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当中,一个扎着马尾,个子高挑的女生紧紧靠着墙壁行走,徒劳的开始思索出去的办法。
她被困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天了,最开始还尝试在心里算着时间,可一点光亮都看不见的环境下,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她无从判断时间的流逝。
沈图南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视线没有焦点,明明是周围黑暗,她却觉得是她瞎了。
她一只手摸着粘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构成的墙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这种动作,她已经重复了上千次。
被困在这里之后,沈图南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她感觉得到自己很饿,可是这点饿诡异的固定在一个阈值,让她不会晕倒。
沈图南试着摸索过这个空间,空空荡荡的,除了墙什么也摸不到。
没有声音,没有光,她像是被遗弃在了世界的角落,在足以让人发疯的死寂和黑暗当中,沈图南崩溃过,痛哭过。
那些过往的记忆蜂拥着朝她袭来,幽暗的环境让她越加恐惧。
可在她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沈图南想起了秦妈妈说过的话:“以后你就叫沈图南吧,从那些糟糕的过往里走出去,不要被困住了,你是个好孩子。”
沈图南后来学到逍遥游的时候,看到了这两个字,图南:志向远大。
那些痛苦的记忆不会消散,在这噩梦一般的幽暗当中沈图南还是会哭,可她不想放弃,她不能倒在这里,那样秦妈妈恐怕会失望吧。
而且,沈图南很担心沈岭竹,她被困在这里,是因为她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可那就足够让她对她哥放心不下。
她哥,极其符合这些人的挑选标准。
很少有人知道,外表俊美温和,待人有礼,好似书中描写的如玉君子一样的沈岭竹是个病人。
严重的心理疾病。
沈岭竹的心封闭了,里面的伤口感染化脓,而他的温柔,他的耐心,不过是一层虚假的表皮,因为沈父沈母希望他们的儿子温柔善良。
沈图南放心不下他,才会毕业没多久就去了沈岭竹开的旅店做掌厨。
她不想轻易倒在这里,她还有她的人生,也担心着沈岭竹,在一片粘腻之中摸索前行,一刻也不想停歇。
沈图南看不见,所以她也不会知道,在这浓郁的黑之中,无数只血红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挤在这里,墙壁上,天花板上,地上,所有的眼睛都牢牢注视着她。
这里是一片极致的黑,而在暴雪肆虐之下的山头,则是一片极致的白。
一只小小的纯色小鹿从天而降,厚厚的积雪让它免于疼痛,可从三楼跳下来,也让它咕噜咕噜的往前滚了两圈。
小鹿晕头晕脑的站起来,悄悄摸摸的溜到了旅店正后面。
它的蹄子在一个角落使劲刨着,冰冰凉凉的雪冻得它直打颤,可刨着刨着,那只纤细的鹿蹄,却变成了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少年,取代了那头鹿,出现在了原地。
他从雪坑里拿出衣服,白皙的手被冻得关节通红,一身莹白的皮肉在这漫无边际的雪之中,竟丝毫不显逊色。
而他指节的红,身上关节的红,和本身就有的嫩红,就像这被暴雪淹没的雪山之中,悄无声息绽放的雪梅,纯洁又勾人。
可惜这一幕无人看见,千河很快穿好了衣服,被冻得浑身发冷。
他伸出手,指甲在一瞬间变得锋利尖锐,像是猫猫的爪子,在沈岭竹面前有一点痛就要掉眼泪的人,面无表情的用爪子划破了自己的脚踝。
血顺着脚踝蜿蜒而下,淌在地上,带着体温的血融化了一小块积雪,冒起一缕缕小小的白烟。
千河抓起一把冷得瘆人的雪,直接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上,等到血不流了,他才用干净的积雪盖住了这些血迹。
沈岭竹坐在一楼大厅,静静的看着旅店的门,茶几上的三碗面不断的往空中飘着香腾腾的热气,可是没人去动它。
他送饭上去的时候,发现小男孩已经死了,林可可还没有醒,沈岭竹没有叫醒林可可,一顿不吃也不会饿死。
而自己则回到了一楼,没有进厨房,而是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视线能看到旅店大门的地方。
壁炉的柴火已经烧完了,没有人填柴,没有开空调,旅店的大门还敞开着,整个一楼森冷无比。
一如沈岭竹的表情。
突然,一个衣服凌乱,身上有些脏兮兮的少年,走进了沈岭竹的视线。
少年长得很漂亮,哪怕是浑身的脏乱都掩饰不住他的漂亮,脸上还带着血痕,眼神和沈岭竹对上的一瞬间,盈满了水汽,整个人带着破碎的,让人心疼又让人更想欺凌的美感。
裤腿很长,但也遮不住那双在雪地里的脚,他没穿鞋子,一双白皙的脚被冻得通红,就那么怯生生的踩在雪里。
沈岭竹大步走去,一个冰冷的人直直的撞进了他怀里。
“沈哥...”带着哭腔的两个字刚一出口,千河就泣不成声,“我好疼啊。”
沈岭竹心顿时提起来了,“哪里疼,是受伤了吗?”
