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愣了一瞬,他记得这个声音,是新娘子的丫鬟。
越过挡在他身前的惊风,抬脚朝旁边的小门走去。
小桃哎了两声,却不见他回头,嘀咕了一声:“真没眼力见。”又使唤惊风去开大门。
惊风还未开口,大门就打开了,骨玉带着换了崭新衣裳鞋袜的汉子迎了出来。
人群里山羊胡的老汉,腰间挂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小算盘,走起路来噼啪作响,上前与骨玉寒暄。
“夏管事,鄙人乃宁王妃的管事账房,免贵姓钱。往后要一起共事,还请多多担待。”
骨玉看了看停在巷子里的车队,和训练有素的众仆从,挤出笑来:“好说好说,里面请吧。”
小桃与谷廉同行,跟在老钱身后,小嘴叭叭的,轻声与两人说着宁王府里的破败,和小姐新婚在这里受的委屈。
骨玉觉得十分羞臊,先他们一步入府的赵丰年也加快了步伐,身后噼啪响起算盘珠拨动的声响。
骨玉转身去看,只见三人已经停住了脚步。
一边对院里的破败指指点点,一边出言策划该如何改造,还有人翻开小本认真记录。
老钱见到瑞雪的时候,她已经得了信出来迎他们了。
许久未见,站在秋日暖阳里的瑞雪闪闪发光,气色红润,眉眼带笑,比在庄上时看着开朗了许多。
看来老药说的是真的,小姐是性情大变了,不过这样真好啊,有当年大夫人的影子。
瑞雪看着已经跟进来的车队,有些吃惊。
“钱老,我只说带些吃用过来便好,怎么拉了这么些东西。”
老钱摆了摆手:“都是用的上的,小姐不必操心,跟来的这些人里,小姐挑些顺眼的留下,其余人忙完这边的事自会回去。”
瑞雪点头应好,吩咐跟在骨玉身边的小伙子,去前面的馆子订几座席面送来。
小六眼睛发光,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瑞雪没想到庄子上会带这么多人过来,小杏准备的那些食材怕是不够吃的。
大婚前怀玉与她商量,她嫁进宁王府,相府是要陪嫁些丫鬟婆子随她一同入府的。
可相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是蒋淮的人,跟着她过去帮不上忙不说,说不得还会坏她的事,不如一个都别带。
想到以后要在京都城里开展事业,不如就调些瑞雪信得过的人过来,省下传递消息的时间,瑞雪也能有个帮衬。
厉羽得了消息就开始着手安排,其实瑞雪不说,他们也是要送人去宁王府照顾瑞雪的。
人员贵精不贵多,很快名单就送到瑞雪手里,老钱是瑞雪要求一定要来的。
绾绾在庄上生活的许多细节,瑞雪还是想不起来,许多生意上的往来和账目,瑞雪也没有完全掌握。
有老钱在,她才能更好更快的规划接下来的各项事宜。
与碧水的通商近在眼前,她不想错过赚钱的好时机。
她也不相信她嫁了人,蒋淮就会轻易的放过他们,手里的底牌越多,将来对上蒋淮才越有利。
瑞雪引着老钱往院里去,老钱走两步叹一声,有些不忿的频频朝骨玉看去。
骨玉如芒在背,这宁王妃的娘家人也够厉害的,他自然知道瑞雪不止相府嫡女这么简单,但有些事却是连云良阁也探查不出来的。
连宋时渺都以为,十八里铺和那个很会赚钱的庄子,是蒋淮的产业。
却不知真正的主人,是这个刚满十六的小姑娘。
老钱忍了又忍:“小姐,这里也太委屈你了,你该早些与我们说的,也好提前过来操持。”
骨玉轻咳了一声:“钱管事,如今不能称呼小姐了,在府里要唤夫人才是。”
老钱白他一眼:“哼!”转身朝后面的车队喊道:“阿大,你去四处转转,挑处最大的院子,抓紧时间修整了,一定要让小姐住的舒适才行。”
小姐两字,喊的特别大声,似是专门要与宁王府对着干一般。
阿大应了声“好”三两下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骨玉有些无奈,他这个宁王府的管事还不如别出现的好。
车队在院门前停住,瑞雪瞧了瞧,这院子怕是放不下这么些东西。
“夏管事,府里可有仓库,我瞧着院里是放不下这些东西的。”
骨玉张了张嘴,他能说什么,这间能住人的院子还是他好不容易才收拾出来的。
老钱一看就明白,这宁王府里啥都缺,他们小姐嫁进宁王府,真是太委屈了。
也不理会骨玉尴尬的神情,叫过在一旁与小桃咬耳朵的谷廉。
“你去看着拾掇,别给小姐添麻烦。”
骨玉泄了气,这是直接越过他,要接手宁王府了吧。
王爷呢?你是宁王府的主子啊,不出来说句话吗?他哪里知道赵丰年早躲到亭子里看战报去了。
不管了,摆烂了,爱咋咋地吧,他终于理解阁主面对王爷时总会暴跳如雷的心情了。
可他是宁王府的管事啊,忍吧,扬起笑脸,随谷廉去找府里能用的库房。
留了三辆车,有小姑娘和小小子从车上抬下米面蔬果,种类齐全,品目繁多。
每辆车下都铺着厚厚的冰块,都已经这个季节了,还能搞的到冰,真叫瑞雪有些震惊。
小杏擦着手,从院里的小厨房出来,看着呼呼啦啦这么些人还有些吃惊。
人群里有她的小姐妹,递着眼神打招呼。
这三车吃食,小厨房里也是摆不下的,老钱一跺脚:“挖,给我挖个地窖出来,有冰镇着能多吃些时日。”
赵丰年坐在亭子里,手里握着战报,可怎么也看不下去。
宅院里再没了往日的宁静,到处都有他不熟悉的响动声传来。
他有些心烦,却不是因为那些响动。
手边放着一册文牒和一盒印信,那是今日他从宫里带出来的。
是瑞雪心心念念的官方认证,她人未到,也还是正儿八经的上了赵氏宗祠,名字写进了老赵家的族谱。
赵丰年有些踟蹰,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交给姑娘。
他今日才有些理解宋时渺对他说的那些话,无论他做什么,两人都是绑在同一辆车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