急速奔跑的脚步声!

昭明帝和陶行简都是心中一紧!主仆两个对视一眼,陶行简大步往门边去,而昭明帝则缓缓地在条案后坐了下来!

每逢大事,须有静气。

外头有人裹着风雪撞了进来!

一个背后插了两支箭,半身战袍都是血,腰间唯余刀鞘,脸上挂着两行血泪,却是昭明帝亲手拨给太子的东宫禁卫!

昭明帝头上立时便是一晕!

禁卫看见昭明帝,铁塔一样的汉子,虎目含泪,砰地一声双膝跪地:

“陛下!太上宿驿被袭,太子为太上挡了冷箭,应该已经,薨逝了!”

禁卫放声大哭!

昭明帝眼前一黑,一头往后,栽倒在地!

陶行简气急败坏,大喝一声:“拿下!绑了!塞上那张臭嘴!”

自已扑过去从地上抱起昭明帝:“陛下,陛下!”

屋里的侍卫和内侍顿时乱作一团,便有人带着哭腔喊:“叫太医,叫太医啊!”

“住口!都给我原地不许动!”陶行简厉喝一声,目露凶光看向那个嚷嚷的人,“将此人拿下,堵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