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们行方便的一直都是嘉献门的宫门卫!
“还有掖庭……”
太上低低喃喃,六七张纸一目十行地看完,愤怒地摔在地上,咬牙切齿:“这太极宫,根本就不是朕的!”
戴权忙上前去把几张纸都捡起来整理好,又奉给了昭明帝。
昭明帝拿过来,细细地看,一边看,一边问楚刈:
“……她这里写的是谦太贵人主使。这位太贵人可着人去探望了?”
楚刈叉手:“尚未。”
昭明帝抬头看向太上,太上恼怒地挥袖:“谦贵人阖宫上下,即刻锁拿!”
昭明帝又转向楚刈:“她说自已的袖箭功夫是这几日刚练的,你可验证了?”
“验了。应该是实话。那个新进宫的教的,冯将军去了山茶林查看,确有新手训练的痕迹。”
楚刈迟疑了一下,又道,“只是她只招认了那女子只训练了她一人。
“但冯将军说,那林子至少有两个新手训练过,其中一个比这宫女的力道要大一些,说不准便是个内侍。”
昭明帝抬头看他:“哦?”
“臣请旨,那教授的宫女,也交给臣审理!”楚刈抱拳跪地。
昭明帝又看向太上。
太上不胜其烦,一挥手:“你做主,你来问,我气得狠,先听着就好!”
昭明帝这才冲着楚刈点头:“你要什么人、什么地方,告诉陶行简即可。
“你是太后一手简拔,又在昭庆身边伺候,跟程姑姑应该很有几分同僚情义。
“此案里的所有内侍宫女,都交给你去问。
“问清楚,不要留后患。”
楚刈双膝跪下去,咚咚磕了两个响头:“是!谢陛下!”
昭明帝嗯了一声,继续看那供词,看到后头,皱了皱眉:“嘉献门连通太极宫和掖庭宫,竟算是宫内之门。
“如今这袖箭既然从掖庭入宫……”
那除了宫门卫的干系,掖庭上下也逃不了一个大清洗了——
正好。
昭明帝轻轻眯了眯眼,就势起身,手里拿着供词,向着太上单膝跪了下去:
“这掖庭令乃是儿子下旨委派,又归在皇后手里监管。如今纰漏出在这里,儿子无地自容!”
太上老眼一翻,哼了一声:“你当我老糊涂了?我还记着呢!如今的掖庭令乃是我用了十几年的人。
“当年你太后收拢宫权没有动他,你下旨委派时便也没有换人,皇后更是连问都没胆子问他一声!”
悻悻指着戴权道,“你亲自去,把那老货拿下,好生问着他!”
顿一顿,又忽然想起,“昨天才说还要你去肖氏那里要那些书信,也混忘了。你且一路去办了吧!”
戴权忙答应了,点了自已的两个小徒孙来近身伺候着台上,然后才匆匆去了。
昭明帝谢了太上体恤,又坐回去,接着看那供词,又翻了翻,皱眉道:
“她自已的身世没交代?”
楚刈低头道:“是。只说是孤女,其他的咬紧牙关问不出来。也查了当年的籍簿,注明的的确是孤女。”
“那保人呢?”太上不禁追问。
楚刈头也不抬:“禀太上,她那一栏的保人,写的是先孝敦皇后。”
那就是,太上的发妻元后!?
太上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楚刈无奈道:“的确不可能。先孝敦皇后崩逝时,那女子尚未出生。
“那女子八岁入掖庭,十二岁服侍太贵人,今年才二十二岁。
“可籍簿上就这么写的,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桩无头案。
昭明帝若有所思:“她姓什么?叫什么?”
“她自已说自已姓金,小时候没名字,人们只叫她金十六娘。
“后来太贵人改了名字,叫香凝。”
金。
十六。
香凝。
昭明帝在心里慢慢地描摹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抬头看向太上:“东平、西宁二位王叔还在宫里养伤……”
太上心里顿时一跳!
大明宫事务繁忙、人手芜杂。
他们父子商议着,恐怕忽略了这两人的伤势,索性便将二人移到了与太极宫一墙之隔的掖庭!
还命了两个太医轮流看诊,四个内侍每日照看。住着的小院更是派了十六个侍卫分了两班,日夜不放闲人进出。
倘若掖庭令果然有问题,只怕这二位的性命,未必能保得住!
太上急忙命一个小内侍:“赶紧去追上老戴,让他亲自去看一眼穆、金二王!”
金。
西宁王姓金。
昭明帝耳朵听着这道命令,眼神却落在了楚刈脸上。
楚刈微微一愣,忽然明白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要查一查,这宫女与西宁王,到底有没有关联!
见太上和昭明帝再无其他吩咐,楚刈这才起身出去。
迎面见陶行简回来,一把拦住,细细地说了刚才昭明帝的话,陶行简也就先不进去,索性跟着他又一道走了。
大殿上只剩了太上和昭明帝二人,并一个小内侍。
昭明帝牢牢记得刚才楚刈提及的“或许还有一个内侍也练了袖箭”,便起身邀太上:
“不知母后如何了,父皇,儿子陪您去后殿看看?”
太上的心思如今乱如麻,根本就没注意昭明帝的眼神儿,依言伸手:“好!我也正担心。”
那小内侍顺势便要垫了自已的手腕过来。
昭明帝当即喝他:“站后!”
小内侍吓一跳,忙肃手于身侧,躬身速退三步,惶恐屏息静候。
昭明帝狠狠地盯着他,自已大步过去,扶了太上起身,连拖带拽,飞快地跟老爷子一起进了后殿。
延嘉殿里各角落站着的内侍宫女都瞧在眼里,不由偷偷抿着嘴笑。
便有两个促狭的,见后殿没了动静,悄悄朝着那小内侍拢了手在嘴边,轻声喊他:
“哎!你!
“快过来!让咱们搜个身!
“确定了没有什么违禁的,咱们去替你禀报郡主!
“等郡主发了话,你就能好好地近身伺候太上了!
“——说不定还有赏赐呢!”
那小内侍一脸委屈地抬起头,果然朝着那两个飞快地跑了下去,带了哭腔:
“人家自幼在宫里长大,是老祖最喜欢的徒孙,日后有的是大好前程!
“陛下疑人家,有什么可疑的呢?
“外头那些人就算叛成了,难道还能给我这种人封王封爵?
“人家若是坏人,可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