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又被被吓得讷讷的宝玉被安置在昭庆殿的偏殿窝了一宿,翌日清晨宫门开了方被送去了大明宫。
延嘉殿。
黛玉还在迷糊梦里,小红轻轻请醒:“二奶奶放心不下,要回府呢。”
“跟义敏说了么?”黛玉打着呵欠慢吞吞坐起来,“请她进来。”
小红低声解释:“县主醉着未醒,太后处不敢惊动,二奶奶只得来打扰郡主。”
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她穿戴暖和,传人进来服侍盥洗。
王熙凤怏怏地走了进来,精神也不大足,眼底明显着乌青,看见黛玉,勉强笑了笑:
“家里乱糟糟的,我且回去伺候老祖宗。郡主这里也放心些。孩子们就依着三妹妹……就依着县主所说,暂时留在宫里。”
黛玉擦了牙漱了口,一边净面一边吩咐小红:“大清早起,冷得很,你把我的车驾叫来,送她到宫门。”
又叫了王熙凤到近前,低声嘱咐了几句,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事情只能如此了,去吧。”
王熙凤点点头,深深行了个礼,诚恳道了谢,这才去了。
此刻天还黑着,离开宫门都还有半刻。
小红有些不解,给黛玉梳着头,轻声叹道:“这么早,难道去宫门处等着不成?也不知道二奶奶急些什么。”
想起昨晚昭明帝的吩咐,黛玉知道凤姐儿怕是已经猜到了皇帝会加急动作,所以才慌慌张张地奔回去做些准备。
“家里一个顶事的都没有。她和鸳鸯进宫一夜未归,想来家里早就急疯了。
“她早些回去也好,也能让家里人定定神。”
黛玉淡淡说完,又吩咐给探春预备解酒之物,又让小红亲自走一趟御膳颁赏,顺便吩咐今儿延嘉殿的早饭再加两品幼儿好消化的粥点。
打起精神来照看延嘉殿一殿老少不提。
这边王熙凤急急往外走,果然宫门还未开,禁卫们刚换班,还在各自整理着仪容。
又等了盏茶功夫,宫门一开,王熙凤便递了腰牌出去。贾府人自是懂规矩,一早赶了马车来接人,此刻正等在宫门外。
押车的正是平儿,见她出来,忙下来扶了她上车。
就在王熙凤刚刚于车里坐定,车帘尚未放下的功夫,一匹快马箭一般冲到了跟前!
冬日天黑。来者又是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那骑马的人一身灰白衣衫似乎也因为风尘仆仆显得格外暗沉,更有面巾遮了大半头脸,越发不辨男女老幼。
奔跑甚急,一人一马的口鼻处都冒着呼呼的白烟,呼吸极重。
待到了宫门口,那人踉跄着从马上滚了下来,手中高举一块木质令牌,嘶哑着嗓子拼命说了一句:
“两江急报!”
就在他下马的那一刻,马匹似乎也再扛不住疲惫,嘶鸣一声,轰然倒地!
这人的声音——
在车里刚刚坐稳的王熙凤心下一惊,下意识倏地抬手止住平儿放下车帘的动作,定睛往外看去!
宫门口禁卫凝重了表情,忙查验了令牌,再喝命他:“摘了面巾!”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一把拉上更干裂了好几道血口子!
这种长途奔波之后的模样做不了假。
“我奉两江总督丁某和苏州知府韦某之命,有急报,面呈皇上!”那人再度开口,声音终于清亮了两分。
平儿仔细看了过去,诧异喃喃:“芸二爷?!”
王熙凤一把抢下平儿手中的车帘摔下,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越发不安,口中却强作镇定,淡淡吩咐车夫:“回府。”
这人正是贾芸!
“快,带他进去!”禁卫们忙七手八脚地扶了贾芸进了宫门。
司徒盛听见喧闹,也从值房大步走了出来:“何事?”
“两江急报!”禁卫们忙将贾芸的令牌呈给司徒盛。
司徒盛挑了挑眉,看向面前明显并没有官气、兵气甚至没有痞匪气的年轻人:“你是何人?现居何职?奉哪个的命令入京?”
“学生乃是苏州知府韦骏的门客,京城人氏。江南有事,学生奉东主之命,以探亲为名,回京呈报!
“还望侍卫大人从速引我见驾!”贾芸虚弱断续地说完,勉强撑着自已张开双手,示意他可以搜身。
司徒盛欣赏颔首:“倒是懂规矩。”
手一挥,上来两个侍卫,仔细搜了身,向司徒盛点头,表示一切安全。
司徒盛即刻命人赶车来:“虽然马快;但你既要见驾,便不可这般失仪,车上略擦一把脸才好。”
贾芸感激长揖:“多谢大人周全!”
司徒盛吩咐了两个人跟他一起去昭庆殿面见昭明帝,自已却紧一紧身上的皮甲,吩咐旁边的人:
“我有差事,要出去一趟。今儿城里不会安生。
“你们都打起精神来,眼睛放亮些,万一有不相干的人来耍无赖,可万万别心软。”
众人都看他——话说一半会憋胖!
司徒盛挠了挠鼻子,转开目光,咳嗽一声:“我不是带队的,只是跟帮,不能乱说话。”
众人哼一声,散去。
再过半刻,东方已经开始微微发白。
昭明帝贴身侍卫总管臧傲带着大队人马到了宫门口,叫司徒盛出来,指着刚才贾府马车行进的方向道:
“别处都有人去了,陛下怕遇意外,令我去王家。
“县公是斯文人,所以请您去贾家罢。”
司徒盛踌躇片刻,飞身上马,倾身过去,小声问他:“昭庆郡主和义敏县主可有什么额外的嘱托?”
“那二位搁在全天下的闺秀里,都算得上是谨言慎行的。这等大事,岂肯随意置喙?”
臧傲一板一眼,“是陛下吩咐,义敏县主救护太后有功,所以对贾氏额外开恩。
“县公此去,锁拿了一应罪臣刁奴、抄没家产便是,女眷们暂时禁足府内,待事情完了再议。”
司徒盛的眉毛高高挑起。
罪臣刁奴,抄没家产。
这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了?
顿时涎着脸凑过去悄笑:“我去拿人没问题。但这个分寸,却不是这一道口谕便能拿捏得好的。
“臧哥你是个仗义的人,教教我?陛下原话是怎么说的?我该怎么办才算合了圣心呢?”
臧傲想了想,点一点头:“好,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