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六六六六六

苏棠最近有点发愁,积攒功德的进度太缓慢了。

山间野趣那里暂时不用她过去,虽然有游客,但姜甜甜每天只接一单,她和许冬晴两个人也忙得过来。

况且除非特殊客人,她也不能随便去山野那里做饭给客人吃。

山野的餐品要稳定,不能忽高忽低,这样影响山野的口碑。她们是要做长的,她也不能总去掺和。

还有就是,那些客人都是慕名而来,怀揣喜悦,就算她去做菜也没有功德可以积攒。

她也不能去路上抓个人就问“你幸福吗”,会被打的吧……

山野接单日期排满,她也不能去拍视频,在自己家拍她也没有助手,更别提布置机位和剪辑了,她看着就头大。

苏棠正对着功德簿上那副人体经脉图愁眉苦脸,徐姐来了消息,她直接把品牌方对接的人推给了她。

昨天苏棠看完剧本后,知道她也就不到十秒的剧情——在家用厨房做菜,等丈夫回家。

广告不可能拍她做菜的全过程,也就是她操作一下厨房电器,体现一下整体厨房的便捷,揭开锅盖,给食物个镜头就好了。

不过品牌方找她说是因为她做饭的视频流量高,所以希望她做第二个视频里的荷叶粉蒸肉和莼菜鱼圆汤带去拍摄,这样也能吸引一部分消费者的。

他们要求的多,价钱自然也给的高。

只不过菜式这点,苏棠还是觉得不太合适,也就想直接和品牌方的人聊一聊。

只不过徐姐推过来的人竟然在她的好友列表里,正是前两天试拍时,她的“上帝”季萱。

和季萱打了个招呼,季萱才激动地给她发了条语音:“苏棠姐,你知道他们让我负责来对接你的时候,我有多兴奋吗!”

苏棠竟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问季萱:“你不是学得播音主持吗,我还以为你会成为我同事的。”

季萱叹了口气:“找工作太难了。不过我那天吃过你做的饭之后,第二天这家公司市场就给我打电话来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了。”

苏棠笑笑没接话,问她:“你还在实习期就出来对接艺人了吗?”

季萱叹了口气。

其实对接艺人本来不是实习生可以去的,但带季萱的那位职员看到苏棠的名字就直皱眉,想塞给同事,可他同事手里还一大堆活儿,直接拒绝了。他也只好塞给季萱这个刚来一天的实习生。

得知对接苏棠时,同组的实习生还担心她:“上次热搜的事你知道吗,不管谁对谁错,看这样子苏棠就是个不好惹的。你说话注意点,刚上班忍着点好了。”

季萱又不能说她觉得苏棠不错,还吃过她做的饭,只能感谢同事,小声给苏棠辩解:“我觉得她应该还好吧,也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

同事笑了一下,显然是不信的。

就连刚才拒绝了她师父的那位章姐听说这事交给了实习生,还小声嘀咕:“胆子真大。”

她还是不放心,在卫生间遇到季萱也嘱咐她:“和艺人对接可能会口头上吃点亏,不过我们也是甲方,他们还算客气的。真的有事就叫你师父去顶,他哥哥是公司大领导,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季萱知道章姐不是针对苏棠,也是为了她好,平时也很帮她的忙,想了想就说:“章姐,你不是喜欢谢临闲吗,我帮你要个签名照吧?”

章姐本来就遗憾这个项目没让她来跟进,过两天还得出差,连溜去现场要个签名都不行。现在有季萱这样当然好。

她一激动,又多说了两句:“苏棠我朋友接触过一回,小姑娘人是很好的,就是脾气倔,又时候说话比较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吵起来不好看。”

“哎,不然你以为她怎么得罪的李岩,恐怕以后就要难了。”

季萱纳闷,章姐没必要骗她,可她接触到的苏棠不是这样的啊,明明就是耐心又温柔的女孩。

季萱收回回忆,苏棠和她说了有疑议的地方,两人也没寒暄几句就匆匆挂断电话。

季萱当然不能拍板,这件事还得找她师父帮忙。

苏棠挂了电话,收起了让人烦心的功德簿时,手机设好的日程提醒她,该给福利院打钱了。

她这才想起,她之前几年挣到钱之后都会按季度给福利院打钱的。

自从那天记忆觉醒,苏棠的脑袋里就被“功德簿”沾满了,以至于她都忘了过去那单纯的二十几年,也是她本身的一部分了。

她这一世转生终于不再是孤儿,只不过终究还是父母缘浅,在她5岁时,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没有其他的亲人,苏棠只能去了北城西郊的儿童福利院。

