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紫藤送行

钟叶逸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紫藤,直到紫藤翻身下来,来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他解下项链,上面有一枚玉坠,成色很好。他将项链递给紫藤:“幼时生病,家人买了这枚玉坠给我压惊。但我知道,是仙人救了我。这枚玉坠留给仙人,虽不贵重,但能换不少美酒。”

他的想法很简单,以后没有机会和仙人一起喝酒了,但希望仙人有美酒喝。

紫藤看着钟叶逸花白的头发,轻叹了一声,他接过玉坠,修长的手指比玉色更冷:“我先替你收着,去轮回罢。”

先替他收着……难道还有相逢的机会?钟叶逸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我们还会再见吗?”

紫藤笑而不语。

紫藤不答,钟叶逸却通过他通透的眼睛知道了答案。钟叶逸向紫藤行了一礼:“多谢仙人一直守护钟家,往后,请多保重。”

许飞沉和小淼送钟叶逸去冥府。汽车驶入通向冥府的隧道后,他们忽然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钟叶逸诧异地看向窗外,无数朵紫藤花乘风而来,脆弱又美丽。他打开窗户,几朵紫藤花钻进车厢,落在他手心上,化作点点莹光。

小淼看着伴随汽车前行的紫藤花,感叹道:“太美了,钟老爷子,紫藤在为你送行。”

“是啊……”钟叶逸低声应了一句,眼眶又热了热。

紫藤花越来越多,聚在一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花香填满隧道。隧道里的接引车全都打开了车窗,鬼魂们欣赏着空中的紫藤花,纷纷发出惊叹。

许飞沉:“这是我们实习以来,见过最浪漫的一次送行。”

小淼点头:“以后应该也很难见到了,感觉会有很多同事来问缘由。”

紫藤花送钟叶逸到黄泉路口,才化做万千星光落下,洒满肩头。

紫藤花消失后,香味犹在,钟叶逸回望来时的路,再次隔空向紫藤行了一礼:“望能相逢。”

城隍庙中,紫藤的幻影已经消失了,枯枝仍旧是枯枝,只是从底部抽出了一株新芽。

紫藤青年站在枯枝前,魂体依旧透明脆弱,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很轻地笑了笑。

云无虑捕捉到了这抹笑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去送行的两位……实习无常应该快回来了。”紫藤双手交叠,朝大家鞠了一躬:“还未向诸位道谢,多谢诸位救我一命。”

“别客气了,如今你也是城隍庙的一员了,”云无虑笑了笑:“我们去喝桂花酒吧,庆祝你重生。”

听到有酒喝,紫藤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的眼睛很美,眼眸是接近紫藤花的颜色,笑起来更让人挪不开眼睛。

陶倩倩看呆了:“植物系妖精,颜值都太逆天了吧!”

灵枫回头看她,还未开口,陶倩倩就做了个递麦克风的动作,笑嘻嘻地问:“枫哥,采访一下,据说你曾经说过,植物中你最美,现在还那么认为吗?”

紫藤听到这番话,朗声大笑:“姑娘,不必采访了,我们植物都更看重本体,我如今光秃秃,只剩下一根新芽,实在说不上美。”

灵枫抱着双手,神色认真:“有我照看,很快就会变美。”

紫藤拱手:“多谢枫哥。”

云无虑侧了侧脑袋:不是很懂你们植物。

来到后院,云无虑准备了些下酒菜,拿出一瓶桂花酒,来到流水茶桌前。他倒了一杯酒,递给紫藤:“我外婆酿的桂花酒,尝尝。”

还没喝就闻到了浓郁的桂香和酒香,紫藤抿了一口,笑道:“好酒,清甜不烧喉。”

许飞沉和小淼回来后,也分到了一杯桂花酒。

小淼笑容灿烂:“我们把钟老爷子送到冥府后,好多同事来问,为什么我们的接引车有紫藤伴行,我说我们庙里来了一位花妖,他们可太羡慕了。”

许飞沉也笑:“今晚这个场面,是能登上冥府新闻的程度。”

紫藤闻言笑了笑,潇洒地喝空杯中酒,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又或者,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引人注目的。

云无虑看向他,问了最好奇的事:“紫藤,你早就算到今天了吗?”

紫藤在沉睡前,和钟叶逸说自己能在数十年后等到一丝生机,可见他在渡劫之前,就算到了未来。

“是,我在渡劫之前就知道我会渡劫失败,也知道只要我保住根茎,就有可能在未来重生,”紫藤看着他的眼睛,坦言道:“我早在二十年前就知道我会来城隍庙,只是无法确定是哪一天,因为什么契机。”

灵枫说:“难怪你会渡劫失败。”

预知未来是逆天的能力,拥有这种能力,很容易夭折。可以说,紫藤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紫藤把玩着酒杯:“所以我几乎不去算、也不去干预他人的命运。”

云无虑看到他戴了钟叶逸赠送的玉坠,红绳冷玉,衬着紫衣,很显眼。

紫藤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也知道用能力去救人会承受什么,但他还是在几十年前,救了那位请自己喝过酒的钟家小孩。

云无虑抬头看夜空:“月色真好,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紫藤去看天上明月,眼眸微睐:“晴天,适合相见。”

次日早上,云无虑按时起床,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晚,他的身体虽然在休眠,但灵魂熬夜到了两三点,现在有些没精神。

他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又喂了小猫小狗。小猫快速吃完,把空碗一推,飞快地跑向前院,好像有大事要做。

云无虑收拾完厨房,到前院一看,嚯,小猫变成了小女孩形态,正拎着水壶给紫藤浇水呢!

