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啊?”
语气委婉,带着询问的意图,总之是再客气不过的请求了。
毕竟如果对方说不的话,那……
还好,缠在身上的长蛇动了动,显然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谢兆不自觉蹙着眉头,那种摩擦感不管是直接肌肤相贴,还是隔着衣服,都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果然,蛇这种东西,真的是很可怕啊。
这一刻,谢兆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
尤其是当这条长蛇自身后来到了眼前,一时间四目相对的时候。
此时梦境中的黑蛇,俨然从蛇升级成了蟒,身体抵得上她脖子的粗细了。
难怪刚才的那种压迫感会那么强。
更要命的是,它半个身体高高仰起,比人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对不起啊……”
下意识低垂着眼睛,避开正面接触。
这已经是谢兆面对当前的情形,所能拿出的最大程度的勇气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
“你是怎么敢的啊!让你把它关起来,这下好了吧,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卜离的伤虽然实惨,兔子的命也是命,但是这会儿,谢兆也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但凡动动脑子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和卜离也没差多少。
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类似电影狂蟒之灾的画面来。
对于这种体型的一条蟒蛇来说,吃个人确实不算个事儿。
所以,如果梦里真发生点儿什么,醒来的话……
会不会醒不来啊!?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空气中的沉默多延长一分钟,那种焦灼的感觉,就多折磨人的精神一会儿。
不自觉地,谢兆已经将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太短的日子,又重新反思了一遍。
细数一下自己可能犯下的罪过,留待一会儿可能还有机会,给自己争取个宽大处理。
“为什么?”
怎么又问为什么啊?
她一时拿不准这问话的意图,只能半抬起眼睛来,瞟了一眼前头。
粗壮有力的身体,矗在眼前。
太阳的光斜着打过来,金灿灿蒙着一层红晕,竟有种似乎温柔的错觉。
视线再抬高一点儿,还不等谢兆仔细看清楚,大大的脑袋就凑了过来。
信子擦过鼻尖的一瞬,呼吸停滞,脚下一个不稳。..
“呼……”还好。
被蛇尾卷着拉回来的时候,她默默松了口气。
虽然一开口就是语气不怎么友善的质问,不过此时,谢兆却好像有了点儿别的,不一样的感受。
似乎……好像……
也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吧。
至少这条蛇应该没抱着,要咬你一口报仇的想法。
也是,“毕竟我又没有真的做过什么,还不是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
如此的念头,终于让谢兆的腰杆儿,在梦里挺直了些。
即便那条粗长的蛇尾还缠在腰上,似乎没有要主动放开的意思,显得有些没礼貌。
她决定先主动出击,晓之以理。
“我不是有意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以后我也不会让你待在箱子里了,但是……”
迟疑了一下,顺便试着拉开点儿彼此间的距离。
但是,显然没有成功。
她也只能是,继续诚恳解释道:“卜离的腿受伤了,我是怕你不小心再伤到它。”
谢兆这会儿,也不敢贸然指责什么。
遵从本心来说,说一点儿不怂,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在梦里,那还指不定得被吓成什么样。
不过好在眼前这样压迫感十足的场面,到底也不是头一回碰见了。
这一点,还要感谢眼前这位它妈。
回想当时,自己还曾在梦里被追得到处乱跑。
和那时候一比,现在可以说是,不知道好了多少。
但眼前这位,眼看着也不是吃素的。
黑蛇又发声道:“又是那个兔子,你为什么喜欢它。”
从这话里,不难听出不甘和不满来。
本着不将眼前的关系变得更僵,谢兆也只能是继续晓之以理。
古语有对牛弹琴,现在是对蛇讲理。
这场面光是想想,就不由觉得滑稽。
于是在组织语言这件事情上,她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了。
谢兆:“卜离它我养的比较久,时间长了,肯定就有感情了。”
必然是不能直接当着它的面,夸兔子毛茸茸长得可爱吧?
虽然这一点,也是事实。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黑蛇也没有反驳,或者继续追问为什么了。
谢兆于是乘胜追击,借此试探着问了句。
“所以,你看能不能高抬贵手……”
想了想,又怕一条蛇听不懂成语,直白地补充了几句。
“就是能不能,以后都别攻击它啊,其实卜离挺喜欢你的。”
这说的,绝对是实话。
至少在她看来,那只兔子俨然具有舔狗的属性。
也不知道怎么,就对于蛇这个物种这么着迷。
然而谢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从黑蛇口中蹦出来的一句话,让她顿时如遭雷击。
“一个兔子,竟然还敢当我爹。”
“嗯……”一句话哽在了嗓子眼儿里,半晌没发出声音来。
她一下子,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不可否认,卜离最初对于蛋的反应上,确实透露出浓浓的父爱。
可是……
可是眼前这位,是怎么知道的啊?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谢兆硬着头皮问道。
黑蛇就那么盯着她看,一时间仿佛都能从那双豆豆眼里,看出愤怒来。
蛇口中只吐出一句话。
“它说,是、我、爹。”
不是我说你啊小兔子,那条兔腿真不白伤。
让你嘴贱来着,该!
带入这么一想,自称爹的话,貌似跟骂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还是问候父母,最脏的那种。
也难怪它会生气。
“对不起啊。”谢兆也是赶紧道歉。
“卜离以后,应该也不敢了吧,你能不能把这件事翻篇,总不会真的要弄死它吧?”
谢兆真诚发问,脸上不自觉地,都带着请求。
她当然也是真的不想,好好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兔子出事。
然而这条蛇,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它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为什么不行,兔子本来就是我的食物,你一直都让我吃蛋。”
“嗯……”谢兆开始有点儿心虚了。
不过听这话,似乎还有转机的样子。
于是她只能又问道:“那你想吃什么啊?除了兔子。”
蛇身向前,游移了一段。
径直缩短的距离,也让还被蛇尾圈着,被迫停在原地的人,身体下意识僵硬起来。
“我想吃……”黑色脑袋泛着鳞光,下压到她耳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