还好大家都照顾她,尤其是院长奶奶,物质上虽然有所欠缺,但她还是平安长大了。

这所福利院是民办的,没有市福利院有关注度,捐赠物资的人也很少。一直都是院长奶奶紧紧巴巴地筹划安排,再加上规模也小,还算能勉强度日。

她出来之后只有院长奶奶一个亲人了,她也不舍得孩子们吃不饱,刚开始进娱乐圈又挣了一些钱,就干脆定期给福利院打一笔钱。

五岁的苏棠已经有了清晰的记忆,骤然失去父母、到了陌生的地方,性格也变得孤僻。后来院长奶奶和小伙伴倒是让她开朗了些,可她还是回对很多人有所防备。

以至于长大后,苏棠被徐姐看中,进了娱乐圈,可没背景又不是科班出身,让她用来保护子自己的刺更多,脾气也更倔了。

也因为这样的倔脾气得罪了李岩,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接到工作了,又刚交了房租,现在她的余额也只有三位数了。

苏棠苦笑,这好像是她这几世历劫以来第一次为钱发愁啊。

甚至在玉京峰,因为厨修的性质,门派里仙草珍兽一大堆,还时不时被人请去做各种大会的席面,一直没缺过钱财。

苏棠叹了口气,目前只能广告费拿到手再打钱。

好久没回福利院看看,再加上苏棠想和院长奶奶说一声,她给院长打了个电话。

院长倒是依旧慈祥,乐呵呵地问她最近怎么样。

苏棠当然报喜不报忧,还没和院长聊几句,就听到电话那边阿姨叹气似的对院长说:“棋棋那孩子又不吃饭,再这样下去就得去医院打营养针了。”

院长担忧地说:“这孩子味觉比一般人灵很多,可能是觉得蔬菜味道太苦了。”

“那也不能只靠一些零食吊着啊。”

福利院本来是没有零食的,只是为了棋棋专门买了些营养零食。

棋棋是最近新来的孩子,在吃饭上极其困难。饭和肉只吃一点点,菜一口都不吃。

孩子太小,又营养不良,院长担心孩子身体,只能按医生说的买一些零食。

院长奶奶和苏棠感叹:“比你小时候还挑剔。”

苏棠心虚、眼神飘忽:“奶奶,我听说小孩不吃饭,是因为饭做的不好吃……”

“怎么可能!”院长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依然中气十足地反驳,“我做的青菜鸡蛋面孩子们都喜欢,就连你这嘴刁的小孩都爱吃。她只肯吃一口面,鸡蛋也只吃蛋白,青菜更是碰都不碰,愁死我了。”

苏棠嘴角抽了抽,她不吃那面也没什么可吃的,总不能饿死吧。

福利院条件有限,院长奶奶身兼数职,买菜做饭都是她亲自来。只不过院长奶奶那厨艺实在堪忧,别说有多好吃了,能吃下口也是因为孩子们从没吃过什么好的,不挑嘴罢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院长奶奶才总是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

实际上,院长奶奶的手艺也只能保证食材新鲜健康、勉强不烧糊罢了。

苏棠现在只想捂脸,等她以后回玉琼峰一定不能让师兄师姐们知道,她在人间还有觉得烂糊成一团的青菜鸡蛋面是美味的时候。

看来,还是得抽空回福利院一趟,她听着那个叫棋棋的孩子的情况也有点担心。如果不是对因为饭不好吃,那可能还得再想办法。

苏棠与这孩子素未谋面,但她不想让院长奶奶伤心。

苏棠说了过几天再打钱的事,院长奶奶急忙劝阻:“我知道现在年轻人在外面处处都需要钱,尤其是你那个工作。奶奶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就别顾着院里了,更何况上次你给打的还剩下很多呢。”

“女孩子啊,给自己存一点钱,这样有个什么事也好有应对。”

苏棠鼻子有点酸,她知道奶奶为了福利院掏光了家底,她的子女不理解她,吵过闹过,现在似乎也不来往了。

只是养孩子是最费钱的,再怎么省、她的打款,对福利院也是杯水车薪。院长奶奶和孩子们还只能勉强解决温饱问题。

几个残障小孩的治疗费用就是个大窟窿,人工耳蜗什么的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院长奶奶不像其他的福利院,她真的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想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苏棠压下酸涩,让自己笑着,说:“放心吧奶奶,我现在可有挣钱的办法。到时候没准让咱们福利院更出名,你再也不用愁那些个小豆丁的医药费了。”

