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人?
傅铭渊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有本事了,绑匪的德行他可知道,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收了钱就撕票的,他们怎么可能乖乖放人?
看他不解,江逸珩直言道:“侯爷和公主一定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他们会用什么假身份呢?如果是寻常富家子弟,绑匪撕票定不会手软,可如果绑匪知道了他们是官家子弟就不一样了,若是撕票,他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会惹上的麻烦,就算有人保着他们,也难保不会脱层皮。”
“我们送上的赎金是整整一万两官银,他们看到后定然会知道自己绑了什么人。”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便在城门刚开的时候赶着入了城,很快出现了现任云州知府许攸的府邸之中。
许攸看着兵部的令牌和陛下御笔朱批的秘纸,捻须叹气,“这这这……沈侯爷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爬个山还能丢了呢!”
傅铭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赵梧奏折上说,有人行刺,沈侯才不慎坠崖。只是许多日过去了,这山崖下也搜了许多遍,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圣上听了自然焦急万分,这才派了我来向许大人借兵搜山。”
许攸暗自心惊,沈侯爷在陛下心中的份量竟然如此之重,以至于竟然要派傅铭渊持秘旨暗中救人。
拿出守城军的虎符,“不知傅公子准备借调多少人马?”
“两千人。”
许攸胡子都要吓掉了,云州驻守的军队满打满算才不足八千,他找个人就要带走两千人,到底是搜山还是要把山平了。
可是看着桌子上的秘旨,许攸到底是没说什么,把盖了印的官文交给了傅铭渊。
傅铭渊这边点了兵,却没有往嘉州去,而是带着两千人秘密驻扎在了城外五连山脚下,而江逸珩则是去了“长公主”避暑的山庄。
南鹤等待多日,终于见到了江逸珩,连喝杯茶都等不得,急匆匆把人拉到自己屋内。
“公主已经不见九日了!和沈侯爷一起在近云峰遇刺后不见的。”南鹤简明扼要道。
江逸珩一甩衣袖坐下来,“莫慌,你把之前的事情细说与我。”
南鹤便从他们到嘉州那日至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江逸珩。
“你说他们去爬近云峰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刺客?”江逸珩思量片刻,脸色微微一变。
南鹤一愣,“对啊,沈侯遇刺,这已经传开了啊。”
“不对。”江逸珩眉头越来越紧,“这两个刺客……不是冲着沈侯爷去的。”
南鹤被他一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蹊跷。
有人泄露了公主的身份!
“沈侯爷武艺高强,还朝之后从未站队,甚至在外人看来和公主还不合已久,没有人会找两个刺客去杀他。所以南鹤……”江逸珩郑重其事道,“是公主府里的人出了问题。”
南鹤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非常不想相信江逸珩的猜想,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嘴唇动了又动,最后还是只能化为一句,“我要怎么做。”
江逸珩抬起眼眸看着他,慢慢的吐出四个字,“引蛇出洞。”
……
南鹤疾步走进“长公主”居住的正厅,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南先生。”
“南先生好。”
路过的侍女纷纷向他问好行礼,可南鹤没有分给她们一个眼神。
“南先生今日是怎么了?”几个从浣衣房出来的婢女抱着一叠刚洗好的衣服,正准备往各屋送去。
另一个婢女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可少见南先生这般高兴呢,素来都是板着个脸的人,笑起来原来这般好看。”
“再好看也是公主的人,你没看他直奔公主屋里去了吗?”旁边的婢女用肩膀撞了一下还伸着脖子看的姑娘,“别看了,还有活干呢!”
整个山庄别苑里头不过几十人,丫鬟仆役直接都通着气,很快这一幕就传成了今日的闲谈。
南鹤带着笑走进正厅,出岫还穿着箫云皎的衣裳担惊受怕的躲在房间里,只有樱草迎了出来。
“南先生好。”
南鹤对她点点头,“樱草姑娘,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先生请吩咐就是,没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樱草笑着道。
“公主再过两日就要回来了,姑娘这两日就先把公主的榻处整理出来吧。”南鹤如此道。
“真的?”樱草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公主终于要回来了,我和出岫都快吓死了。”
南鹤笑了笑,“这件事情还请姑娘暂且保密,以防出现什么变故。”
樱草点头,“先生放心。”
说完了该说的,南鹤便想离开,樱草出声叫住了他,“先生等等。”
见南鹤回头,樱草道:“能不能……请先生在屋中多留一会儿?”