没等千河说话,他直接打横抱起了人,大步流星的朝着三楼走去,他步子迈得很大,手却丝毫没晃,将人抱得稳稳的。
怀里的人浑身冰冷,发白的脸色,泛青的唇色,以及冰得瘆人的衣服,沈岭竹抱着人,温度更像是抱着一块冰。
千河靠在他怀里,咬着唇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极其不安的攥紧了沈岭竹的衣袖。
沈岭竹将人放在床上,三两下扒了外面的衣服,却发现里面的贴身衣衫,也冰得可怕。
他黑着脸,直接上手脱掉了那件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衣服。
千河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淡红,下意识将手环胸而抱,吓得哭也忘记了,眼角还噙着泪,眼神却有些羞怯的闪躲着。
沈岭竹将人塞进温暖的被窝,将空调暖气开大,这才略带取笑的说道:“小鸡崽子一样,谁看你。”
“好了,自己在被子里把裤子脱了扔出来。”
他话说得违心,千河被他娇养着,一身皮肉养得白嫩细腻,每一处都好似上好的羊脂玉,颜色莹白,想必摸起来手感也如羊脂玉一样光滑温润。
“沈哥!”千河又气又恼,眼中波光粼粼的,漂亮又鲜活。
这样的千河,比几分钟前透着灰败的千河好看太多。
床上的人气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沈岭竹,却在翻身时碰到了伤口,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痛|吟。
沈岭竹剑眉紧蹙,沉声问道:“有哪里受伤了?”
一只细白的脚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没了裤子的遮挡,那被爪子抓伤的足有七八厘米长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
好在伤口虽然长,但不算深,包扎一下,便没什么大碍。
沈岭竹脸阴沉得可怕,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转身去拿了药箱。
温热的大手握上了细白的脚踝,冰得有些麻木的脚被掌心这么一握,千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喟。
声音很轻很小,像轻轻扫过人手心的猫尾巴,不留一点痕迹。
沈岭竹用棉签一点点擦去掺杂着碎雪的脏污,接着动作轻柔的给千河上药。
像是为了安抚小声倒吸冷气的千河,他略带薄茧的拇指反复在伤口的上方微微摩挲,很轻很慢,可在反复的摩挲之下,也让那小块皮肤慢慢红了起来。
千河哽咽着开口,“沈哥,你快点啊,你手上有茧,握得我好疼。”
也不知在说伤口疼,还是说些别的。
沈岭竹动作一顿,想说他娇气,抬眼一看,却见千河微微探起了点身子,被子从他肩膀滑落,露出一点圆润白皙的肩头。
而说着疼的人,此刻已经哭了,红润的唇被洁白的牙齿咬着上唇,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泪一滴一滴的滑落,脸上还有些残留的红,看上去潮红一片。
沈岭竹最终什么都没说,又低下了头,仔细的给千河清理着伤口。
缠上绷带就完成了最后一步,整个过程他的手都放得很轻,极力避免让千河疼。
莹白的小腿在脚踝处出现了一抹扎眼的纯白,沈岭竹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你是怎么伤到的,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沈岭竹将那笔直纤细的小腿塞进被窝里,这才问道:“就从你醒过来开始说。”
千河却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等我醒过来,我就在一片雪地里,”千河委屈的瘪了瘪嘴,“雪下得太大了,我醒过来的时候,我都快被埋在雪里了。”
千河伸出手,有些害怕的握住了沈岭竹的手,“我感觉我应该是被什么怪物抓走的,我腿上就是它的爪印。”
他说着说着,泪水又扑簌簌的往下掉,红着眼睛看沈岭竹,“沈哥,我好害怕,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岭竹抚上他的脸,指腹擦过眼尾,带走一串晶莹的泪。
可手却在想离开时被按住了,千河的手心按在沈岭竹的手背上,不让温热的大手离开。
他想在沈岭竹发现真相厌弃他之前,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抓住沈岭竹。
柔嫩的脸蹭过沈岭竹的掌心,动作温柔又留恋,整个人乖得不可思议。
千河微微仰起头,光滑细嫩的脸颊在沈岭竹的手下滑过,犹带湿意和红痕的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沈岭竹,“沈哥,你会保护我吗?”
沈岭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