她听到电话那边一阵哽咽,半晌,院长奶奶说了个“好”。

电话挂断时,苏棠还没平复下心情。

刚开始记忆觉醒时,她还在用上帝视角看待这一世的人生,现在她才有落地的感觉。

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就是她真实的人生啊。

苏棠忽然干劲十足,是得想办法挣钱了。除了干好本职工作,山野也得盈利才行。

她也没空理会功德簿,问了姜甜甜的时间,让她多拍一些山野的素材,新开的荷花、嫩绿的莲蓬、肌肉健硕的走地鸡……这些都要给她拍到,她得好好想想新的食谱。

姜甜甜得到消息就去拍了,她想起一件事,对苏棠说:“苏苏,我叫了我那些博主朋友来帮忙宣传。他们决定来山野团建,正好你这里有新菜谱可以让他们试一下,也拍个视频宣传宣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教一下晴姐。”

苏棠想了想,“我这几天先定菜单,下个星期我都是休息的,之后就是拍姜导的综艺,第一期预计两周拍完,你可以和他们商量一下时间。我觉得还是我亲自做比较好,毕竟是拍视频宣传用。”

姜甜甜也觉得有道理,只不过这么忙碌,她担心苏棠的身体:“如果你的食谱能这周敲定,大概下周应该能行。不过你吃得消吗?”

姜甜甜诧异苏棠怎么忽然跟打了鸡血一样,也不说什么随缘佛系的话了。

苏棠现在挣钱的欲望都比积攒功德大了,也不纯粹为了找有负面情绪的人,她也得好好过完这一世。

苏棠琢磨菜单的时候,季萱在正在总监办公室渡劫。

她先找的她师父秦守,说了苏棠想要换菜谱的意见,还没说具体的事就被他驳回了。

秦守不知道正和谁聊天,刚才嘴角还挂着笑,听到苏棠的事立即一脸厌恶,“有什么好换的,这都是策划了很久的,她当别人的劳动不算辛苦吗?”

季萱忍下冲动,说只是为了符合逻辑,记过秦守冷笑一声,“她懂什么逻辑,我看是她做不出来吧。恐怕那两个视频也是请了抢手,也不知道董事长着了什么窍,还看不出她这点小把戏,让她得了便宜。”

他嘲笑完苏棠,就低头一副万事不理的样子,还吓唬季萱,如果她搞不定就辞职别干了,赶紧换人。

季萱当时真想把他揍一顿,不过还是被其他实习生拉住,带她去了休息区冷静冷静。

她不知道,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在她走后,秦守一脸谄媚地给一个女星打了电话:“宝贝儿,让李导放心吧。她落我手里看我不好好收拾她。那个角色稳了吗?”

同事走后,季萱越想越气。

她觉得这个秦守就是在针对她,现在连苏棠都连累了。

她今天就是丢了这份工作,被她妈骂死,也得出这口恶气!

季萱一脸漠然地回到工位,在电脑上奋笔疾书地敲着什么,不一会儿拿着打好的文件走了,看也没看对面的秦守一眼。

秦守只顾着在微信上和他新情人打情骂俏,哪顾得上季萱做什么去了。

季萱直接去了市场部总监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敲了门。

她全是凭着那股子怒气支撑,才能在郑总监面前麻利地复述出苏棠的想法。

季萱说完,郑喻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

她这才忽然想起,最近同事间流传着郑总老公这两天正和她闹离婚,本来心情就不好,章姐还提醒她千万老实点,别惹到郑总不好转正。

季萱倒不是非得在这里工作不可,可她走了就得换个人和苏棠对接了,不知怎么,她就是不想让苏棠受委屈。

就在季萱觉得空气都凝滞时,郑喻幽幽开口:“HR应该给你培训过,不能越级上报吧。带你的人是谁。”

如果是别人,季萱还可能隐瞒一下。不过现在她倒是毫无负担地说出了秦守的名字。

果然,季萱说完后,郑喻沉默许久。

郑喻现在听到这些头有点大。

公司在成立五十周年之际,推出了整体只能厨房,也算是从传统迈入智能时代的重大改变,对此公司相当重视,他们市场部也为此加班加点,还花重金请了三金影帝谢临闲来拍这部广告片。

她本来应该亲自跟进谢临闲那边的,可偏偏家里最近烦心事太多,她老公又对她最近整日加班不满,想要离婚。

郑喻看着快要上一年级的女儿,死活不同意。两人因此吵了好久,她哪还有经历和艺人对接。

现在谢临闲这边倒是配合度很高,也没什么事,反而是这个叫苏棠的小明星这么多事。

郑喻只看过节选的苏棠做粉蒸肉的小片段,是有剪辑的,也看不出多高的技巧,不知道为什么股东里还有人钦点让她来拍“妻子”这个角色。

看这样子,她是不会做饭,怕露馅?

