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冠庙,侧殿堂中的一间雅室内,小门正开,不时地就有槐花因风落进,所幸门外有一圈围栏,不然此处也是人满为患。
宋堇静坐在茶案旁吃茶,这是太冠庙独有的茶,由槐花晒干后,再加入野菊泡开,分外清香,初尝略带涩意,但回味时便有股淡淡的甘甜。
内间的宋堇惬意的品尝新茶,一屏之隔的外间则是贞鸿大师盘坐在书案上,一位瞧着年岁较小的和尚来回传送着上面有“停”字的书纸。
要想求见贞鸿大师的红签纸,就要按贞鸿大师的要求来,写一字“停”传给贞鸿大师过目,只要大师点头了,便可进来得一红签纸。
虽说听着极为简单,但却只有极少数一部分人得到贞鸿大师手中的红签纸。
宋堇丝毫没有被贞鸿大师的一句句“不见”扰乱心神,反而颇有股豁然开朗之意,不由地想到了刚刚大师口中所言,字如其人,只需这个字就能看到此人的几分性子。..
若是急躁之人,即便暗暗告诫自己需下笔轻缓,但也会不自觉在最后一笔快几分.
若是沉稳之人,一笔一划皆会停顿有序,顿挫之间清晰可见......
思及,他不禁笑了自己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却听到了贞鸿大师爽朗、不掩笑意的声音,“又见故人来。见。”
宋堇挑了挑眉,据调查的书信所言,姌姌今日定会来此,大抵卯时出发。
故而他早她一步,又是骏马飞驰,很快便到了太冠庙。
同时姌姌一定会求见贞鸿大师,但调查的时候恰巧大师并不在封阳郡内,加之时间紧迫,故而并不清楚两人究竟谈了什么。
而太冠庙卯时就有附近的香客来此,一直到此时,求见贞鸿大师的人那叫络绎不绝,却始终没人能得到大师的同意。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让眼光高于天的贞鸿大师面露笑意的故人,此人定当有不凡之处。
并未细想,宋堇端起茶碗,茶还未送入口中,几声女音,带着一丝独有的韵律,如珠落盘,清脆婉转,就这么传到了宋堇的耳旁。
“大师,好久不见了,您一切可安好?”
他愣住了,心跳一窒,情不自禁屏息。
这声音,他不会认错的......
贞鸿大师也愣住了,先前这位姑娘都是戴着面纱,他还以为她脸上有所不妥,不宜见人。
可今日一瞧,委实不宜见人,毕竟这般姿色,恐会招来祸患。
叶姝攸的面上泛着十分柔和的笑,明明只是极为常见的笑,落在她精致的脸上,却能令人失了魂。
见贞鸿大师点了点头,叶姝攸笑着,神情尊敬地对他拜了一下,才再次开口,“小女子今日是来还愿的。感谢大师往日的恩惠,感谢佛祖庇佑。”
闻言,贞鸿大师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又为她感到高兴,摸着自己卷卷的胡子,满意的点头笑道,“如此就好。”
“是姑娘你心诚所致,何来谢字一说?”
即便贞鸿大师这般讲,但叶姝攸仍不变脸色,反而愈加尊敬他。
“姑娘还是求两张红签纸吗?”
……
在得到红签纸后,叶姝攸带着春溪跟大师道别后,转身准备动身之际,忽然,贞鸿大师忙地开口,
“姑娘最近可有遇到什么怪异之事?”
叶姝攸不明所以,思索片刻后,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奇装异服的女孩,名唤阿阑珊......
但又觉得应当不是她,便茫然的摇头道,“不曾。大师何出此言?”
见此,贞鸿大师眼中冒出的光似乎一刹那褪去,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叶姝攸的话,反而道了一句,“姑娘是个有福之人。”
两人一头雾水,却被一旁的和尚请出去雅室。
贞鸿大师望着叶姝攸的背影,见到了她身上隐约的红光,旁人却见不到任何的异常。
阿弥陀佛,这位姑娘应当遇上了仙人吧……
身后才会有寻常人所没有的光芒……
见叶姝攸离去,宋堇才慌不择乱地起身,平复了一下呼吸,向贞鸿大师匆匆行礼后,默默地追了上去,却不敢惊扰到她们。
贞鸿大师喃喃自语道,“紫气红气,原来也是被仙人眷顾的贵人。”
……
这一路蜿蜒着到古柳树那,香客不少,叶姝攸陷入了沉思,并不甚懂贞鸿大师口中之意。
有福之人,她吗?
叶姝攸不由地抬头望着金乌高照,蔚蓝天际,微风和煦。
心想,若是她所珍视之人皆平安康健,那她确实算是个有福之人吧。
春溪就不一样了,虽说没听懂贞鸿大师所为何意,但她听到了大师讲她的小姐是个有福的人,使本就欢喜的她,更加的眉开眼笑了。
她俩从贞鸿大师的雅室出来,绕过几条小路,便朝着那最独特的石径小路去,此路直通古柳树那。
彼时一阵清风轻抚而过,古柳树垂下的无数根红签纸随风飘动,惊得不少人感叹:一片红海,美不胜收。
那些红签纸上写上了挂上去的人最渴望的心愿,亦有对未来的无线憧憬与美好,许是姻亲美满,儿孙满堂,许是一朝中举,仕途顺畅,又许是皇朝昌盛,富强鼎立......
叶姝攸她们走到了古柳树群前的一张桌案上,在角落处,免得被他人挤得不小心在求来的红签纸上写错了字,借着案上的笔墨,一笔一划都是绷紧身子,生怕出了错。
春溪站在叶姝攸身后,像只凶狠的熊瞪着周围那些毫不掩饰地盯着叶姝攸身上的公子们,有几个还无意与春溪对上眼,羞耻之心作祟,才错开了视线。
即便已经与小姐来过了几次,但春溪也并不清楚她家小姐究竟在这两张红签纸上写了什么,加之她常常把这些不想思索的问题抛掷脑后,更不会知晓了。
而且秋露就更也不会询问叶姝攸这类的问题,故而也就叶姝攸本人清楚。
笔落,收起,串之红绳,叶姝攸走到了最大的的古柳树的最北面,挑了又挑,最终才缓缓踮起脚尖,将这两张红签纸轻轻地挂了上去。
站在她们身后有段距离的宋堇,忽然很想知晓,姌姌到底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