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严厉

掌灯十分,右相府的饭厅里格外冷清。

一大桌的菜,只右相与思元两个默默吃着饭。

身后给二人布菜的丫鬟小厮,都提着小心,生怕动作太大,惹的主子不快。

饭吃到一半,右相放下筷子,原本时时堆着笑容,和蔼可亲的面容,这会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疲惫。

思元见父亲放了筷子,也推开碗筷坐直了身体。

一副准备受训的姿态,平日里皮是皮,但最怕他这个父亲。

右相看了一眼思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撇过脸去,无奈的叹了一声。

“你如今大了,我也不好再像以前那般训斥,许多事你应该懂得,咱不期盼你现在就为家里分忧,但好歹别给我惹祸啊。”

思元不敢抬头,小声辩解道。

“我知晓最近家中有事,已经很收敛了,并不曾惹祸,只是阿姊的事,父亲……”

“哐当”一声响,右相重重的拍了桌子,碗碟碰在一起,惊的思元闭了嘴。

“不许提那个混账东西,我只当没生过女儿,败坏家风的小畜生,自私无情,做那等丑事,完全没有顾忌家族的脸面,和我右相府的名声。”

话落重重的咳了起来,原本和蔼的面容,瞬时便的有些可怖。

抬手指着思元:“滚回国子监去,最近别回家里来,你若以后敢跟她学,你这个儿子我也不打算要了。”

思元抬起头来,本想反驳,可看见右相又咳又喘又气的模样,心中竟有些心疼。

以前他不是很理解,父亲为什么对外人和颜悦色,亲切大度。

偏对家里人严厉谨慎,不让有半点逾越超前的想法与形容。

对蓉娘还宽泛些,偏对自己严格加倍。

他读书不好,并非不会读,只是骨子里带着些叛逆,逼迫我做什么,我偏不想做什么。

但自从与瑞安交了朋友,去了国子监之后。

经历了许多以前没有经历过的事,也见识了一些上层社交圈子里,复杂的人际关系。

便有些明白要维持一个大家族,守护一个陆氏这样的宗族,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和努力。

他很想理解父亲,也曾经站在他的角度,试着与他和解。

得知蓉娘不顾名誉,私下与人定情的时候,他也恼恨过蓉娘。

可气归气,也绝对没有气到想要了蓉娘命的地步。

知道父亲要抛弃蓉娘的时候,他是不相信的,以为父亲也与他一样,只是想对蓉娘略施惩戒。

真得到父亲肯定答案的时候,思元是拒绝接受的。

但他还是不敢忤逆父亲和族老们的决定,不敢说替蓉娘求情辩解的话。

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敢,咬了咬唇,起身朝右相行礼。

“父亲保重身体,孩儿告退了。”

右相喝了一声“滚!”

待思元出了屋子,转头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

“去找两个妥帖些的人来,安排到国子监去,给我好好看着他。我是个没本事的,能守住陆氏这偌大的家业,已经用了全力,往后的兴衰,只能靠他了。”

老仆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相爷,你保重身体啊,少爷那边我会安排的,您放心便是。”

右相长叹了一声:“眼看就要与碧水通商了,这对咱们陆氏的生意肯定会有所冲击的。咱陆家之所以能保住这右相的官位,全靠这些生意交给圣上的那些税负。若以后的交上去的税金有所减少,怕是这官爵也要保不住了。”

老仆弯身,压低了声音。

“相爷宽心,已经派人去与碧水那边的人商议了,这几日就会有消息的。”

右相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小心些行事,万不可叫人捉到了把柄。圣上不允我沾染碧水通商的事,明摆着不想让陆家赚这份银子。他这些年对世家颇为忌惮,我怕有一日……”

正说到此处,便被来人打断了。

右相夫人,衣着华贵的进了饭厅,虽仔细梳妆过,也遮不住她通红的眼睛和有些浮肿的面庞。

右相起身相迎,面上却有些愠怒。

“不是叫你好好将养身子,又出来作甚。”

夫人用帕子遮住了嘴,轻咳了一声。

“今日好多了,听闻思元回来了,想过来看看陪他一起用饭,谁知来的晚了。”

话落眼角已经掉下泪来。

“如今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见一面少一面的,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允我吧。”

右相颇有些无奈,“哎~!”侧身坐了下来,不敢再看夫人。

老仆很有眼色的挥了挥手,立在一旁的侍女仆从,手脚麻利的撤了桌上的饭菜。

端上沏好的香茗和茶点,动作轻盈的退了出去。

右相夫人正了正头上的发冠,在右相身边坐了下来。

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小声啜泣。

右相转过身来,语气温柔了些。

“你莫要在哭了,又不是不知道,这事也不是我一人的决定,她自己作孽,总不能让整个氏族的人都跟着受牵连。”

“去了到也干净,还能落个清白名声,你要知道,在京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少人就指着打探咱们这样世家的密悻过日子,留她一命,待这些事传出去,她要如何自处,如何过活。”

夫人嘤咛一声:“不是给她说了南郡的婆家,将她打发的远远的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我的女儿去死。”

夫人话一出口,右相便动了真怒。

“你好意思与我提此事,你与她说亲的时候我便问过你,为什么这样急,你怕是那时候便知道她的丑事了吧。你不加劝阻,只想替她遮掩,你道南郡的人是好骗的。若真把她嫁过去,陆氏的名声还要不要?南郡的生意还要不要?”

“因她而起的连锁反应,可是你我能承受的起的,这陆家,可不止你我夫妻和儿女四人。”

夫人哭的泪眼婆娑:“可咱们毕竟生养她一场,真就没有别的法子能留她一命了吗。”

右相的怒气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妇人之仁。你莫要再与我纠缠,替她遮掩时就该想到有今日。”

话落一甩袖子,大步准备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