郑喻抬起眼皮,问季萱:“你没告诉她,我们只是让她把菜拿过来就好,不用现场做,也不拍她做饭的画面?”

季萱刻意忽略了她语气里的不耐烦,强自镇定地解释:“说过了,不是这个问题。”

她趁机把文件夹放在郑喻面前,“这是我根据苏棠所说修改后的剧情内容,您看一下。”

她怕郑喻没耐心,还特意说了重点:“苏棠的意思是,这个剧本只在意了对整体厨房的展示,忘记了故事的逻辑和真实感,这就偏离了我们这次‘留个故事在人心’的主旨。”

郑喻一怔,苏棠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次策划失败的地方。

看得出来,苏棠是真正了解了这次策划内容的,并不是拿钱就行的敷衍。

这次区别于主要介绍功能性的广告片,董事长想要的事一个深入人心的品牌故事,而不只是不走心的展示。

苏棠的这个提议恰好提在了点上。

郑喻打开文件夹,凝了凝眸,认真看着这份改后的内容。

“那为什么要换菜式?”

对苏棠换了个印象,郑喻也就对苏棠的要求没那么抵触了。

如果她是不会做那道菜,看看换成其他简单的菜式,或者他们这边准备也是可以的。

他们也不是什么厨神争霸,一切都是为了公司的形象。

等了几秒,没听到季萱的动静,郑喻抬头,就见季萱在摆弄手机。

“郑总,我觉得我复述出来没苏老师直接说的好,要不您听一下她发给我的语音?”

郑喻看着手机屏幕上满满的都是苏棠的语音条,挑眉:“她没经纪人吗?”

正常来说,这种具体的细节,他们都是跟艺人的经纪人或者其他工作人员对接的。

她还是头一次见一个女明星自己跟品牌方的小工作人员认真讨论,甚至对方只是个实习生。

她见过的那些没什么名气的艺人都拿着架子,还头一次见这种……社畜型艺人?、

小姑娘倒是蛮可爱的。

郑喻面无表情地拿过手机,一条一条地开始听苏棠的语音。

手机里传出了苏棠温柔舒缓的声音,不疾不徐,忽然让郑喻心静下来。

“这个故事主要是想表达我们品牌是可以相伴一生,品质优秀对吧?我觉得这个时候做太精致的菜容易喧宾夺主,让观众把注意力挪到了饭菜上。”

“而且,我觉得我们这个剧本情感方面做的很好:一个人几十年之后,在一样的厨房里怀念和妻子的快乐时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可这种细腻的感情如果没有真实感来承托,就会显得有点悬浮。”

“老公加班很晚才回家,妻子准备的宵夜也不可能是一桌精致菜肴,况且是粉蒸肉这种不怎么好消化的东西。”

“我建议只做简单的一碗小馄饨就好了。

寒冬深夜,疲惫了一天的男人加班到十点半才下班,回家的路上还飘着雪。路上,他遇到了卖糖葫芦的摊子,给妻子买回一串豆沙夹馅的糖葫芦。

脆甜的冰糖均匀地裹在红彤彤地山楂上,男人看着就觉得两腮是酸的,可想到妻子欢喜的样子就很开心。”

“今天妻子一早把鸡汤放在灶上煨着,小火慢炖,直到她快下班,才在手机上远程控制炉灶转成保温模式。

厨房里的提醒闹钟告诉她丈夫快要回家,她才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包好的鲜肉小馄饨。冰箱锁鲜很好,她周末包好的现在馄饨皮也干硬。

鲜肉小馄饨煮好,再盛入煨了一天的鸡汤中,放在一旁的恒温器里,等着丈夫回来。”

“丈夫回来之后,他笑着给妻子递过去一串裹满芝麻的糖葫芦,妻子怕胖,放在了冰箱的软冷冻层,又招呼丈夫吃饭。而这时鸡汤小馄饨正是适口的温度。”

“黄澄澄的鸡汤鲜美,小馄饨皮薄馅香,上面撒了几粒青翠葱花。

一碗鲜香的小馄饨下肚,被寒冷催了一路的丈夫此时觉得暖融融的。”

语音条播放到这里,郑喻的手忽然停住了。

“咕咚”

“咕咚”

两个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响亮。

作者有话要说:郑喻&季萱:“讲剧本就讲剧本,干嘛要进行物理伤害啊!”

今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