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绍忠低着头，听到了他最不愿意，也最不想听到的话。
再缓缓吧。
缓缓？
他已经缓了够久了，自从坐到厂长这个位置已经十年有余，自己在轧钢厂也算是尽心尽力，到如今整个厂子也是一路向上，自己上升的事情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可是，大领导今天居然对他说先搁置升迁的事情，让他再缓缓？！
他呆住了，大领导双手的手肘支撑在扶手上，语气缓和了一些，
“杨绍忠，我知道这个事情说出来，你肯定心里不舒服，但是你也要知道，在众人包括我面前被警察带走，事情涉及了枪支袭警这种事情，你陷入了这种风波，上面怎么会同意给这种人委以重任呢。”
杨绍忠呆呆地立在大领导对面，眼角抽动着，
“可是。。”
“别可是了，无论如何这种事情发生，上面是不关心真假的，至少等这段时间过去。”
大领导看杨绍忠那副作模样，语气宽慰道，
“杨绍忠啊，就算我让上面强行改变主意把命令继续下达下来，让你上任，就凭你现在的这种名声，你觉得这工作怎么推进下去，
杨绍忠咬着牙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
“不愿意，领导。”
“哎，就是嘛。”
大领导有些满意杨绍忠的回答，
“你看，你自己也清楚，这些日子来，咱们轧钢厂的效益也提高了不少，对吧，我知道在这背后你是有很大功劳的。”
“如果你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就凭借你的能力和名望，我相信你是一定能做好的，大家都服你，但是。。”
大领导话锋一转，
“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发生了，大家也不可能装作没看到，就这么让你上去了，风言风语也多，对你，对我，对领导们都不好，你说是吧。”
杨绍忠低着头，缓缓吐出一个字，
“对。”
大领导安慰道，
“杨绍忠，你别太失落了，等警察调查完，还你一个真相，那上面肯定会对你再次改观，到时候自然会将你升迁的事情再次提上议程，等到下次，还是有机会的嘛。”
虽然大领导说的话是在安慰，但杨绍忠并不傻，他是能听出大领导话里的弦外之音的，什么下次再提上议程，这种事情发生后，他的升迁之路都断绝了，没有哪个领导想将陷入这种大风波的人提拔的事情再往会议上提及的，只会污染了那些领导自己。
他又没有什么背景，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即使这次自己能够逃脱警察的探查，但就算自己清白了，也没有人会再次替他说话了，没有哪个领导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曾经有过污点的手下说好话提拔他的，哪怕那污点是假的。
更何况那不是假的，这些事情都是事实。
杨绍忠低着头对大领导说道，
“我明白了，谢谢您告诉我。”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情。”
大领导的手敲了敲桌子，准备赶杨绍忠走了。
杨绍忠鞠了一躬，随即被一旁的人带离了部委大楼。
几人一路把杨绍忠带回轧钢厂，回到办公室，杨绍忠还对几人表达了感谢。
直到他们关门离开，杨绍忠才终于绷不住，他演不下去了。
缓缓坐在椅子上，杨绍忠两手用力握拳，浑身发抖，随后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垃圾桶，
“妈的，许大茂你个废物，害得老子再没机会上去了，当时你怎么不直接把那几个警察杀了，没用的东西。”
杨绍忠低着头，头发垂下去遮住了他的眼睛，小声自言自语道。
这时，门口的李茂敲了敲门，杨绍忠还没开口让他进来，李茂便自己走了进来，杨绍忠立马感到一股燥郁之气从体内上涌，他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但是他没有发作，而是盯着李茂。
李茂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垃圾桶，他连忙小跑过去把垃圾桶扶起，把散落在地上的垃圾捡回垃圾桶，因为一直没抬头，他甚至没注意到此时杨绍忠的状态是多么生气，他捡完垃圾，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文件递给杨绍忠，
“领导，这是车间那边的月度汇报。”
杨绍忠接过文件，眼神却没有盯着上面的内容，而是看到了报告上刚才李茂握住的地方。
因为刚才他低头收拾垃圾时并没有把文件放下，所以手上沾了地上茶叶是弄湿的手也将文件弄湿，在上面留下了两个黄色的手指印记，而且整个文件都因此有些不少褶皱。
杨绍忠越看越烦燥，李茂的两手还放在身前站的笔直等待着杨绍忠看报告，却突然被文件砸到脸上，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杨绍忠破口大骂道，
“李茂，你他妈的低头收拾垃圾时，能不能把文件先放桌子上，你看看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脏的要死，老子碰都不想碰，你给我滚出去，重新让他们做一份拿给我，就说是因为你的工作失误造成的！”
文件从李茂脸上掉落在地上，露出了他有些呆滞的脸，自从他进了轧钢厂没多久，就做了杨绍忠的助理，他跟了杨绍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即使手下人工作出了再大的纰漏，他也是能批评就批评，从来不会这么的破口大骂。
李茂整个人显得不知所措，他后退了两步，没有按着杨绍忠说的去车间再去拿一份月度汇报。
杨绍忠见状更是来火，骂的越来越凶越来越难听，声音也越来越大。
门外恰好走过几个工人，听到杨绍忠的办公室传来了响亮的骂人声音，还有扔东西砸到什么的声音，其中一个忍不住吐槽道，
“看吧，看来今天的传闻还真没说错，咱们这杨厂长不简单，道貌岸然的，其实就是个坏种。”
这时门被推开，李茂逃似的跑出来，从几人身边匆匆经过，几人往办公室里看去，杨绍忠正一脸凶相，看到门口有人，立刻看了过去，吓得几个工人连忙离开。
这也让本有些将信将疑的几人更加确定了传闻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