云无虑挑眉:“妹妹,那么喜欢紫藤哥哥?”

小猫抬头看他,两只耳朵往后动了动:“紫藤哥哥,好看!”

一双苍白漂亮的手抱起小猫,让她坐在连廊上,灵枫凑到她面前,特别认真地问了句:“小猫,我不好看吗?你怎么不给我浇水?”

小猫又动了动耳朵:“但紫藤哥哥很香!”

灵枫:“……”是我输了。

清晨,钟叶逸家。

钟晴雪打开门锁,推开院门,看着熟悉的小院,对身后的兄长说:“那么年过去,这里看起来还和小时候一样,爸爸这些年……一直很用心地维护着祖宅。”

钟光岚后一步进来,他扫视一圈院子,忽然蹙了蹙眉:“小妹,院子是不是干净得过头了?葬礼之后,我们第一次过来,这花圃怎么一根杂草都没有?”

钟晴雪一看,还真是!她还发现,有两只小雀停在爸爸生前做的鸟窝上,正在啄食里面的鸟粮。

钟晴雪脸色微变:“之前来照顾爸爸的阿姨和叔叔已经回老家了,我们没请人来打扫维护,是谁在这段时间过来打理小院,又是谁添的鸟粮?”

钟光岚指了指门锁:“院门好好锁着,门窗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不像是小偷做的,也不会有小偷特意翻墙进来,帮我们除草喂鸟。先进屋里看看吧。”

兄妹俩往里走,在进食的小鸟竟然飞了过来,钟晴雪刚打开门,两只小鸟就飞进了屋里,一路飞到房间门口,两只小鸟悬停在空中,回头看向他们:“啾啾!啾啾!”

钟晴雪惊讶道:“这是……要给我们带路?那是爸爸的房间啊。”

钟光岚“嗯”了一声,跟了上去。

那两只圆滚滚的小雀停在书桌上,见他们进来了,用淡红色的鸟喙啄了啄桌上的本子。

那是一本摊开的日记本,前面放着一副眼镜、一瓶墨水和一支钢笔。看着这些东西,他们能想象出,爸爸坐在桌前,严肃认真地写日记的样子。

来到桌前,钟光岚看向日记本,右上方写着一行日期,竟然是前天!

“这是爸爸的笔迹,”钟晴雪惊讶地捂住嘴巴:“爸爸前天还在家里写日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灵魂一直没有离开吗?”

她凑过去,念上面的话:“光岚、小雪,二十年前一场雷雨劈断了紫藤,我见到了他的精魄,答应过他,替他守着根茎。如果能看到这封信,你们……”

日记戛然而止,钟晴雪吸了一口凉气:“爸爸去世得很突然,没来得及留下遗言。难道他心中有牵挂,所以魂魄一直没有离开,想方设法给我们留言?”

“很有可能,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异常现象,但是……”钟光岚苦恼地捏了捏眉心:“爸爸,怎么写信只写一半啊!”

钟晴雪猜测:“可能灵魂太弱了,写不动?”

这时,小雀扇了扇翅膀,日记本翻了几页,钟晴雪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页新的日记。看日期,这是爸爸在生前写的日记,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乖女今日打来视频电话,一切安好,我亦一切安好,只是挂念。”

钟晴雪瞬间红了眼眶:“爸爸……”

他们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在外,父亲一直很理解支持他们的工作,但是想留在祖宅,他们尊重父亲的选择,就像父亲理解他们一样。他们请了人照顾父亲,有空就回来看望……

直到现在,看到这一行话,他们才知道自己做得有多不足。

“爸爸说的那场雷雨,我记得,”钟光岚哑声说:“当时我们都在外地,邻居打来电话,说爸爸烧得很严重,我们赶去医院,爸爸躺在病床上,还念叨着紫藤。也许爸爸早就和我们交代过这件事,但我们没放在心上。”

“哥,你看……”钟晴雪摘下项链,上面坠着一枚永生花吊坠,正是一朵紫藤花:“当年是我回来打扫的院子,我舍不得紫藤,所以托朋友帮我做了几朵永生花。”

钟光岚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有些惊讶。

“爸爸应该是想让我们替他守着紫藤的根茎,”钟晴雪话音一顿:“哥,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有看到紫藤的枯枝吗?”

他们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变!两人出门一看,紫藤枯枝不见了,地面很平整,它像是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