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面的声音安静下来。
好会儿,沈达似乎才想到该怎么说:“大小姐,您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府中主母快不行的时候您这么做似有些不妥。”
沈轻言似乎听见了很大的笑话,放下筷子后,她款步走出正房。
沈达见她出来,以为是自己说服了,松了一口气,“大小姐,请吧。”
沈轻言巧笑一下,站在门口处没再往外一步,“谁说本郡主要过去?”
“大小姐,您虽然是郡主,还是地谨慎些,别让人落了口实。”沈达说这话的时候很谦卑,不是警告,而是善意的提醒。
在原主的记忆里面,沈达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听从这个相府里的主子的吩咐,除此之外,也没有特别苛待过南宫璇与原主。
因此,沈轻言对他说的话并不反感。
沈达说这话是对的,若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嫡女,那她现在必须去芙蓉苑。
沈轻言道:“在张氏的心里,嫡长女永远是沈秋染,只要她在,张氏就能安心走了,至于本郡主……”
她语言中莫名带着哀伤,“本郡主的母亲,早就在这个院子含恨而终了。”
沈达想到南宫璇在翠竹苑过世时的惨状。
沈从文知道南宫璇服毒的时候,还让府里的嬷嬷把年纪小小的沈轻言带出院子。
整个相府热热闹闹的,唯独翠竹苑冷冷清清,南宫璇去世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还是沈从文掐算时间,觉得南宫璇已经没气了,才让人进来收尸,办理丧礼。
把南宫璇的尸体放入最便宜的木板棺材里头,却花了很多银子请了几个懂行的道士,在棺材上钉了十八根镇魂钉……
这些都是沈达亲眼看着的。
这事情已经尘封很久,如今张氏快不行了,沈达莫名的就想起了这件事,心中有几分不好受。
他抬眸望向倚靠在门边的小姑娘,她眼中深凝的忧郁,他心中一阵愧疚,他一躬身说着,“既然如此,小的等会儿再过来通知您a。”
沈轻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道:“在郾城有这么一个说法,如果有人在过年的时候去世,非必要可以避着些,免得气运被影响。”
“你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坏事,逼不得已做的那些事情只会报到让你做事的那人身上,管家可要爱惜自己的气运,别被影响了。”
沈达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朝着她俯首鞠躬,“感谢大小姐的提点。”
沈轻言转身走回正房,把房门关上。
半个时辰后,王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小姐在吗?”
沈轻言放下医书,低声嗤笑一声:“来了。”
红邀去开门,发现王嬷嬷头上已经戴了白花,“王嬷嬷,大小姐在忙,您有什么事跟奴婢说便是。”
王嬷嬷没什么表情,把张氏过世的消息告诉她:“去与大小姐说,夫人已经过世。”
“好的。”红邀把正房的门关上,转身看见沈轻言站起来,转身帮忙披上披风。
“大小姐现在要去芙蓉苑吗?”她问道。
“嗯。”沈轻言神色冷淡,若是可以她根本不想出席那种场合。
不过她现在还住在丞相府,沈达说的没错,有些事情她就是要装也要装出来。
沈轻言带着红邀与冷秀往芙蓉苑走。
还没走到芙蓉苑吗,便听见了沈秋染撕心裂肺的哭声,“母亲……母亲,是女儿不孝,您再睁眼看看女儿呀……”
那哭声凄惨,旁人听着都要动容几分。
沈轻言倒是觉得讽刺,张氏生前对沈秋染是极好的,掏心掏肺就希望她能有出息。
可这后来啊,沈秋染对张氏的态度,却没有多好,她一个旁观者看着沈秋染对张氏说话的语气与态度,都没觉得对方有多敬重张氏。
沈轻言走进芙蓉苑。
整个相府的侍女小厮都在为丧礼而忙活着。
看见沈轻言进来,他们心中莫名的畏惧,让出了一条路。
沈轻言走向张氏生前的厢房,沈秋染的哭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她走了进去,现在厢房内放着一个木板棺材,几个棺材铺伙计的人对着榻上已经断气的张氏议论纷纷。
“这骨头都断了,还有严重的移位,这很难恢复原来的模样啊。”
“还有这脸上的淤青伤痕这么重,多少脂粉也盖不住……”
“做这行这么多年,第一次碰见死得这么惨的,这要怎么恢复啊,太困难了吧。”
沈秋染听着他们对话,哭泣的声音更大了,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前一天她还觉得无所谓,可在真的面对她死亡后,心中突然就升起了对沈从文的仇恨。
“母亲,你怎么忍心把女儿一个人留在这个时间上啊!”她哭得几乎昏厥,模样娇弱又凄惨,旁人看着都觉得于心不忍。
沈轻言冷漠地看着,一言不发。
这会儿,打听了一番的冷秀走到沈轻言的身边低声道:“大小姐,奴婢打听到了,说是夫人过世的时候受不住身体的疼痛,大幅度的挪动,导致全身上下都变了形,这几个是棺材铺的伙计,专门帮人把死状不太好的尸体恢复原状的。”
沈轻言明白了,这几个人大概就是现代的入殓师与尸体化妆师……
张氏的骨头断了多少根她心中有数,只要不剧烈挪动,她的模样不至于变形。
可那筋骨俱断的疼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张氏的身体会发生严重的扭曲变形也是意料之内。
“相爷。”院子里想起了丫鬟的声音。
沈轻言回头一看,沈从文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那些人把人抬进棺材了吗?”他问着一旁的沈达。
沈达道:“还没有。”
沈从文脚步一顿,“动作怎么这么慢?”
沈达只能老实回答:“说是夫人的骨头全断了,错位严重,不好修复。”
“哼,哪有不好修复的,这批人不行就找别的人来!”沈从文冷声道。
沈达低声与他低声耳语,提醒道:“相爷,其他更出名的需要先付定金,现在府里已经没多余的银子付定金了。”
沈从文的脚步一踉跄,想到那丢的莫名其妙的银子,心痛的难以交加,“不是让你们去问老夫人要吗?”
沈达只能汇报道:“老夫人说了,府里的库房一向是夫人管理的,她对账目不清楚,也没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