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和刘恩不欢而散,一路沉着脸回到了住处。
箫云皎被气的火冒三丈,关上门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喃喃道:“这刘恩,不知好歹,眼底无人,不配做读书人。”
沈煜舟也黑着脸不说话。
只有被叫过来的南鹤不明所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小声道:“要不我去打他一顿。”
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弄得南鹤有些摸不着头脑,正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就听箫云皎眼睛一亮道:“好!”
“今晚你就去把那个刘恩揍一顿,也别揍的太狠,躺个几天下不来床就行……”
沈煜舟安抚的拉了下她的胳膊,打断了她这番气话,“好了,还是说说正事吧。”
这刘恩虽然目中无人不识好歹,但到底也不是作奸犯科,没必要盯着他不放,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线索。
沈煜舟继续道:“按刘恩所言,这个茹娘一家都是骗子没错了,甚至她在嘉州做生意的‘父母’都不一定是真的。”
“可这样一个女人,却突然带着万贯嫁妆非要去当一个军器监监丞的外室,她的钱是哪里来的?钱文斌知不知道她曾经行骗之事?”
箫云皎跟着说:“她对外的身份是商户之女,嘉州这边总要有一些这个沈家的消息。南鹤,你这几天就从刘恩入手查一下这个沈家,看看他们从哪发家,后来又去了哪里。”
南鹤点点头。
“还有。”箫云皎又想起来一事,“今天和赵梧吃饭时听他提起的山匪颇为蹊跷,也一并查一查。”
沈煜舟也觉得山匪一事不正常,“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些山匪说不定会和失踪的村民有关系。”
箫云皎便让他仔细说说。
“之前他们去各县私下查察,确有不少村里有男子失踪,且都流传着山神的传言。依赵梧所说,嘉州府发现的这群山贼尸首上的特征只是很像山匪,并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山匪。而且在他们‘剿灭’这对山匪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其他山匪出没了,我怀疑是以良充恶,用村民冒充山匪。”
箫云皎陷入沉思,南鹤却蹦出来一句,“不是村民,画像对不上。”
“对了,赵梧确实说过派人人了尸首画像的。”箫云皎想起来了。
“那就另当别论了……”沈煜舟重新陷入了思考。
干坐着也想不出什么,箫云皎干脆便先让南鹤去查她方才说的两件事。他离开之前箫云皎顺口问了句,“对了南鹤,主院那边还好吗?”
本以为有出岫假扮她在屋里待着应该还能撑几天,没想到南鹤闻言神色复杂。
他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加吞吞吐吐了起来。
“还……算好吧。”
箫云皎听不明白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叫还算好?”
南鹤支支吾吾道:“底下有人议论……公主和传言不太相符。”
传言都怎么说她来着?
南鹤又挤出来一句,“不和先生们见面。”
哦……荒淫无度。
那出岫确实应付不来。
箫云皎看了一眼沈煜舟,提议道:“要不……找个借口让‘公主’搬出去?”
沈煜舟想了想,“嘉州城郊有个清幽的别苑,可以住过去。”
“那这两日就让出岫他们搬过去,省的在人眼皮底下生出变故。”
她做了决定。
南鹤便跑到主院去传信儿。
出岫在屋里面都没敢露地藏了好几日,听到终于能出门了高兴的不得了,平日里的稳重都忘了,捏着樱草的手晃了又晃。
“天呐,这几日快把我吓死了,公主竟然让我假装成她的样子。我每天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就怕的不行,偏偏还要学着公主平时的模样应付着。现在终于不用再被这些人吓了!”
樱草倒是想到了其他的,“那我们把禁军带走那么多,谁保护公主呢?”
出岫拉了拉她,挤眉弄眼道:“哎,公主跟着沈侯爷呢!”
樱草突然灵光乍现,和出岫对视一眼激动的说:“不会吧……!!!”
两个小丫头突然就手拉手又蹦又跳,看的南鹤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觉得他还是去办公主交代的事情吧。
……
出岫几个人动作很快,没两天就带着人以公主要去郊外别苑散心这个由头搬出了兰园。
他们走了,沈煜舟这边倒是忙的不行。一边每日查看府衙送来的卷宗,一边还得应付着因为查不到沈茹娘一家消息而越来越暴躁的箫云皎。
“这一家子人好歹还在嘉州城住了好几个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真是见鬼了不成?”箫云皎看着南鹤传回来的信急得不行。
沈煜舟放下一卷刚看完的卷宗道:“别急,这些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
见箫云皎还是神色郁郁,他提议,“赵梧说五连山外围已经探查完毕没有山匪的踪迹了,不如我们明日去登山可好?”
眼看着嘉州城内也查不出什么,箫云皎想了想便同意了。
知道他们要去登山,赵梧殷勤的派了一队衙役保护,还说了一堆公务在身不便陪同之类的废话,听的箫云皎转身就走。
沈煜舟护着她,“栾娘性子娇纵,赵大人勿要见怪。”
赵梧道:“下官不敢。”
瞧瞧这个栾夫人把侯爷拿捏的那个样子,他怎么敢见怪啊!
