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杀人夜。
韩遂于陇县城中点兵聚将,他没有带任何冠冕堂皇的话,只是告诉将士们。
今晚吃好,喝好,玩好。
放开他们的野性,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唯一的要求只有一条,不能饮酒,丑时末聚兵。
韩遂的部曲本就野性难驯,这一彻底放开,整个陇县瞬间宛若地狱。
一直折腾到丑时,城内的哭喊声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丑时末,韩遂聚兵。
他将蒋石与成公英二人唤到了跟前。
“冲出去,大好前程在等着我们,这一次,只是上苍对我们的一次考验。”韩遂沉声说道,“朝廷布军东西,我们就从东、西两侧冲营,黄衍、蒋石走西门,我与成公英走东门。”
“不管走那一路,势必都会引来敌军的围追堵截,尔等提前做好断尾求生的准备,这是不得已的办法。”
说完,他又对黄衍和蒋石叮嘱道:“你二人性情相辅,当勠力同心。这一万骑兵,是我们最后的家底了,也是我们再度起事的希望,你们给我活着带出来。”
“喏!”
已经从狼狈中熬过来的黄衍,一身戎装,看起来精气神还不错。
“发兵。”韩遂沉声下令。
“喏!”众将齐声高应道。
韩遂这一次的行事非常的公正,他分兵两路,各五千兵马,也没给自己偏袒一下。
知道韩遂对自己不太信任的蒋石听到这样分兵,不禁无比惊讶的对黄衍说道:“主公这一次倒是大度了,我还以为他准备让你我当替死鬼,好给他争取生路!”
黄衍看了蒋石一眼说道,“东西两侧,各有敌军两万上下的兵力,这一次谁能杀出去,完全就得看运气。敌军分列东、西,我们在西边也牵制不了东面的敌军。”
“为什么不走南、北呢?这南、北两侧都空荡荡的,朝廷军可未布一兵一卒。”蒋石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主公还是有些自大了,可惜他对我不信任,我说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黄衍的眼皮耷拉了下来,有些不悦,“我建议的。”
“嗯?这是黄将军的谋划?”蒋石不由有点儿尴尬。
“朝廷军围而不攻,必有阴谋,明面上的生路,也许就是十足的死地。”黄衍说道。
蒋石依旧有些不太信服,但也没当着黄衍的面再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么黄将军觉得我们这仗该怎么打?分前后,还是分左右?或者,一鼓作气闷头直接冲?”
“自然是分左右!”黄衍非常笃定的说道,“闷头直接冲,一头扎进敌军的中军大帐,岂不是自找死路?西边的盖勋可没比皇甫嵩好对付几分,甚至于在我的感觉中,盖勋要比皇甫嵩更为难缠。”
蒋石点头,“若黄将军不介意,我走左翼如何?”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此时若我们内乱,只会便宜了敌军,我们讨不到一丝的好处。你走左翼没有问题,但若左翼顺畅,我陷于右翼,蒋将军可别忘了拉我一把!”黄衍说道,“只要我们冲垮敌军的封锁阵型,我们才有希望。”
蒋石打了个哈哈,“黄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我蒋石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黄衍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蒋石,轻笑道,“我历来是信任蒋将军的!”
卯时初,天际微亮。
陇县西侧城门率先开启,蒋石率两千五百骑兵从左翼杀了出去,直冲盖勋部大营。
为了可以营造声势,韩遂各部兵马皆广竖旗帜,多带了七八面战鼓。
待接近敌军大营,蒋石下令鼓噪而起。
数面战鼓同时发声,登时声震矿野。
黄衍是和蒋石一起杀出去的,但他刻意压制了一些速度。
直到蒋石那边已经接敌,才缓慢的靠近了盖勋的大营。
“传令下去,扔掉所有旗帜和战鼓,钳马衔枚。”黄衍下令道。
“喏!”紧跟在黄衍身边的几名小将迅速领命。
这就很明显是在坑蒋石了。
但都到了这个地步,死道友不死贫道,没有人正义感爆棚的去反驳此事。
军令下达,这支同样大张旗鼓的骑兵迅速销声匿迹,擦着黑暗的边缘悄悄接近了盖勋大营右翼,尝试绕道。
此时,剧烈的战鼓声已惊动了整个盖勋部大营的将士。
自屯军此地开始便一直枕戈待旦的盖勋,立刻召集了麾下校尉。
“将士们可有慌乱?”盖勋环顾面前的校尉们,沉声问道。
盖勋从长安唯一带出来的校尉杨儒说道:“将军,慌乱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并未发生大规模的混乱,各营将士基本上都还在原本的位置上。”
“所有人,守好自己的阵地,没有军令,不得擅动!”盖勋沉声道,“杨儒,将探马撒出去,侦察左右是否还有敌军伏兵。”
“喏!”
简单安排过之后,盖勋率领亲兵,亲自前往左翼阵地迎敌。
“报,我军右翼大营也出现了敌军。”
但盖勋尚未抵达左翼战场,就接到了探马的禀报。
盖勋顺了两把有些杂乱的胡须,说道:“传令杨儒,中路军分扑左右两翼,截住他们。”
“告诉他,大军动起来,不要停留。在中路留足探马,若中路军有敌军冲营,立刻率军掩杀。”
“喏!”
……
陇县西侧战事彻底打起来之后,韩遂才慢吞吞的出了东城门。
但他并没有选择去冲击皇甫嵩的大营,而是沿着大营的边缘绕道。
这让成公英颇为不解,“主公,我们不攻击敌军大营?”
“我们是逃跑,不是打仗,这路虽窄,但只要能走出一条生路,走走又何妨?”韩遂说道,“西面大张旗鼓,鼓噪而起,南北两侧的伏兵肯定要被牵制。”
“派小股兵马出去,打上我的旗帜,先试试北面的伏兵!”
此战的战术,成公英现在总算是弄清楚了。
他说道:“主公,我去吧,
“你去个屁,这是送死,挑选两个精干点的去!”韩遂低声骂道。
“喏!”成公英只好应道。
他亲自挑选了两名心腹,把韩遂的话,几乎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们。
“此战大家都是九死一生,若我能活着出去,你们的家人我照顾!”成公英对两名军候许下了重诺。
一名军候笑了起来:“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干的刀口舔血的营生,早晚都得死,早看透了。不过有将军这句话,我们心里也踏实,走了。”
两名军候领了五百士兵,高举着韩遂的旗帜,鬼鬼祟祟的向北而去。
前行不过二里路,两侧忽然乱箭齐发。
五百骑兵,几乎是顷刻间便葬身箭雨之下,自始至终他们连有多少敌军都没有看到。
韩遂得到探马的禀告之后,立马又转道向南,再度故技重施,派了五百兵去试探。
这一路兵马死的比上一路还干脆。
天色朦朦胧胧的,也就勉强能看见,但看不清,他们一头扎进了鹿角林。
战马折腾了两下,齐刷刷全部掉进了连绵数百步的陷坑。
拢共五千兵马,两下子折腾进去一千,可韩遂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敌军在什么地方。
这让韩遂有些坐不住了,他开始怀疑黄衍定的计策。
成公英自告奋勇道:“主公,陷坑已经被趟出来了,末将再带人冲一次,将敌军的藏身之地诈出来,您趁机脱身!”
韩遂还是有些摇摆不定,迟迟拿不定主意。
西边的战事并没能牵制住南、北两侧的伏兵,敌军兵力又远胜于他们。
韩遂不知道用这样的添油战术继续打下去,到底能不能奏效!