“为何?”南鹤不解。
樱草的脸上有一些红,吞吞吐吐了半天,“公主平日里传召先生们的时候……都会相处许久的。”
南鹤的笑也僵硬了一瞬,仔细想想樱草说的也没错,顺水推舟在正厅喝了半个时辰的茶。
出了正厅,南鹤又风风火火到了薛平住处。
还未进屋,便嗅到屋内清香四溢,显然这间屋子里的人正在煮茶。
南鹤揉了揉僵硬的嘴角,重新回想了一下江逸珩教过的笑容,摆好脸上的弧度,抬脚走了进去。
“薛平。”他叫了一声。
薛平抬头,瞧见南鹤脸上带笑愣了一瞬,“你怎么了?”
南鹤在他对面坐下来,“江先生来了,还要烦请你为江先生准备一下住处。”
公主不在,管事也没有跟来嘉州,别苑中许多事情都是几个门客分管着的,薛平正负责安排住处。
“江先生怎么突然来这儿了?”薛平惊诧。
南鹤接过薛平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公主过两日就回来了,她给江先生去的信邀他来嘉州相聚。”
薛平这才了然,“那我让人把东边空着的屋子收拾出来,那屋子后面也种着竹子,江先生住起来也习惯些。”
“你心细,江先生自然会满意。”
南鹤说完就要离开,薛平又问了一句,“公主可有来信交代我们一二?”
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南鹤转过头答道:“并未,薛先生为何突然这么问?”
薛平垂眸,平静的脸上有几分落寞,“无事,只是很久没有见到公主了,有些挂念。”
南鹤随口安慰道:“不出两日公主便回来了,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说完他便走出房门,隐隐约约听到薛平在屋中长叹了一口气。
……
“我今日见过的人都和你说了,到底会是谁走漏了消息?”南鹤在别苑里转了一圈,回到江逸珩房间把众人神态尽数说给了他。
江逸珩放下手中棋谱,“再等等。”
“还等?公主都失踪这么久了,我们不去找人,就在这等?”南鹤恨不得自己去一寸一寸搜山,把公主找出来。
江逸珩摇摇头,“如今的形势,分明是有人在背后针对公主府,这背后捣鬼的人不论归属何派,如果能找出来,公主肃清朝堂便多了一分把握。”
“你到现在竟然还想着这些?”南鹤不可置信的看着江逸珩,“公主至今的安危尚不能保证,你倒好,还能坐在这指点江山?”
“不然我该如何?”江逸珩又拿起了方才放在一旁的棋谱,“他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公主寻了我们来,不正是为了这些?既然如此,江某自当是尽心竭力。”
南鹤一时语塞,心中百感交集,最终还是一挥衣袖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他不懂纷纭的朝政,只知道帮箫云皎处理些暗中探查之事。和他相比,江逸珩确实更在公主跟前说得上话,也更加有谋略。
但如今事关公主生死,江逸珩这般……冷漠了些。
“等什么?”再开口时,南鹤语气便不那么友善。
江逸珩翻了一页书,“自然是等这个内鬼再去传一次信。”
他盯着手中的棋谱,看起来神情专注,气定神闲。可只有江逸珩自己知道,这随手拿来的棋谱上写了什么,他一字都没能看的进去。
夜幕降临,天边无月,只有零散几个星子点缀着浓浓的夜。山中入夜后便更加寂静,一切声响在这种寂静中都格外清晰。
悠长的笛声呜咽着从某间屋子里传出,很快蔓延开,氤氲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余先生的笛声越发清幽了,真不愧是大家。”江逸珩躺在院内藤椅上,温声赞许道。
南鹤欣赏不来这些音律什么的,皱眉凝神盯着夜幕中的天空,像一张绷紧了弦的弓。
一曲吹罢,笛声渐远,飘散在夜空之中,许久再没有响起,想来吹笛之人已经睡去。
江逸珩把手边浓茶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南兄还是歇息片刻为好,此刻尚早,怕是还要熬上许久。”
南鹤没搭话,身体却不再那么紧绷,靠着廊柱松散了一些,只有双眼还使劲盯着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山中的知了都不叫了,浓的如墨一般的夜空被一道刺眼的白炼划过。
霎时间,南鹤一跃而起,脚尖轻踩房顶,出手快如闪电抓住了空中那道白。紧接着腰间用力一翻,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踩回地面。
手中抓着一只信鸽。
与此同时,别苑内的一扇房门刚要关上。几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黑衣人把房间的主人抓了个正着。
被抓住的人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丝毫没有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