箫云皎的坏心情随着离嘉州城越来越远慢慢消散,也不知为何,自从入了嘉州城,她就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沈煜舟老说是因为事件多如乱麻才会如此,让她放宽心些,可箫云皎还是觉得心烦的不行,如今出了城来到这秀美的五连山,才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这里的确景色宜人。”她扭头对马车中的沈煜舟说道。
沈煜舟见她暂时放下了那些烦心事,不由得展每道:“能博栾娘一笑,那便不负这夏日清凉了。”
马车停在山脚下,接下来的路便要他们自己走了。
五连山其中一峰名叫近云峰。
顾名思义,此峰高耸入云,让人觉得在顶峰能窥见天宫。
是否真能窥见天宫众人都心知肚明,但这个噱头却引得无数游人骚客来到近云峰攀登。更有商人在近云峰半山腰和山顶各处都建造了不少小楼院落,用以招待那些登山客。
箫云皎穿了一身鹅黄色香云纱长裙,腰间淡绿丝绦挽成围络,随着她轻快的步伐飘动,像一只自由穿梭在山间的蝶。
她走的很快,沈煜舟都要快走几步跟上她的步伐。
“呼……”
提着一股劲爬上了半山腰,箫云皎才觉得身上的力气流失了大半。她趴在山间的木质围栏上,左右看了看。
“咱们也去那边的凉亭歇歇吧。”她对沈煜舟道。
半山腰有快突出的石台,不知是谁借着这天然之势搭建了一座六角凉亭,此刻正有两三游人在里面休息。
沈煜舟先走了过去,客气的表明来意,对方三人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后,才带着箫云皎进去。
“胡兄方才所吟诗句‘青山生薄雾,此间可清心’一句颇有意境,不过依愚弟拙见,若是把薄雾改成仙雾是不是更能展示这近云山之玄妙呢?”凉亭中一个身着蓝色长衫、书生打扮的男子对另外一人说道。
他口中的“胡兄”在口中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念了几遍,不禁点头道:“妙哉妙哉,李贤弟高见啊!”
他们就着几句诗好一番畅谈,原本在凉亭中的另一人就一直靠着柱子,手中还拿着不知道哪里折来的叶子扇着凉。
看来这人和那两个文人并不认识。
箫云皎暗自想着。
沈煜舟四下看了看,从怀中取出一方墨色锦帕垫在离那三人较远处的长椅上,轻声道:“栾娘坐下歇歇吧。”
箫云皎对他笑了笑,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
胡姓书生看到这一幕不禁吟咏,“仙山遥遥空余寂,只羡鸳鸯不羡仙。贤伉俪夫妇情深,真乃当时佳话啊!”
箫云皎被他这么一说闹了个大红脸,低头依偎在沈煜舟身边。
沈煜舟温声笑道:“多谢夸赞。”
那胡书生的李姓朋友瞧见,也跟着羡晏,“不知我何时才能有一个红颜知己。”
胡兄拍了拍他的肩膀,“贤弟文采斐然,一表人才,自然会有佳人会倾慕于你。”
“胡兄抬举了,胡兄才是文曲在世,玉树临风啊!”
两人竟然开始互相恭维了起来。
箫云皎看着两个相貌平平,文采也只是一般的愣头青直想发笑,却又觉得不太礼貌,干脆站起身欣赏亭外美景。
沈煜舟自然是陪着她。
谁知身后喋喋不休的谈论声突然一停,箫云皎就感觉身子被猛地向旁边一推,随之沈煜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
“铛……”兵刃相交刺耳的响声传来。
箫云皎踉跄几步,来到凉亭的角落,她扶着亭边栏杆转过身,却见方才还一副书生模样的二人一改方才和善的样子,手里拿着短刃正和人缠斗。
二人竟是杀手。
方才那靠着亭柱歇息的行人也反应迅速的弹起来,从腰间抽出软剑就和二人缠斗在一起。
是乔装保护她的暗卫。
他们一人被扮做歇脚人的暗卫揽住,一人直接越过他,直扑向角落里的箫云皎。
沈煜舟挡在她身前拦住了这个人。
这两个杀手功夫极高,不过片刻功夫,沈煜舟身上多了好几道伤痕。
他毕竟空手对敌,箫云皎见情势不妙,知道自己在这只会给沈煜舟添乱,靠着亭子里的柱子慢慢朝外移动。
上山时带的衙役应该就在不远处,她要去叫他们来帮忙。
只是那两个杀手显然是冲着箫云皎来的。和沈煜舟对战的那人一个闪身绕开了他便朝箫云皎处逼近,甚至用的玉石俱焚的法子,不惜把后背暴露给沈煜舟也要刺中箫云皎。
慌乱之中,她抱着亭柱绕到了凉亭之外的石台上,这时沈煜舟也飞身过来,一掌拍向了刺客的后心。
他用了全力,刺客当场吐出一口血来,丢了半条命。
可箫云皎躲闪太急,亭外石台又只有两尺来宽,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再一踩空,便朝着后面倒去……
身后是万丈深渊……
箫云皎这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来得及转动脑袋,想要再看一眼沈煜舟——
手腕上忽然一紧,被一只大手紧紧拉住。箫云皎觉得自己身体顿了一下,肩膀一阵剧痛悬在崖边。
抬头就看到了她方才想再看一眼的人。
他半个身子都悬在崖外,额角青筋涨起,咬牙死死拉着她的手。
崖上无处借力,他又扑过来的太急,只剩下左手用力的抓着崖边,还有隐隐被她往下坠的力道拖动的架势。
“团栾!抓紧我!”
箫云皎听到他这般说。
她点点头,想答应他,却看到方才被沈煜舟拍了一张的刺客又摇摇晃晃的拾起刀想要朝这边来——
暗卫还被另一个刺客纠缠着,箫云皎只能大喊着,“松开我!小心!!!!”
说着她松开了手。
沈煜舟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余光也看到了身后拖着沉重脚步过来的刺客。
电光火石之间,沈煜舟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