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隐隐作痛

是不是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无知却又美好地以为,故事里的,荧幕上的,或者白纸黑字间写着的,就是你以为的真相。

二月的梦,就这么碎了。

一个童话般的琉璃世界,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几句话轻易击溃。

这些话,无疑都是从谢兆的口中,说出来的。

于是她眼看着面前,一个“妖怪”似的生物在挣扎。

脸上的每一个神情,看起来都堆叠着痛苦。

连那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深深地抠进了地里。

是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吗?

这样的念头一瞬间闪过,然后很快就被赶出了无谓的情绪之外。

她觉得自己,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也不该是,此时此刻的当下。

而是没能早一点,开诚布公地和它聊一聊心里的话。

某一段时间的敷衍和听之任之,最终会在另一个时候,像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现在问题爆炸了,二月很受伤。

看着这一切的人,突然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是在亲眼看到,眼前这副样子的它,让谢兆的心里真切萌生出一个,后知后觉,但又可怕的念头。

那就是,二月所说的喜欢,大约是真的。

而它偏偏喜欢错了人。

或者应该说,它喜欢的,就不该是人。

哪怕是像卜离,那样的兔子呢?

没准儿在一番纠结,和一些提心吊胆之后,自己还能祝福它们两个,百年好合呢。

唉……真是世事无常啊。

之前还觉得,卜离亲近一条蛇的行为,就够颠覆食物链的了。

现在可好……

道德伦理都得瑟瑟发抖。

“难不成我真不是个普通人,活着渡劫呢?”

审视一下自己当前的心理活动,多少沾点儿离谱。

谢兆打量了二月一眼,视线从那和人无异的上半身掠过,然后死死盯着,属于蛇的下半部分身体。

好在是有这下半身在,不然的话,恐怕更得时时心理暗示。

然后把这是条蛇的标语,贴在自己脑门儿上。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二月终于抬起头来,再次看向她。

本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的人,却又因为一句胡搅蛮缠,而将试图安慰两句的声音,给咽了回去。

“可是……”二月,“我们已经洞房了。”

啥时候,梦里吗?

“躺一张床睡觉,不叫洞房。”

谢兆不客气地反驳道。

这话但凡是从一个人的嘴巴里头说出来的,都恨不得泼一杯水过去冷静一下。

但可能在二月的心里想来,事情就是那样的。

“昨天晚上,我们……”

“那种现象叫做发情,代表着你成年了,仅此而已,是你自己单方面的一个行为,与我无关。”

谢兆一字一句说道,这次,没打算给对方留任何的余地。

“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洞房是不会穿着衣服的,床上更加不可能躺着第三个人,知道吗?”

她不知道二月懂没懂,听明白了多少,但是该说的,也都说了。

在今天之后,一切注定要变了。

哪怕它就此离开,也是情理之中。

或者说,才是能想到的更好的选择。

在梦境待得时间久了,有些事情,也渐渐地琢磨出了点儿规律来。

谢兆感觉,天也快亮了。

于是便想着,把最后该说的,都一口气说完。

“你已经长大了,从今天开始,我们都不会睡在一起了。如果你觉得,家里没有太多的地方待着,那就先留在这儿吧,这里……”

二月满是情绪的一个眼神过来,她一时间有些说不下去。

她稍稍错开了视线,假意去看梦境里美好的风景。

“这里挺好的,我可以尽量不打扰到你。”

“你不想见我了!?”

急切的话音,伴随着如风一般,转眼窜到了眼前的人。

那双手,径直抓住了谢兆的肩膀。

美和力道这两样东西,从来都是可以,同时并存在二月的身上。

而她也早就领教过,它的力气。

尽管如此,谢兆还是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任何动物只要是生起气来,和温顺乖巧的时候,都天壤之别。

除非它足够弱小,那么一切行为在人的眼里,才会像是个玩笑。

但眼前的二月,显然不在这个范畴里。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迫切地想要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将自己从当下被动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然而,只会适得其反。

挣扎与束缚的强弱关系,发生在蛇为主体的生物身上,无疑又是另一种极致。

心脏突突跳到了嗓子眼儿。

她抬脚,用力踩在了意欲勾缠过来的尾巴上,没有吝啬一点儿气力。

最后在稍微松动一点儿的间隔里,用力将不愿撒手的二月推出去。

甩手间枝条凌空作响,最终打在了皮肉上,震得虎口发麻。

后退了两步才站定,谢兆抬眼看去,那张完美的脸上,已然多出了一道渗血的伤来。

她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心脏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你……”

打人不打脸,怎么就……

此刻要说没有后悔,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那斜着贯穿了它左侧脸颊的痕迹,正是出自自己之手,还栩栩如生。

“凶器”正被捏在手里。

一个地方,几乎要被指甲抠出裂来。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则是二月似乎彻底冷静了下来。

它就那么抬头看着,一双眼睛仿佛是循着谢兆的眼睛来的。

从手上打人的那枝条处移开视线,然后就只看着她了。

自始至终,二月都没有要抬手,确认一下自己脸上的伤。

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会因为疼痛,不自觉抽动下嘴角。

“对不起。”它最后说道。

谢兆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下意识咬住嘴唇,却好一会儿开不了口。

为什么这时候要道歉呢?

挨了打的人,对打人的说对不起。

这……还有天理吗!

大约是心里承受了打击,以至于她站在原地,都有些手足无措,哪哪儿都觉得不舒服。

最后留下一句,“我先走了。”然后便匆匆忙忙,转过身去。M..

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这会儿醒来的人,手里好巧不巧,还握着那根打人的枝条。

以至于谢兆抬手,差点儿没给自己一巴掌。

“我的良心啊……”

多少是有点儿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