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霍北还准备给齐楚一个教训,让他记住了,现在看来,没给齐楚教训,倒是给了霍北自己一个教训,它时不时就看一眼齐楚的脖颈,伤处被绒毛挡住,霍北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底暗藏懊恼。
早知道有雪豹埋伏在那里,它就不会勉强齐楚去解决猞猁幼崽,或者再把时间往前推移一点……
霍北考虑了一个晚上,总算是悟出了一个道理,之前齐楚不顾自身危险狩猎驼鹿的时候,它就应该将齐楚好好教训一番,不然不仅他自己不明白为什么错了,而且还指不定会有其他问题发生。
总而言之,冷漠对待要不得,毕竟齐楚离开了霍北,好像和加勒玩的更开心了。
齐楚当然不知道躺在自己身边的这头西伯利亚狼,嘴上一声不吭,心中已经拐了七八十个弯,他只是老老实实趴在霍北身边,安全感十足,晚上睡得都更加安稳一些了。
不过霍北显然是忘了一件事,闹了雪豹这么一出,它这一天算是没怎么溜齐楚,于是大半夜,霍北就被齐楚踹醒了,它骤然睁开眼睛,扭过头就发现齐楚闭着眼睛在奔跑,四肢呈划水般的姿势,显然又是做噩梦了。
第二天齐楚醒来时神清气爽,睡了一整夜的他觉得整条狗都精神了许多,只是脖颈后的伤口经过一晚上,反而有些疼痛起来,哈士奇是一种不耐痛的生物,一点痛就得表现出十分的模样。
于是霍北就看到本来精神十足的齐楚又趴了下来,一副动弹不得的虚弱模样。
“怎么了?起不来了?”霍北问道。
“太疼了。”齐楚闷声道:“我动不了,一动就疼,你快看看是不是咬穿我的脖子了,是不是还在流血,我会不会死?这头雪豹肯定是跟我有仇,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
“上次?”霍北一边查看齐楚脖颈处的伤口,一边准确地抓住了齐楚话里的重点,它顿了顿道:“怎么回事?”
“就是你让我去巡视领地,然后我被雪豹追到了山崖边,后来被咬住一起掉下去,差点摔死了。”齐楚说到这里还心有余悸道:“那次被咬得的是这里,这次被咬的还是这里,你说它这是什么癖好?”
也喜欢叼着齐楚脖子的霍北沉默片刻,齐楚脖颈处的软肉最好咬,獠牙轻轻一咬便能将他叼起来了。
“我脖子后面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霍北的沉默让齐楚更加不安起来,他仰起头,战战兢兢地看着霍北,小心翼翼问道:“不会伤的特别重吧?”
霍北摇了摇头。
“咬烂了?”齐楚的脸色都变了,他瞳孔骤然睁大,甚至下意识的往后缩瑟了一下,一脸惊惧地盯着霍北:“我还能活吗?现在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是不是回光返照霍北不清楚,毕竟它只是一头无辜的西伯利亚狼,准确来说,它连“回光返照”是什么都不清楚。
“我是要死了吗?”齐楚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更加虚弱了,连爪子似乎都抬不起来,整条狗都属于重伤濒死状态,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了一下,轻轻砸在了霍北的身上。
霍北看着他这副模样,又看了眼他脖颈上已经结痂,两个獠牙划伤的伤口正在愈合了。
“我就知道,我肯定活不久。”齐楚觉得脖颈处的伤口越来越疼痛了,他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地上,唉声叹气道:“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你不高兴的事情,但是你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就别不理我了。”
他乖巧地翻过身,肚皮蹭了蹭霍北的爪子,低眉顺眼的模样看得霍北有些不自在,它下意识想要抬起爪子,但却发现爪子抬不动,低头一瞧才看到齐楚伸着两只爪子,紧紧抱着霍北的前爪,哽咽道:“呜呜……要死了,要死了……”
齐楚是真的看不到背后的伤口,那伤口虽然不大,但有些深,伤势不算轻,他在地上滚动着,伤口就愈发疼痛了,齐楚顿觉无数委屈都涌了上来,这头哈士奇的毛色都瞬间黯淡了许多,气息奄奄地抬着爪子:“以后,我就不能在你身边了,你以后找到狼后了,记得别找公狼,我不能把你给带歪了。”
霍北:……
“还有,告诉加勒。”齐楚半阖着狗眼,模样倒真有几分命不久矣的样子:“告诉它……对不起了,加勒,公狼是真的不能生崽崽了。”
霍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换成哈士奇也差不多,齐楚感受着脖颈越来越疼的痛感,脑海里竭力思索着这段时间自己干的亏心事儿,但也只敢说到这里,其他的是只字未提。
虽然他快死了,但他不想把这话说出口之后,就死的更快了。
等会死还是现在死,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公狼生崽?加勒想要生狼崽吗?”霍北显然是误解了,不过那样离谱的谣言,的确没狼会想得到,它顿了顿才道:“这都是些什么愿望?”
显然霍北对“加勒想要生狼崽”这件事情非常不能理解。
“霍北。”齐楚闭着眼睛,抬着爪子,呜咽道:“在我死前,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霍北并不想吭声,甚至已经站起来,垂眸看着抱着自己爪子不撒爪的齐楚。
“等我死后,就把我放在这个坑里,埋上土堆,我不想死了之后,尸体成为其他掠食者的食物,那样太疼了,虽然我可能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我还是想要埋进土里。”齐楚稍稍停顿了一下,他语气带着一丝留恋:“你想我了,就随时趴在我的坟头上,顺便带两只野鹿。”
“要不给你带狍子或者驼鹿?”霍北问道。
“这样最好……”齐楚似乎是想到了驼鹿的味道,甚至流了点口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獠牙,叹气道:“那就驼鹿吧,如果可以,我甚至还想要两条鱼,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鱼的味道了。”
齐楚还在说着,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抱着的爪子已经抽离,霍北轻巧地跳到了坑上,它低头看了眼还在闭眼交代遗言的齐楚,而后扭头朝着灌木丛里走去。
其他狼已经出去了,巡视领地的巡视领地,狩猎的狩猎,只剩下霍北和齐楚。
齐楚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甚至感觉到了口干舌燥,他闭着眼睛,等着霍北的回应,但只等到呼呼的风声,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齐楚这才睁开了狗眼,惊诧地发现坑里只躺着他一只狗,旁边本该属于霍北的位置已经空了,不知道霍北什么时候离开的。
齐楚顿觉悲凉,他转头就看到地上的泥土还沾着他掉下来的狗毛,狗毛上的血已经结痂,齐楚深深叹口气,心如死灰地仰躺在了坑里,准备等死的时候,却感觉头顶一片阴影,他下意识睁开眼,正对上了霍北正准备跳下来的目光。
“还活着吧?”霍北声线一如既往,异常平静。
齐楚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霍北扭过头,将爪子旁边的鱼叼起来,然后扔到了齐楚的旁边,鱼还是活着的,狠狠弹跳了一下,尾巴重重砸在了齐楚俊俏的脸上。
“除了想吃鱼,还想吃什么?”霍北似乎有些拿齐楚没办法,它等着齐楚的回答,似乎齐楚说想要吃什么,它就去抓什么回来。
“我快死了。”齐楚看着霍北道。
“放心吧。”霍北轻轻甩了下尾巴,它站在坑上,狭长的狼眸略微低垂,它道:“你现在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