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阵喧闹声,她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沈煜舟也警醒起来,很快就听见外面一阵兵刃相交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一个声音粗哑的大嗓门在吆喝着——
“谁是这商队管事儿的?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沈煜舟按下箫云皎的肩膀示意她别动,自己挑起车帘的一道缝隙往外看去。匆匆一眼他就判定,车队是遇到了山匪。
箫云皎见他做了个“山匪”的口型,心里一沉,这时就听郭四哥的声音传来——
“小人是这商队的管事,大王饶命,这车队上的货物尽数奉上,还请大王手下留情。”
箫云皎凑在沈煜舟身边,透过那条车帘的缝隙往外看,只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彪壮大汉扛刀坐在马上,低头看着郭四哥。
“算你小子有点眼色,小的们,给我一辆车一辆车的搜!有值钱的东西全带走,车马也带走!”
一听这话,箫云皎迅速察觉到了自己和沈煜舟的处境不妙,在山匪手下搜查前面几辆车的时候用口型问了句,“怎么办?”
沈煜舟靠在她耳边道,“你别说话,交给我。”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山匪手下掀开了他们的车帘,对着马上那个彪形大汉大声禀告道:“头儿!这还有两个人!”
一边说着,一边就上手过来拉他们。
沈煜舟把箫云皎护在怀里,顺从的下了车。
马上的山匪头子看了看两人,问郭四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郭四哥一脸担心,但还是实话实说,“这是我们路上搭救下来的一对夫妇,他们是在嘉州做生意的。”
沈煜舟看向那山匪头领,卸下浑身凛然之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人,“大王,在下只是一个商户,家中有些薄产,请大王不要伤害我们夫妇,在下愿意书信一封,家中自会送来赎金。”
山匪头子下马走到二人跟前,打量了他们很久,像是在判断他们值什么价钱,随后竟然扬刀,一下割掉了商队一个护卫的头颅!
“啊……!”箫云皎看见血光发出一声尖叫,随后便被沈煜舟紧紧护在怀里。
“大王饶命,我们家里家底丰厚,家中堂叔父还在京中做官,定然不会少送赎金的!”沈煜舟面上十分惊恐,心跳却丝毫不乱。
那山匪头子这才咧嘴笑道,“量你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羔子也翻不出什么花样,瞧见了吧,若是不听话,这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罢他叫来手下令他们把商队的护卫随从连带着箫云皎二人全都捆起来,“都给老子仔细些,尤其是这两个,这可是咱们的钱袋子!”
箫云皎双手被敷在身后,和沈煜舟一起又被丢回了方才乘坐的马车,山匪们甚至还用布条蒙住了他们的眼睛。
眼前只剩黑暗,箫云皎不禁往沈煜舟的方向挪了挪。
忽然觉得颈侧有些异样,下一秒就听沈煜舟微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方才我在路边做了记号,陈从善他们会找到的。”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箫云皎只觉得耳边吹过了一阵温热的风,带起丝丝缕缕的痒。
不过她听明白了他的话,“嗯”了一声以做回应。
马车在他们看不见的情况下不知道走了多久,箫云皎只记得中途停下来注意过一次,有人来随意的给他们喂了点水,接着又是无尽的前行。
在她感觉饿得饥肠辘辘时,车帘又一次被人掀开了。
“你们两个听着,待会儿少说话,别想着逃跑,不然下场就跟那几个死人一样,听见了吗!”
是山匪的手下。
箫云皎点点头,瑟缩在沈煜舟身旁,只听见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靠近,随后自己眼睛上的布条被扯了下来。
突然的光亮让她不禁紧闭双眼,这时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双眼。
“先别睁眼。”
沈煜舟引导着她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坐在车上盯着二人的山匪头子。
他换了装扮,头发也用布巾束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如郭四哥一样的商人。
“小两口感情挺好啊。”山匪头子打量了一番,眼神在箫云皎身上停留,“你这娘子生的不错,难怪你这么护着。”
此言一出,沈煜舟身上的杀意立刻迸发,就连箫云皎都控制不住怒目而视。
“行了行了,”山匪头子也不生气,“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家就是金贵,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的搞那些同归于尽的招数,我们劫财可不劫色,少了一个就少了一大笔钱,这生意可不划算。”
两人这才松懈两分,又听山匪头子说道,“待会儿进了村,你们就是被我们救回去的落难人,要在村里住一阵子等着家里人来接,记住了吗?”
箫云皎不明所以,和沈煜舟对视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山匪头子交代一番,又吩咐手下上车看着他们不许乱看,这才下了车。
山匪的手下如今也改了状束,叫箫云皎很是疑惑。不过没容她想多久,就感觉马车一阵剧烈的晃动,与此同时车厢外头的天色好似也暗了下来。
这阵晃动持续了约摸一刻钟,随着晃动逐渐平稳,她又感觉到了外头的光亮。
紧接着是一群孩童的声音——
“爹爹回来了!!!”
“我看到我爹了!”
“快去告诉娘!!!爹爹回来了!”
同在车上的山匪手下示意他们下车,箫云皎被沈煜舟扶着下了车。
出乎意料的,这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竟然是个风景秀美的小山村。
在外头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头子此刻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一把抱起来朝他跑过去的小男孩,面露慈爱的低声说着话。
这竟然是山匪们的家!
这个荒诞而又不得不让她信服的念头刚升上来,箫云皎就看到一群妇人迎了过来?她们都还是劳作时的打扮,显而易见的刚刚还在田里劳作。
“孩儿他爹回来了,这回出去又是小两个月,瞧瞧你都瘦了。”
妇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家男人,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才留意到明显不属于他们村子的箫云皎二人。
“他爹,这两位是……?”山匪头子的媳妇这么问着。
土匪头子笑得爽朗,丝毫没有阻碍的说了起来,“他们夫妇是出来游玩的,不幸被恶仆谋害,逃出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我们回来的队伍,我看他们怪可怜的,就把人救回来了,等过些日子让人给他们家里捎个信来接人。”
这一番言辞真真假假,自然的不能再自然,若不是箫云皎自己经历了这些事情,连她都要信了。
可偏偏她还要顺着这人去说,在山匪头子的媳妇招呼他们的时候还道了声谢。
这年头,被绑架的肉票还要对山匪说谢谢,真是不可思议。
“妹子一路受苦了吧?我是春霞,我男人叫吴大,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吴嫂子,你们就安心住在我家,等家人来接了再回去。”春霞拉着箫云皎的手边走边说。
箫云皎被她半拉半拽的往前走着,细声细气的说了句,“多谢吴嫂子。”
春霞摸了摸她的手,“见外了不是,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我一看你就心里喜欢,若是我家女儿将来也能生的跟你一般好看那该多好啊!”
顺着田垄没走多远就到了吴大家中,推门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正坐在院子里用树枝划拉着什么。
“大宝小宝,快过来见客人。”春霞把两个孩子喊到跟前。
两个小孩子也就五六岁的模样,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们瞧。
箫云皎对他们笑了笑,小女孩儿小声的说了句
“姐姐,你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仙女吗?”
小男孩不同意她的话,“仙女怎么会穿这么脏的衣服,我的衣服都比她的干净。”
小女孩道:“仙女下凡的时候摔倒了吗?娘讲的故事里面,仙女就是最漂亮的。”
两个孩子这番话让春霞笑了出来,“妹子你可别介意啊,小孩子家家口无遮拦的,你跟我来吧我给你们找两身干净衣裳,你这衣裳确实穿不了了。”
说完就拉着她往屋里去,还不忘交代吴大去灶台把水烧上。
箫云皎半懵着换了一身衣裳,虽是粗布麻衣,却胜在干净整洁。换好衣服后她打开屋门走了出来,换沈煜舟进屋去换衣裳,而她自己就在院子里和两个小娃娃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片刻,她开口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呀?”
小女孩儿看来很喜欢她,蹭到她身边挨着她,“我叫吴忧,我哥哥叫吴愁,我五岁,他六岁了。”
无愁无忧……
不想是胸无点墨之人取的名字。
这么想着,箫云皎看到了地上两个孩子用树枝划拉出来的痕迹——正是工工整整的“吴”字。
“你们在学写字吗?”箫云皎好奇。
吴忧点点头,“我已经会写吴了,爹爹上回出门前教我的,可是我还不会写忧字……”
箫云皎拿起地上的树枝,端端正正的在土地上写出了两个孩子的名字,指着对他们道——
“吴愁,吴忧。”
小丫头被她这一手惊了一下,“你好厉害啊!还会写字,我娘都不会写呢!”
就连一直不爱吭声的吴愁都面露敬佩,肯定道:“你写的比我爹写的好看。”
看他们一脸崇敬,箫云皎也不想拂了他们的兴致,握着两人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们写出了自己的名字。谁知一抬头,就看到吴大站在不远处面露警告的盯着她,仿佛在说让她老实点。
“哎呀,妹子!你还会写字儿啊!”
春霞从灶间出来也看到了这一幕,喜出望外的拉着她,“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不像我们乡下粗人,满村里没几个认字儿的。嫂子有个事儿想求你……”
“春霞。”吴大打断了自家媳妇儿的话,“客人都还没吃饭呢,你也不知道赶紧做点饭。”
春霞瞪了他一眼,却到底没把话说完,只对箫云皎笑了笑,又回到灶间忙活去了。
吴大也不再说话,拿起墙角的斧头开始劈柴,斧头和木头碰撞的声音十分吵闹,箫云皎也便不再继续带两个孩子们写字,默默回到了春霞给他们收拾出来的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